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心中對羅刹聖教打下並州一事早有猜測,可當真正確定這個消息之後,侯玉霄還是不可避免的陷入了焦慮的狀態。
這個焦慮,有兩層原因。
一層是,源於他內心深處,對司空月的強烈忌憚。
按說,他真正跟司空月見面,也就一次,去年南平府那次只是看到了司空月留在詹台無淵身上的投影,所以不算,可就是那一次見面,就讓侯玉霄忌憚到了現在,因為,到目前為止,司空月是唯一一個,能看穿善惡神蓮的人。
再則,雖然兩人只見過一次面,可司空月對侯氏對他的利用,卻無孔不入,就拿侯氏最近的平南疆和建業府來說,背後都有司空月的謀劃在,關鍵是最後,司空月還都成功了。
侯玉霄從頭到尾都以為河西平定南疆,是挖羅刹聖教的牆角,結果到最後才發現,侯氏成了司空月的棋子,她是在利用侯氏和南疆交戰,喚醒逆寒,幫大晉除妖。
建業府滅雷音寺之戰也一樣,侯玉霄借著四大聖地之主滅雷音寺,搶在羅刹聖教滅並州之前,吞下建業府,壯大侯氏,結果雷音寺是滅了,釋天也死了,可最後司空星洲現身,雷音寺的三百萬大軍,還有一眾門人弟子,甚至還包括法海這個新晉聖人,全都倒向了羅刹聖教。
前面這十多年的事,侯玉霄就不提了,就最近的這兩件大事,就足以讓他,對司空月忌憚到極點了。
這個女人行事深不可測,難以捉摸,一個不小心,就會掉進她的圈套,最後白白拚了命不說,還要給她做嫁衣。
侯玉霄多少也是有點自負在身上的,尤其是對整體局勢的掌控和把握,他自詡不輸任何人,可唯獨這個司空月,哪怕到現在一回想起來,他的心底還是會湧出點涼意。
羅刹聖教取了並州,獨掌兩州之地,一躍成為僅次於大晉聖朝,與正道魁首白鹿書院處於同一個級別的超強聖地,位居天下第三,按說就應該蟄伏起來,怎麽還如此大張旗鼓,舉辦新月盛典廣邀天下聖地,這不是明擺著讓人家忌憚麽?
司空月好大喜功,開始犯蠢了!
侯玉霄要是真這麽想,那他才是真的蠢,司空月作出如此不合常理的行為,一定就證明她有更深的圖謀,一切只有到了雍都,才能知道。
……………
河西道城,昭陽宮
“新月盛典?”
侯玉端抬頭看著侯玉霄,突然想到了什麽,抬頭詢問道:“大哥,我記得十多年前,司空月來昭陽縣的時候,不是給了你一個,羅刹聖教的身份麽?”
侯玉霄神情一愣,立刻想起來什麽,從懷中取出了一枚銅質的令牌,那令牌正面鐫刻著新月二字,北面則是一副頗具意境的星空殘月圖。
“你不說,我還差點忘記了,十年前司空月確實任命我為新月司昭陽司正,這新月司,據說是司空月為了檢測各州動向創建的,你是說,這新月盛典跟這個新月司之間,有聯系?”
侯玉霄看著那幅星空殘月圖,低聲詢問。
侯玉端思忖片刻,又搖了搖頭道:“這個倒不一定,只是我剛好想起來這件事而已,照說如今羅刹聖教都已經是司空父女的了,這新月司也應該無關緊要才對,不過,可以肯定的是,羅刹聖教剛剛打下並州,這個節骨眼應該低調,司空月肯定知道,但她反其道而行之,召集天下所有聖地召開這個盛典,豈不是無故惹人忌憚麽?”
“不對,羅刹聖教打下並州的事,即便司空月不說,很快也會散播出去,各大聖地該忌憚他們的還是一樣會忌憚,這麽說,召開這個盛典……”
“就是為了打消其他聖地的顧慮!”
侯玉端猛地一抬頭,說出侯玉霄沒說完的話。
對了!
侯玉霄臉色一變,直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眼下這個節骨眼,還有什麽事,能打消各大聖地對羅刹聖教的忌憚?
“龍余!”
“龍余!”
