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界炮彈落地的瞬間，王宇佑將槍裡剩下的十顆技能子彈都打了出去。

　　這是靈槐剛交待過的。

　　他說如果不能在潛艇上的人反應過來前出手，那麽現在被轟成渣將會是他們，他說的沒錯，在這場生死時速的較量裡，對面也曾爆發出強烈的殺意，只可惜慢了那麽零點幾秒。

　　看著艾倫的潛艇在海水中爆炸。

　　王宇佑輕輕松了口氣，心中湧上了複雜難明的感覺。

　　雨澤看著他臉上的表情，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責怪般地瞥了靈槐一眼。

　　靈槐聳聳肩，滿不在乎道:“我覺著他可以做到，他這不是已經做到了麽?你們不要總是把他當小孩。”

　　王宇佑茫然看過去。

　　靈槐朝他伸出手，“重新認識一下，我叫靈槐，黑夜監察所二隊隊員，他們怎麽想我不管，如果你能來我們隊，我會很高興。”

　　雨澤打掉了他的手，“你家老大還在下面，我已經感受到了他的靈息。”

　　靈槐幾乎在瞬間恢復到一臉正色的樣子，王宇佑也壓下心中那些紛亂的思緒，朝著廢墟中看去。

　　“我為什麽看不見?”靈槐問道。

　　“這裡不在黑夜之眼的范圍內。”

　　雨澤看了一眼手腕上已經黑屏的面板，“說明我們已經脫離維娜港控制的海域了，好消息是這裡的任何行動都在他們的監控之外，壞消息是我們也無法和外界取得聯系了。”

　　“任務真正開始了麽?”王宇佑有些緊張地問道。

　　靈槐化作了水中的白煙，漂浮到了他身上，在他耳邊說道:“別緊張，你就當穿了層裝備就行。”

　　王宇佑打了個寒顫，全身汗毛都豎了起來，“我看遊戲裡的大佬玩鬼影迷蹤，都是神不知鬼不覺的，你這特效也太恐怖了吧?這不是擺明告訴別人，兄弟你被我附身了嘛。”

　　“啊，是嘛！那我重來好了。”

　　“我不是……”

　　王宇佑隻覺著靈槐從身上跳了下去，卻再也察覺不到他在哪裡，不禁有些後悔自己的多嘴。

　　原來恐怖片裡那些可怕的特效，都是為了提示你鬼要出現了麽?

　　這樣看的話，怎麽覺著沒特效反而更恐怖了啊！

　　雨澤摘下頭上的氧氣面罩，脫下了已經失去作用的潛水服，身體化作數不清的水流湧入了廢墟中。

　　萬雨奔流?

　　王宇佑看呆了，忽然覺著腦袋裡爆炸般的劇痛，數不清的雜亂畫面在瞬間湧入他的腦海……

　　那是雨澤在廢墟中看見的畫面！

　　“呀，你不是我們的人啊?”

　　腦海中傳來靈槐驚訝的聲音，“我還以為能直接共享呢！稍等稍等……”

　　雨澤忍不住罵道:“這是所長朋友家的小孩，對我們而言是客人，你再亂搞小心我把你送回西京去。”

　　“抱歉抱歉，這是野哥的私生子麽?年齡上不像啊，難不成是……”

　　“閉嘴！”

　　王宇佑聽著他們在腦海中鬥嘴，一時間不知道自己是該哭還是該笑。

　　短暫的劇痛後，腦海中的畫面被分割成了幾個部分，像是大型監控一樣，他可以同時看見廢墟中不同的畫面，這讓他想到西海工會的水晶屏，忽然明白了樂紀的辦公室為何那樣簡陋。

　　“這就是黑夜之眼麽?”

　　“當然不是。”

　　靈槐在他腦袋中說道，“不過你可以理解成是局域版的，目前只有我們三個人，

如果你加入我們，就能獲得黑夜之眼的權限，真正的黑夜之眼比這個酷炫多了。”　　我也想加入啊！

　　王宇佑想到了柳禾的話，一時間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方的人了。

　　西裡爾說自己是邪神的人，柳禾說自己是西海的人，夏爾眼中自己是海神，靈槐眼中自己是……

　　薑野的私生子?

　　什麽鬼啊！

　　王宇佑有些無奈。

　　其實他從很小的時候就學會了不去問有關父親的事，反正問了也沒有結果，最開始的時候他還會幻想自己的父親是什麽樣的人，後來就不想了。

　　反正想也沒用。

　　王春花未婚生子的事整個桃漁村都知道，在那些流傳的版本裡，他父親是個薄情的浪子渣男。

　　他很慶幸自己生活在還算開明的年代，家庭關系不再像是過去那樣傳統而單一，他的同學中也有很多是單親家庭，重組家庭的小孩，他的家庭雖不大眾，卻也不那麽稀有。

　　說實話他並不介意王春花去戀愛結婚，盡管他覺著那個女強人的腦海中可能只有工作。

　　桃花粉碎機，異形絕緣體就是他老媽本人沒錯了！

　　這些年在她身邊存活時間最長的異性，可能也就只有薑野了，但薑野是不可能的！

　　自己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也只有二十歲，算算時間也就是七年前，剛被黑夜監察所開除，那時候還以為老媽是看重了他的才華，才將他招進公司，現在看來搞不好就是樂紀安排的……

　　就是因為這幫人！

　　總是把自己當孩子，什麽都不說！現在才弄成這個鬼樣子……

　　在這世上連自己身份背景都搞不清楚的人怕是除了自己，也沒誰了吧?

