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湧上他的眼睛。

　　王宇佑坐在電腦桌前，盯著那行字，全身輕顫著，心臟隱隱作痛。

　　很快他的遊戲界面上也出現了強製下線的標識。

　　已經是深夜三點。

　　商業精英依舊沒有回來，甚至連電話都沒有打一個。

　　王宇佑倒在床上，翻來覆去腦海中都是幽海中的黑影，終於忍不住拿起手機給商業精英打了個電話。

　　那邊卻是關機。

　　搞什麽啊?該不會去和哪個女人鬼混了吧?

　　他扔了手機，聽著窗外的大雨聲，十五分鍾後，楚天辰的電話打了進來，“開門。”

　　深夜幽靈麽?

　　王宇佑立即滾下床打開了房門。

　　楚天辰披著黑色雨衣站在門口，像是夜襲而來的死神，好像缺了點什麽。

　　“浪神深夜駕訪，小弟……”

　　“進來吧。”

　　王宇佑歎了口氣。

　　楚天辰總不會是因為半夜想他了才冒雨來找他玩，不能在線上溝通的，必然是線上無法溝通的事。

　　他拿出了電影裡特工對接時的戒備，關好房門，關好門窗，拉上窗簾，關上燈，拿出了一根蠟燭……

　　楚天辰坐在沙發上，面無表情盯著他看了三秒，起身去把客廳的燈打開了。

　　“薑野呢?”

　　“薑野是誰?”

　　王宇佑抓了抓頭髮，總覺著這名字耳熟，好像在哪裡聽過。

　　楚天辰看他的眼神多了幾分驚異，“上次來接你的，開CTS的那位，他沒告訴過你他是誰?”

　　“啊！你說我媽秘書啊！不在。”

　　楚天辰愣住了，盯著他的目光百轉千回，王宇佑不明白他為什麽要那樣看自己，很快那複雜無比的眼神中只剩下了憐憫。

　　“如果我問你你媽公司是幹什麽的，你也不知道吧?”

　　“開公司嘛！不就是做生意。”

　　“我知道了。”

　　楚天辰換上了滿臉不想多說的表情，將一個牛皮紙袋扔在他面前。

　　王宇佑看著面前的檔案袋，目光很快落在了那個印章上，“這是……”

　　“N·S絕密檔案。”

　　“N·S究竟是什麽啊?”

　　“暗夜監視。”

　　聽著好像很拉風的樣子。

　　王宇佑想起來上次見過的鷹眼男，突然反應過來，“臥草！這種東西你是怎麽弄到手的?”

　　“這你別管。”

　　“我……”

　　王宇佑欲言又止，原本想說這違法犯罪的事他可不做，心裡又蠢蠢欲動。

　　他小心翼翼拉開了密封線，打開是一疊泛黃的文件。

　　上面的每個字他都認識。

　　他將手中的紙翻來覆去看了幾遍，攤了攤手，“抱歉兄弟，這好像不是我的水平能破譯的東西。”

　　楚天辰摘下眼鏡。

　　王宇佑不解看向他，盡管宋青清早都說過那是平光鏡，但平日除了練劍，楚校草幾乎都沒摘過那眼鏡。

　　這樣看確實好像還有點帥，王宇佑好像有點明白那幫女生為什麽……

　　“啊哦！”

　　只見那雙瞳孔驟然變深，散發出金色的漣漪。

　　王宇佑隻覺著有無數蛇影湧向自己的腦袋裡，下一秒就暈了過去，醒來時他們已經站在海邊了。

　　望著黑綠色的海水。

　　王宇佑打了個寒顫，很快他就在海面上看見了一艘戰艦，犁開銀白色的航跡，朝他們駛來。

　　“阿爾戈號。

”　　“你知道?”

　　“我小時候見過。”

　　王宇佑盯著那艘滿載著神兵利器的戰艦，想到外婆曾說過阿爾戈號啟航時，可以聽見橡木的哭聲。

　　鋼鐵怎麽會發出橡木的哭聲呢?他一直很奇怪，天天去海邊蹲守，結果一次也沒聽見。

　　後來這艘戰艦就消失了。

　　他跟在楚天辰身後偷偷摸上了這艘戰艦，再次問出了那個問題，“這個世界是真的還是假的?”

