項城以東，土牆之上。

　　一名不足六尺，看起來瘦弱不已的老人龍行虎步，渾身罡氣縈繞，赫然是宋國大將軍樊武。

　　世人隻以為樊武是一位身材高大，威猛無匹的猛將，然而事實恰恰相反。

　　樊武一生下來就比常人要弱了三分，僅有三斤之重，若非他出身宋軍公卿之族樊家，這般瘦弱的人兒早就讓百姓丟在深山之中，任由其自生自滅。

　　即便如此，他從小也不受族人愛護，反而經常遭受族人欺凌。

　　恰恰是這般環境，讓樊武養成了隱忍狠辣的性格。

　　他身體雖然瘦弱，可是練習武道的天賦卻是絕佳，短短十幾歲便入了先天境界，三十歲即是元罡宗師，在五十歲那年，步入了煉虛境界，一躍成為宋國武道第一人。

　　在武道學有所成的時候，他就將曾經欺凌過自己的族人一一襲殺，不被人發現。

　　長大後又致力於軍伍之間，獲取戰功，被先宋公賞識，晉為將軍。

　　而在宋欒登位後，徹底達到了巔峰，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將軍，地位還在相邦宋忌之上。

　　“大將軍！”周邊士卒看向這位大將軍的時候，神情中皆是凜然，心生恐懼。

　　在成為大將軍十年以來，樊武一整宋軍疲弱之態，以嚴苛殺伐手段治軍，被他親手斬殺的宋軍都不下千人眾，在普通士兵心中，大將軍儼然就是一位幽冥惡魔。

　　“繼續攻，不要停下，督戰隊盯住，若有人敢退一步，就地格殺。”

　　“喏！”

　　兩邊城牆此刻都重新成了一片血色，烽火升騰，百裡可見。

　　“殺啊！！！”

　　宋軍一波接一波地不斷踏上雲梯，攻向曹軍。

　　一位位主將不斷地被迫身先士卒踏將而上，一點點地摧殘敵軍士氣。

　　“啾啾啾！！！”長箭射來，沒有人有功夫觀察，都在小心警惕投石機的巨大石頭。

　　雙方弓箭手互相射個不停。

　　“砰！！！”

　　一塊塊巨石落下，不分敵我，直接將曹軍和部分宋軍砸成肉餅，血肉和內髒都混合成了一塊兒。

　　雲梯斷裂，上面數十人頃刻間全部落下，四丈高空，不少普通士卒直接沒了性命，卻又有人落在下方屍體上，疼得大吼不止。

　　“火攻！”

