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高跟鞋敲在鍍金的地板上，像是敲在王宇佑的心跳上。

　　少女將夜鴉扔在他面前，抬眼時眼皮上晃動著銀色的閃粉，讓她的目光璀璨而冰冷，紅唇微翕。

　　“這個人認識麽?”

　　“西蒙嘛！”

　　王宇佑撓頭笑了，天知道他的腿都在褲管裡顫動，但還是強壯鎮定道:“不就是抓我來的那個人販子！”

　　少女並不理會他的裝傻，從手包中抽出一支銀色的Marlin BFR和幾顆金色彈頭，“這個呢?”

　　“殉葬之花！”

　　王宇佑全身涼了下來。

　　他知道普通的彈頭無法對黑夜監察所二隊的精英造成什麽實質性傷害，但那彈頭上雕刻的圖標他認識。

　　紅月裡單體殺傷力最高的技能，猶如花苞插入心臟，嗜血而開。

　　自帶破甲的光環。

　　哪怕是西海那群物防最高的戰士，都對這個技能深惡痛絕。

　　少女緩緩將子彈推入彈倉，“好的，那麽尼爾先生，你是想親自動手，還是讓我來為你效勞?”

　　冷汗順著王宇佑的額頭流了下來。

　　他看向面前的人。

　　夜鴉已經放棄了偽裝，只是沉默著看向他，挪開了目光。

　　怎麽辦?

　　怎麽辦怎麽辦?

　　王宇佑只知道樂紀的計劃說要他同意條件，但沒說要讓他親手殺了夜鴉。

　　說實話他長這麽大，親手乾爆的只有海妖廢墟裡那隻海獸，還是用的連點器。

　　現在讓他殺人，這怎麽可能！

　　哪怕西裡爾折磨了他整整一夜，要他真的下手，他都會稍微猶豫那麽一下，這可是活生生的人！

　　還是自己人！

　　王宇佑站在原地，腦袋裡猶如爆炸般旋起狂風，記憶又回到了那個雨夜。

　　男人的話和樂紀的話交替作響……

　　力量。

　　犧牲。

　　他捂著劇痛的腦門，腦海中是從西京港口出來後相依為命的一路。

　　就是普通人他也下不去手，何況殺了夜鴉，就意味著他連黑夜監察所也回不去了，那是他最後的退路。

　　“給我。”

　　他幾乎是咬著牙說出這兩個字。

　　少女將子彈上膛，將那把裝著殉葬之花的Marlin BFR扔進他懷裡。

　　西裡爾從沙發上坐起身，饒有興趣看著這場獵殺。

　　王宇佑握著槍，瞄準地上的夜鴉，扣動扳機的那一刹那，將槍口指向了沙發上的西裡爾。

　　“砰！”

　　花苞絢然綻放。

　　他沒空去看西裡爾臉上的表情，抓過桌上的餐刀，衝到夜鴉身旁割斷了他身上的繩子。

　　兩人朝金色大廳的門口跑去。

　　身後襲來一顆花苞。

　　他想也沒想就撲在了夜鴉身上，將夜鴉推向了門口。

　　胸口傳來的劇痛讓他再次無法呼吸，好在他早已習慣了死亡的感覺。

　　他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水晶高跟鞋敲在鍍金地板上的每一步，都狠狠踏在他心上。

　　少女停在他身邊，撿起他手中的槍，緩緩將剩余的子彈推進彈倉，瞄準夜色中的背影，接連扣下扳機。

　　漫天花瓣在夜色中炸開。

　　王宇佑望著那鮮紅的起舞，大腦一片空白，門外的海獸很快就將夜鴉的屍體拖了回來，扔在他面前。

　　少女吹了一下槍口，清出打空的彈殼，叮叮咚咚的聲音落在他耳邊。

　　“歡迎加入我們。

”　　鎏金紫的裙擺垂落在王宇佑眼前，傾落下滿河星光。

　　誰要加入你們啊！他將臉挪向另外一邊，看向夜鴉破碎的身體，死死咬著牙，將眼淚鎖在了心裡。

　　少女將他拎起來，扔在了沙發上，抱著手臂看向西裡爾。

　　“現在可以開始了。”

　　西裡爾胸口的黑色鱗片慢慢褪去，剛才的那槍，甚至沒有在他的鱗片上留下任何彈痕。

　　他目光掠過地上的屍體，停在王宇佑臉上，搖了搖頭，“可是我覺著尼爾先生好像沒有通過測驗呢。”

　　少女冷冷瞥了他一眼，“現世有個哲學家曾說過，物質決定意識，他現在不配合，無非是因為他的身體還是人類罷了，我們要的並非是他真心效勞，而是現世對他的恐懼，那種恐懼會將他推向我們。”

　　“說的也是。”

　　西裡爾點點頭，脫下上衣扔在一旁，露出赤裸的上身，“那開始吧。”

　　“我拒絕。”

　　王宇佑掙扎著從沙發上爬起來，後退了幾步。

　　盡管他不想承認，但少女說的確實沒錯，就算所有人都相信他不會為了力量殺掉同伴，那種猜忌和恐懼也會將他推出人類的世界。

　　所以說什麽也不能讓他們將那玩意放在自己身體裡！

　　不然就真的回不去了！

　　真邪惡！

　　他盯著少女冷豔的臉，“你們最好不要將那種力量給我，否則我拿到力量第一件事就是報仇雪恨。”

　　少女目光中透出幾分無所謂，“當海妖的力量在你的身體肆意生長時，你就不會這樣想了。”

　　才怪！

　　王宇佑將樂紀的話都拋在了腦後，什麽力量什麽犧牲，他通通都不要！

　　他跳起來朝著窗戶外面縱身一躍，飛出窗外時，兩根章魚的觸須纏住了他的腰，將他拽了回來，扔在了地上。

　　“求你們放過我好麽?”