　　“假的，但真的發生過。”

　　王宇佑想到那份泛黃的檔案，突然明白過來，“我們在歷史裡！”

　　楚天辰堵住他的嘴，“這份檔案最後是要還回去的。”

　　王宇佑點了點頭。

　　目光保證自己絕對隻安靜看著，什麽都不說，什麽都不做。

　　楚天辰對這裡很熟悉，很快他們就找到了藏身之處，在靠近船尾的一顆巨大的海螺殼裡。

　　王宇佑從未見過這樣巨大的海螺殼，忍不住想要伸手摸一下，又在楚天辰的注視下將手收了回去。

　　“反正我們已經蹲在這裡了，摸一下又不會怎樣。”

　　“我們出現在這裡沒事，無非就是觀察記錄上多了一次，但你要是留下指紋，那就不好說了。”

　　“臥草！那檔案上……”

　　“他們不會去查檔案上的，N·S檔案館裡整理翻閱檔案的人很多，但能讀檔的沒多少。”

　　“那你……”

　　好吧，我閉嘴咯。

　　王宇佑將手指收進袖子裡擺出了投降狀，大佬說什麽就是什麽。

　　戰艦停留了一會，很快又重新向黑海中駛去，甲板上多出了十幾個人，大多都是年輕人，青春洋溢。

　　領頭的是個大哥，穿著黑色夾克，扛著一把改裝過的火箭筒，從他們面前依次走過……

　　原本躁動的年輕人迅速安靜下來，很快他們就四散在夜色中。

　　好帥！王宇佑忽然有種帶著VR看大片的感覺。

　　戰艦穿過燈船的兩道光，便開足馬力奔馳在黑沉沉的波濤上，沒過多久狂風卷著烏雲向他們壓來。

　　船艙底部傳來了輕微的震蕩。

　　“撞船了?”

　　王宇佑不由緊張起來。

　　然而甲板上的所有人都沒有當回事，戰艦依舊保持著最初的速度，很快前方出現了一片發光的海域。

　　星星點點的鬼火漂在海面上，甲板上的氣氛也逐漸開始緊張起來。

　　戰艦的速度慢了下來，緩慢而小心地穿過磷光，王宇佑的心也提了起來。

　　他小心瞥了一眼楚天辰，後者面色平靜，像是已經看過了無數回，他便也放下心來，下一秒戰艦就被撞斜了，差點翻過去。

　　水下生物?

　　王宇佑也反應了過來，借著船燈他終於看清八百米外的水面上翻湧的巨大浪花。

　　甲板上的人已經準備好了，刹那間他認識的不認識的武器，見過沒見過的招數，全都向那海面砸去。

　　“20301111獵妖計劃。”

　　光棍節副本麽?

　　王宇佑很想聽楚天辰說下去，但除了開頭這句話，後面的什麽都聽不清。

　　他雙手抱頭，隻覺著自己的耳膜要這轟天的炮火震碎了。

　　只見浪花中的龐然大物突然在海水中露頭，數不清的觸須帶著閃電向船上揮舞而來。

　　密集的炮彈砸在它頭上，然而無濟於事，閃電很快落在艦體上，瞬間有三座炮台生生撕碎，冒出了黑色的濃煙。

　　硝煙混合著鮮血在甲板上彌漫……

　　王宇佑已經緊張到說不出話來，眼看著一個滿身鮮血的青年向他們所在的位置爬過來，而那閃電就要落在青年身上……

　　“不救人麽?”

　　“別動。”

　　王宇佑很想過去拉人一把，但是楚天辰拉住了他。

　　好在很快就有一個白色的光罩出現在青年身上，隔絕了傷害。

　　“無塵之罩！”

　　王宇佑認識這個技能，他抬頭看向技能的主人，是個英姿颯爽的紅發女人，大概二十七八歲的樣子。

　　星辰之界?如沐春風?月靈之光！

　　細膩的操作幾乎照顧到了甲板上的所有人，混亂的戰場，因為她的到來，很快穩定下來。

　　王宇佑在遊戲裡認識的S級輔助不少，但能把奶媽玩成這樣水準的他還是第一次見。

　　“這奶媽可以啊！”

　　他扭頭看向楚天辰，卻見他肩膀輕顫著，眼眶紅了一圈。

　　王宇佑愣住了，看著楚天辰的表情，好像知道了這個女人是誰。

　　楚天辰很快恢復了平靜，淡淡說道:“青桐學院輔助系教授柳飛霜。”

　　“青桐學院還教這個?”