侯玉霄和侯玉端,幾乎是同一時間說出口的。
“不會吧,大晉舉國之力都沒能找到的龍余,司空月有辦法找到?”侯玉端臉上有些質疑之色。
侯玉霄愈發篤定自己的猜測,正色道:“有,其他人我不敢確定,司空月我就信,你忘了,逆寒也是她找出來的麽?而且司空月還是大晉的幽都郡主,且不提這個時候幫大晉,對羅刹聖教本來就有好處,就她這個郡主身份,幫大晉,也是情理之中的,肯定是這樣的!”
侯玉端眼中的疑惑慢慢消失,但隨之而來的就是一抹憂慮,臉上的表情也緩緩變的沉重起來。
“那這麽說,這次新月盛典上,大晉就要完成十年斬妖的道誓了,如此一來,大晉聖朝,就要開始鯨吞天下了?”
侯玉霄的臉色,也驟然沉重了許多。
自1325年到現在,這七年多時間,把河東那邊隨時要反出大晉的武威王排除開,大晉聖朝沒有主動對外掀起過一場戰事,這是河西能崛起的關鍵,也是武威王能敞開了在河東打的關鍵,天下各大聖地之間既鬥爭又合作,也全都是建立在這個基礎上。
可一旦大晉開始將獠牙對準天下各大聖地,那情況一下子就會發生巨大的變化,河西也沒有窗口期,武威王也要立馬作出選擇,甚至連羅刹聖教,也不呢像現在這樣超然物外,做獨立的第三方了。
“這個新月盛典肯定會有重大變故,我會帶老四過去,你跟老二老三一起留在族中,緊盯周邊各大勢力的動向,一旦有緊急情況,你們自己可以決斷,不必等我!”
“大哥……”
“不用多說,老四如今也是破碎境修為,有他跟我一起過去就行,上侯門暫時也交給三娘,族中精銳武者再加司職情報的下侯門,四周有什麽風吹草低你都清楚,老二專門帶兵,你負責給他們兩出主意,河西這邊我才能放心!”
侯玉端猶豫片刻過後,還是點了點頭。
“除此之外,五行天,我也留給你,五行天內的時間流速雖已恢復正常,但其間五行元素比外面還是充沛很多,族中武者在裡面修煉,依舊事半功倍,沒有戰事之前,還是盡量讓河西士卒在裡面修煉,有了戰事,再將他們調遣出來。”
侯玉霄翻出右掌,一塊散發著五行光暈的石頭靜靜躺在其間,他沒有絲毫猶豫,直接就送到了侯玉端的面前。
侯玉端低頭看著五行天,身體微微一震,又抬起頭看著侯玉霄,臉上滿是難以置信。
現階段,於侯氏而言,最珍貴的東西是什麽?
其實不是河西的八十二城,也並非侯氏統治的八千多萬人口,甚至侯氏的兩百萬赤焰軍,還有數百萬門人武者,都不是。
最珍貴的,其實就是這座五行天。
一處獨立於神州,五行元素充沛,且還在不斷演化規則的小天地,而且還能改變時間流速,甚至早在兩個月前,侯氏手中的所有武學、財富甚至是金銀,全都已經送到五行天內了。
這麽一件東西,不誇張的說,只要有充足的時間,完全可以再造一個侯氏,甚至隨著五行天內規則不斷演化,帶來的好處還會越來越多。
值得一提的是,雖然從沒有人主動說過,但在侯玉端、侯玉成、侯玉傑、侯玉靈四人,還有侯氏其他人的心中,如此珍貴五行天,一直都是大哥侯玉霄的私有物品。
大哥只是為了侯氏的發展,才拿出來的。
此時此刻,侯玉霄居然把五行天,塞到他的手上來了,侯玉端心中倏然劃起了一股無法名狀的季動與暖流,臉上流露出動容之色。
“大哥,這個,我不能要。”
侯玉端臉上露出堅定之色,鄭重道:“一場新月盛典而已,結束了大哥自會回來,五行天這等重寶還是大哥親自保管最好,我現在才破碎境修為而已,萬一有心人惦記,我沒有保管的能力!”
侯玉霄凝視著侯玉端十余息,最後臉上才露出一絲笑容,什麽也沒說,把五行天塞到了他的手上之後,才輕聲道:“放心吧,這麽寶貴的東西我可不舍得給你,這次,只是丟給你保管一段時間而已,等我回來了,你還是要還給我的。”
…………
侯玉端低頭看著被塞到手中的五行天,神色複雜,沉默片刻後才對著侯玉霄,重重點了點頭。
“行了,去通知老四,十天后跟我一起出發。”
“是,大哥!”