　　他絕望地開口，然而沒有人在乎他的聲音，大家各司其職。

　　醫生打扮的海獸推來一個手術台，“西裡爾大人，請您上來吧，我們不會讓您感到任何疼痛。”

　　西裡爾躺在手術台上，海獸將魔藥推入他的血管，他閉上了眼睛。

　　王宇佑的指甲狠狠掐進了肉裡。

　　真是絕佳的時機。

　　如果按照樂紀最開始的計劃，這個時候夜鴉應該扛著槍出現，將海神大人一槍打爆。

　　可惜夜鴉已經死了。

　　那顆加強版的殉葬之花非但沒有打爆西裡爾，甚至都沒有留下什麽痕跡。

　　海獸用精製的手術刀劃開西裡爾的胸膛，小心翼翼從中剝出了一根血管，放在了黑水裡。

　　“還要多久?”

　　西裡爾並沒有睜開眼睛，輕飄的語氣，仿佛躺在手術台上開膛破肚的人是別人一樣。

　　海獸慢條斯理剝著那根血管，手術刀又向深劃了幾層。

　　“還需要更深入一點。”

　　“那你動作需要快點了，我們海神的恢復能力是很強的，我已經察覺到傷口開始長好了。”

　　西裡爾微笑著，輕松自在的氣場，將王宇佑內心最後一絲僥幸也按死了。

　　偷襲是不可能了。

　　七八個海獸醫生將西裡爾團團圍住，根本就沒有任何進攻的空隙。

　　金色大廳的邊緣則圍滿了宮廷的護衛，無論發生什麽，那些全副武裝的海獸們都可以在第一時間衝過來控制住局面，顯然西裡爾為了這場手術，做足了充分的準備。

　　少女站在人群之外，看著牆上的時鍾，十二點的鍾聲敲響。

　　章魚怪將王宇佑捆在了餐桌上，按照少女的指示，將不同顏色的曜石分別擺在他的身邊。

　　王宇佑覺著自己像是擺在餐盤上的烤乳豬，等待著最後的擺盤點綴。

　　海獸醫生將西裡爾的手術台推了過來，西裡爾睜開眼睛看向他，唇角勾著一絲嘲諷，“你該慶幸自己能得到這份眷顧，我的孩子。”

　　MD！佔誰便宜呢！

　　王宇佑用目光表示了自己的不滿。

　　西裡爾盯著他的表情，朝著主刀的海獸醫生笑道:“給他一半，威爾，我願意付出這個價錢。”

　　“大人！這太危險了！”

　　“我已經迫不及待想看見，樂紀見到他時的表情了！至於另外一半……”

　　西裡爾頓了頓，目光看向地上的屍體，微笑著說道:“就用那個人的吧，不要浪費資源。”

　　夜鴉的屍體被拖上了餐桌。

　　“變態！老子和你拚了！”

　　王宇佑掙扎著想要起來，又被章魚死死地按了回去。

　　西裡爾嘲弄般地笑了笑，“不喜歡麽?可是看上去你們關系很不錯呢，這可是來自海神的憐憫。”

　　“滾！”

　　王宇佑放棄了掙扎。

　　任由少女扒下他的上衣，在他的身上塗滿幽綠色的液體。

　　隨著咒語的啟動，餐桌上的曜石散發出白色的雲氣，很快他的四周就開始湧動著碧綠色的水光。

　　“海泡結界。”

　　主刀的海獸醫生吐出了一個巨大的魚泡，將他連同西裡爾都裝了起來。

　　魚泡裡很快填滿了碧綠色的液體，西裡爾也漂浮在了液體中間，從他的表情上來看，他似乎很享受這樣的浸泡，哪怕他的皮膚已經全部都被刀刃劃開，露出深紅色的血肉。

　　王宇佑不明白西裡爾是怎麽做到在這液體中泡澡的。

　　他隻覺著自己肺都要快憋炸了！

　　“……”

　　他張嘴想喊，卻隻吐出一串泡泡。

　　兩個水泡融合在一起，水中漂浮著西裡爾身上的血管和神經，猶如帶著吸盤的爬山虎，爬滿了餐桌。

　　王宇佑覺著自己像是藤蔓吃掉了，冰冷的液體順著他的肌膚逆流回心臟，大腦在缺氧的狀態中開始眩暈。

　　硬幣在他胸腔裡高速旋轉著。

　　巨大的力量順著吸盤湧入他的身體，仿佛要將他整個人撕裂。

　　真絕望啊！

　　又要和世界說再見了！

　　他腦海中又出現了走馬花燈般的幻覺，在那個幻覺裡……

　　他看見面前的海獸醫生變成了夜鴉的樣子，手中握著的手術刀變成了紅月遊戲裡的紅袖刀。

　　夜鴉將那把附了魔的S級匕首捅入了海神的心臟。

　　西裡爾猛然睜眼。

　　他想掙扎。

　　然而全身都被牢牢吸在了餐桌上，漂浮在自己的上方，力量流失的恐懼讓他俊美的面容極度變形。

　　王宇佑望著那張醜陋的面孔。

　　余光看見金色大廳所有的水晶燈同時炸裂，身旁的屍體中飛出了數不清的烏鴉，以風卷殘雲之勢放倒了大廳裡的所有海獸……

　　少女反應過來立刻掏出了Marlin BFR，對著夜鴉連扣幾下扳機，可惜子彈早已打空了。

　　她識相地放下槍，舉起雙手，在夜鴉一擊重拳下暈了過去。

　　刺耳的警報聲響徹海妖之城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