　　王宇佑想起來那個曾經號稱是桐葉市最難考的野雞大學，成立了沒幾年，就打散合並了。

　　楚天辰看了他一眼，“你在紅月裡見過的所有技能，都是真實存在的。”

　　“媽耶！那豈不是能……”

　　王宇佑突然想到萬聖節那夜，楚天辰的煙雨飄零，滿眼期待看過去，“大佬教我！煙雨飄零！”

　　楚天辰盯著他看了三秒，把他的頭推了過去。

　　果然不行麽?

　　王宇佑並沒有失落很久，因為那怪獸的觸須正帶著閃電朝著他們所在的方向下落。

　　他下意識想逃，卻讓楚天辰一把抓住，眼看著他們就要連人帶海螺殼一起，被雷火烤熟。

　　從天而降一道劍氣將觸須斬斷了。

　　“浪歸！”

　　王宇佑幾乎瞬間認出了那把劍。

　　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滔天的浪氣迎面撲來，黑色的大海直接從中斬開。

　　怪獸的鮮血湧了上來……

　　好快！

　　他甚至連技能都沒有看見！

　　王宇佑突然覺著自己的操作什麽都不是了。

　　在這真正的蛟龍入海面前，紅月的全球排行，也不過是小孩子模仿大人的過家家而已。

　　甲板上傳來勝利的歡呼，所有人都在慶祝海妖的死亡。

　　王宇佑忽然覺著哪裡不對，只聽楚天辰冷冷道:“那不是海妖，只是她的仆從而已。”

　　夜色中傳來少女的歌聲。

　　歌聲哀婉而淒厲，王宇佑聽不懂那唱的是什麽，隻覺著心臟像是被人掐住了一樣痛。

　　巨大的陰影包裹住戰艦，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無法抵抗的下沉。

　　“任務失敗！”

　　“所有人跳船求生！”

　　“任務失敗！所有人跳……”

　　戰艦廣播中傳來艦長還未說完的話語，隨即便陷入了漫長而混亂的雜音。

　　天空中仿佛讓人捅了一個洞，成噸的雨水砸落在甲板上。

　　所有炮台都被折斷了冒出火花。

　　王宇佑隻覺著自己像隻皮球，從船尾滾到船頭，又從船頭滾到船尾。

　　混亂中看見一頭紅發，跪在甲板上方，割破了自己的手腕，很快甲板上出現了他從未見過的星芒結印。

　　耀眼的光線強烈而神秘。

　　撕裂了大雨直衝雲霄，在天幕投下了大船的星座剪影。

　　雨水停在了半空。

　　結界外的時間仿佛靜止了。

　　王宇佑看著甲板上的人在星光中有序撤離，紅發輕輕散開在夜風裡。

　　楚天辰已是淚流滿面。

　　王宇佑很想說什麽來安慰他，卻也不知道怎麽說。

　　隨著甲板上最後一個人跳船，星辰結界也碎裂成點點光影，紅發女人墜入深海。

　　暴雨轟然而下。

　　海面上忽然卷起了千道狂風……

　　數不清的蛟龍扶搖而上，又直直衝入海中，鮮血染紅了大片海面，海螺殼也掉下海中。

　　王宇佑再次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坐在海底迷宮上，海面上依舊狂風大作。

　　暴雨穿過海水，落在他身上，不過是水中散開的一圈小波紋。

　　他再次看見了那些人。

　　年輕人們看起來已經成熟了很多，甚至都不要大哥發話，就能自發的按照計劃行動。

　　說實話他們的配合，比自己先前那個臨時拚湊的野隊要厲害的多。

　　很可惜他們也沒能避開那個錯誤。

　　迷宮碎裂的那刻……

　　世界隨著雨水傾向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