　　王宇佑歎了口氣，不由對靈槐多了幾分好感，原因無他，就是因為靈槐相信他，把他當個人。

　　“嘿嘿嘿！你還好麽?打起精神來啊！”靈槐在他腦海中叫道。

　　“啊！我沒事！”

　　王宇佑抬起頭，他決定要對得起這份信任，紅月裡玩鬼影迷蹤的那幫人，向來都是非天神大腿不抱，自己就算沒輸出，但也不能太拉跨。

　　只不過是親手轟爆了一艘敵方的潛艇而已，為這種小事傷春悲秋實在太過於矯情了。

　　他憑著腦海中的畫面，朝廢墟中遊去，很快就潛入到了水底。

　　雨澤出現在他身邊，微微喘著氣，嘴邊不斷飄出一串又一串泡泡，顯然剛才的萬雨奔流消耗了他太多力氣。

　　王宇佑扶著他的身體，看著靈澤從自己身上遊下去，附在了雨澤身上。

　　雨澤擺了擺手，“我沒事。”

　　腦海中的畫面消失了，王宇佑晃了晃腦袋，“我還以為三隊都是玩裝備的，你剛才那是萬雨奔流吧?”

　　紅月中的A級水系身法，來自雨妖的饋贈。

　　由於身法本身的高消耗低輸出，他一直都沒有開發出相關的玩法，沒想到竟然是個掃圖神器，將近兩百層的廢墟，隻用了不到十分鍾就掃完了，甚至還開出了最近的道路。

　　“嗯。”

　　雨澤點點頭，仿佛知道他在想什麽，輕描淡寫地說道:“我不是現世人，但我很喜歡那個世界。”

　　王宇佑張了張嘴，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麽，只是因為喜歡麽?所以就這樣選擇了自己的立場?

　　靈槐說道:“雨澤大哥是所長從戰場上撿回來的雨妖，很小就在現世生活了，跟你上的是同一所高中哦，桐葉市一中，我聽野哥說，他當初還是你們學校的校草呢。”

　　這是什麽校友聚會局?

　　在遠離現世的異世界海域，水下將近2000米深度的海底，人類絕對不可能生存的禁區……

　　王宇佑表情有些呆滯，雨澤揉了揉他的腦袋，“別聽他胡扯，走吧。”

　　穿過轟塌的大廳，再次站在了那道門前，這次王宇佑沒有任何猶豫，直接伸手推開了那碎裂的門。

　　“……”

　　王宇佑緊緊咬住了下唇，才沒讓那聲尖叫溢出口中。

　　映入眼簾是數不清的白骨，猶如堆積許久的山丘般，隨著他的推動向後傾瀉而下，後方是上百米深的墳坑，裡面已經堆積了成千上萬具屍骨，從骨骼特征上來看，與人類幾乎沒有任何區別。

　　“這就是當年被獻祭的人?”

　　“不是。”

　　雨澤目光掠過面前的骷髏，“當年被獻祭的人都在教堂下面，這只是這幾百年來死在沉船島上的人。”

　　王宇佑想到在港口大廳看過的那份遊客指南，關於被獻祭的人，維娜港的官方說法和黑夜監察所的資料上記載的並不完全相同，但可以確定的是，維娜港並不只獻祭了一批人。

　　“這麽說的話，那阿爾伯特的墳墓也不在這裡?”

　　“他的屍骨長眠在琉璃教堂。”

　　“既然他們都在教堂，緋石之心為什麽會在這裡?”

　　“阿爾伯特有九顆心臟，緋石之心只是其中一顆，對於維娜港大部分人而言，這是一顆廢品，雖然這顆心臟對維娜港的紀念意義很高，但如你所見，實際上沉船島只是座亂墳崗而已。”

　　王宇佑皺了皺眉，“你是說，緋石之心對他們而言並沒有那麽重要?”

　　“重要，但不是你理解的重要。”

　　雨澤解釋道:“他們不會允許緋石之心被偷走， 只是因為既然緋石之心能被偷走，就意味著琉璃教堂也不安全了，實際上只要你出價夠高，他們完全有可能將這個家傳古董賣給你。”

　　“資料上不是說緋石之心可以用來建庇護所麽?”

　　“維娜人不需要庇護所，他們擁有萬國中最為先進的結界技術，並用這個技術來對不同的人群進行分割，以保證港口的運轉如同機器般精準。”

　　王宇佑忽然有些理解雷克斯了。

　　通過上千年的生存篩選，維娜人已經把骨子裡浪漫的那些人都淘汰了。

　　在他們眼中，世間所有的一切都是可以標價的:愛情可以是商品，婚姻可以是商品，身份可以是商品，生命也可以是商品……

　　沈南雪在他們眼中的價值就是風暴之心，這就是他們能成為萬國中頂尖存在的原因麽?

　　好像也不怎麽樣。

　　王宇佑想到被自己轟爆的潛艇，又看向面前如山般堆積的屍骨，歎了口氣，“所以緋石之心在哪裡?該不會在這堆骨頭的下面吧?這就是搬到天荒地老也搬不完啊！”

　　“用不著。”

　　雨澤盯著面前的墳坑，“直接跳下去就可以了。”

　　王宇佑隻覺著頭皮一陣發麻，“你……確定?這可是萬人坑啊……我們等會怎麽上來?”

　　雨澤瞥了他一眼，“那是等會才需要考慮的事，夜鴉的靈息正在消失。”

　　話音未落。

　　靈槐已經從他身上下來，化作水中的白煙，鑽進了那萬千具屍骨中。

　　王宇佑咬咬牙，跟著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