　　曹苞的聲音響起，項城上曹軍即推出一桶桶火油，在箭矢上裹了麻布油漬，然後一引了火，便射將出去。

　　“啾！”樊武一把抓住一支箭矢，反手就扔了回去。

　　“砰！”勢大力沉的一箭，直接將箭手射得一路後退，最後死死地釘在後方城樓上。

　　看著死不瞑目的弓箭手，曹苞眼中深沉難看。

　　“樊武！！！”他看向對面那個滿臉陰霾的瘦弱老人，眼中殺氣沸騰，恨不得直接宰了他。

　　然而面對煉虛宗師，他不敢這樣做，哪怕叫上曹璨一起，聯手之下也不可能打得過那個老家夥。

　　兩人對手多年，深知對方。

　　而破甲箭也沒有輕易動用出來，這種東西就像是戰略級武器，是專門用來對付煉虛以上宗師的，曹國並不多，他沒有浪費的理由。

　　就像是徐年身邊的錦衣衛，同樣沒有裝備破甲箭，不是徐國沒有，而是數量太少，這東西就跟打造神兵利器一樣，很難打造出來，材料還尋不得多少。

　　“父親，看樣子今天宋軍定是要攻下項城不罷休了。”曹璨滿身是血，臉頰上都是血漬，

說話已經有些沙啞起來，顯然又經歷了好一場廝殺。　　也就是項城只有一面城池可以攻城，否則真的很難守住，早就在月前就破城了。

　　“昨天跟你說過的話，記住了。”曹苞深深地看了一眼兒子，不再多說，指揮著越來越少的軍伍抵擋著一波又一波的進攻。

　　今日的宋軍不僅綿延不絕，而且戰鬥力沸騰增加，顯然是被樊武下了不死不休的命令。

　　曹璨靠著城垛休息了一下，心中卻想不清楚為什麽父親讓他投降徐侯，而不是回返陶邑或是投降宋軍。

　　他又怎會明白曹苞的苦心。

　　徐國立國一千多年，地處一隅卻又接連諸國，地形易守難攻，內部城池高大又易於防守，大多諸侯妄圖侵佔徐國領土，最終都難以成功，比如二十年前的吳國，二十萬大軍被困守在翡翠湖以南，又被鮑叔衡五萬大軍擊敗，其中地域問題就是很重要的因素。

　　反觀宋曹，皆是在諸國腹心，四戰之地，如今天下形勢大變，顛覆之危就在眼前，若是求穩，除了徐國，諸侯再無可靠之處。

　　遑論當今徐侯英明神武，有莊侯之象，若是璨兒前去輔佐，不說獲得如今在曹國之高位，可是一軍之將想來也不是不可能的，依舊可以恢復曹家榮譽，延續宗祠廟宇。

　　只是再看向左右，他心中也不免有些悲哀。

　　“今日，宋軍即便想要踏平項城，本將也希望爾等生生地吞食他們一口血肉，爾等背後，盡皆是我曹國子民，是爾等的父母妻子，我曹苞立誓，吾與項城同在，城亡吾亡！”

　　“城亡吾亡！城亡吾亡！”周邊士卒士氣大振，紛紛怒喝起來，眼中疲憊盡去，再次操持長矛長劍戰鬥，聲勢大振！

　　存亡之際，大部分東郡本地士兵更是不計生死地和宋軍同歸於盡，家國就在身後，他們的血肉必須埋在城前。

　　“找機會逃！”曹苞給曹璨留下一言， 隨即白發老將親自帶兵攻上雲梯，那蜂蛹而至的宋軍實在太多了，他已經有些絕望。

　　“父親！”曹璨喃喃自語，眼中酸澀不已。

　　……

　　宋軍在項城的駐地自然不是在別人眼皮子底下，而是在後方十裡之地。

　　這裡背靠一條不高的山脊，正好將項城遮掩，不使項城之軍探查到宋軍的底細。

　　然而現在，卻為徐軍鑄造了良好進攻條件。

　　一隊數萬人的騎兵瞬息間從遠處殺來，直接將宋軍駐地留守兵馬給嚇得不輕。

　　“敵襲！敵襲！”

　　“放狼煙！”有人井然有致地下令。

　　一名身穿鎧甲的將軍踏上不過一丈高的木牆，遠遠看向飛奔而來的騎兵。

　　那高大的滿面青龍旗幟顯得是那麽的明顯和耀眼。

　　“是徐侯！”君主親自上陣，旗幟自然不一樣，滿面青龍旗幟又叫做君旗，乃是君侯所用。

　　平日裡諸軍用的，只有青色大旗，周圍繡了細小的青龍。

　　留守宋軍駐地的乃是宋蔡，他從帶了十萬大軍前來時，還以為自己可以上陣殺敵立功，沒想到樊武直接剝奪了他上前線的機會。

　　“給本將布置拒馬，長矛兵向前，弓箭手做好準備，本將要徐侯有來無回！”

　　宋蔡眼中信心滿滿，狼煙已經升起，在樊武大將軍回來之前，若是自己可以殺了徐侯，恐怕潑天功勞就要落在自己身上了。

　　不過兩萬騎兵罷了，駐地尚且有三萬人馬，留下徐侯或許不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