看著侯玉端轉身走出去,侯玉霄臉色從容,他當然明白,侯玉端剛剛為什麽拒絕,無非就是覺得五行天、神蓮這種珍貴的東西,當然是要牢牢握在他自己的手中,誰也不能信。
道理確實是這麽個道理,侯玉霄也認同。
可如果連侯玉成、侯玉靈、侯玉傑、侯玉端四人他都不敢信任,那他這十多年的侯老大,侯氏家主,豈不是白當了麽?
退一萬步說,真的不能信任,那也只能證明他這個大哥,當的太差了,差到十多年時間,都不能讓自己的家人,變成可以信任的對象。
當然,這是不可能的!
……………
新禹歷1332年十月十五
侯玉霄帶著老四一起出發了,臨出發前,侯玉傑把上侯門的指揮權全都交給了三娘,這次去雍都事關重大,兩人也沒帶任何隨從,隻跟侯玉成三人告別之後,隻身就出發了。
說起來,雍都位於中元道,河西道城原身就是隸屬於下元道興南府的銅陵郡城,所以兩者相隔只有四千多裡,相交其他道城來說其實並不遠。
一個武道亞聖,一個破碎境大能,全速趕路的話,四千多裡只需不到半個時辰就能到了,新月盛典本就定在十月十五,兩人直接破開了空間沿著虛空趕往雍都,很快就抵達了。
離開虛空,落到雍都附近的那一刻,侯玉霄身上的寒毛立刻就豎了起來,與他一樣的,侯玉傑亦是如此,兩人對視一眼,臉色頓時凝重起來。
“起碼有五道聖人的氣息,咱們居然還不是最早的,其他聖地的人,來的這麽早。”
侯玉傑點了點頭,神色遲疑道:“聖人我感覺不到,不過,雍都城現在,氣息明顯強過我的,起碼有超過三十道,全天下聖地的武道亞聖加起來恐怕也沒有這麽多,羅刹聖教,這次邀請的恐怕不止各大聖地,還有其他的天級大勢力!”
氣息明顯比侯玉傑強,那就是武道亞聖,別以為聖人少,武道亞聖就多,如雷音寺從頭到尾也就三大世尊,其他聖地,除了大晉之外,其實也差不了多少,全天下聖地的武道亞聖加起來,還真不一定有三十多個,眼下雍都城中,居然聚集了這麽多武道亞聖,顯然真如侯玉傑所說,司空月這次邀請的,不止是聖地,還有天級大勢力。
“恭迎河西之主位臨雍都,本教新月盛典,將於子時正開啟,還請侯家主先入行宮暫做休憩。”
兩人正為城中盛景而驚心,倏然雍都城的上空就響起了一道巨大的聲音,看城中百姓見怪不怪的模樣,顯然今天一整天,像這樣的聲音,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是皇甫星,走,跟我進去吧!”
侯玉霄沒有落地,想帶著侯玉傑直接飛躍城門進去,不過剛到城門就被皇甫星給攔住了。
“侯家主,還請與其他聖地之主一樣,從城門進去,今日盛典,教主親自立下的規矩,還望侯家主莫要使我們為難!”
…………
侯玉霄停下腳步,神色稍凝,他自是能聽出皇甫星的言外之意,連聖地之主都是走城門,那他這個河西之主,當然也不例外。
他主要是留意到了,皇甫星剛剛說的,這是司空月,親自定下的規矩,這是什麽意思,就是說其他聖地,都要在羅刹聖教面前,低一頭麽?
司空月, 好像變的越來越囂張了………
“既如此,那就有勞左護法前面帶路了!”
侯玉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他自然不會在意這種不必要的顏面之爭,再說了,河西眼下也不是聖地,他離聖地之主還差的遠,只是一尊武道亞聖而已,走進去飛進去,都是一樣的。
皇甫星也沒有絲毫意外之色,直接帶著侯玉霄走入城中,一直將二人領到離羅刹聖教總壇所在的天柱峰附近,安排兩人進了一座行宮,示意子時後可自行登峰,才轉身離開。
這裡並非只有一座行宮,四周起碼有數十乃至上百座行宮,且基本是按先後順序排列的,侯玉霄兩人,剛剛好被安排在了,第九座行宮。
“這個安排………”
侯玉傑神色微微意動,抬頭看著侯玉霄,發現他的臉上,剛好也露出了莫名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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