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痛。
劇烈的頭痛。
陳子昂在睡夢中逐漸意識到,影子鬥篷並不是萬能的。
它雖然能鎖死表面上的靈視,使得自己免遭怪異的侵襲。但真實靈視的急劇升高,仍然會對理智和身體造成嚴重的衝擊。
糟糕了,明天還有工作啊,以現在這種狀態去單位的話……
陳子昂的意識在深沉的昏迷中掙扎著,而月宮鈴奈則是側身坐在床邊,用溫柔如水的目光看著他。
……
不知過了多久,陳子昂突然從昏迷中掙脫出來。
他仿佛觸電般從床上彈起上半身,大口喘息了片刻,才漸漸回過了神。
窗外的光線溫暖宜人,似乎是早上七八點鍾左右。陳子昂拿起手機確認,7點15分,離平時早起的鬧鍾還有15分鍾。
他用力揉了揉眉心,感覺腦海裡已經清醒許多。
換上衣服,去衛生間裡漱洗完畢,陳子昂推開房門,忽然聞到了一股香味。
是漢堡肉的香味。
這裡的漢堡肉,就是將肉打成肉餡,然後重以工業手段再次壓合成型,島族謂之“漢堡肉”,而陸族多叫“午餐肉”或者“火腿腸”,平底鍋起油煎到微焦即可,香味很快就會出來。
此時陳子昂聞到的,很明顯就是煎午餐肉的香氣。
他迅速走下樓梯,就看見廚房裡的灶台前,正站著一個系著廚房圍裙的俏麗身影。
月宮鈴奈?她怎麽會在這裡做早飯……等等,她哪來我家的鑰匙?
悄悄從她背後靠近,陳子昂只看見這姑娘右手拿著筷子,左手拿著手機,一臉小心翼翼地滑動屏幕,閱讀著上面的菜譜。
“該翻面了。”陳子昂提醒她道。
“哦哦。”月宮鈴奈手忙腳亂,用筷子去夾午餐肉,結果還沒來得及翻面,肉就在她的筷子用力下裂開了。
“用鍋鏟容易些。”陳子昂再次提醒。
“好的好的。”月宮鈴奈放下筷子,趕緊去旁邊拿鍋鏟。
“金屬鍋鏟會破壞不粘鍋塗層的,要用木質鍋鏟。”陳子昂第三次提醒。
月宮鈴奈拿起木質鍋鏟,試圖鏟入午餐肉的下方,動作笨拙得就像是在豆腐上雕花。
“還是我來吧。”陳子昂接過鍋鏟,乾淨利落地給肉翻面。
“前輩好厲害!”月宮鈴奈脆聲稱讚。
“多練練就行了。”陳子昂隨意說著,突然就來了一句,“你是怎麽進來的?”
“備用鑰匙藏在花盆下面。”月宮鈴奈回答說道。
“那個位置不夠保險嗎?”陳子昂想了一下,突然又反應過來,“月宮,你一大早來我家做什麽?”
“因為擔心前輩呀。”月宮鈴奈取出早就準備好的手機,打開聊天界面給陳子昂看。
【觸手,觸手,你不觸手我都快觸手了,明天觸手】
“這是我昨晚發的?”看著短短一句話裡的五個“觸手”,陳子昂大驚失色,連忙摸出自己的手機。
果然,自己在凌晨時分發出的消息,和月宮鈴奈收到的完全一致。
但在自己的記憶裡面,當時發給月宮鈴奈的消息,應該是正常的消息文字才對。
難道是精神汙染?是因為跟【冥淵之觸】的本體進行了思維溝通,導致理智層面出現了隱患?!
心神不寧的陳子昂,接下來也是恍恍惚惚,好幾次喂小竹吃完了食物,杓子也是停在那裡半天。
“真這麽擔心的話,
去單位做個理智檢定不就好了?”月宮鈴奈奇怪地道,“我收到消息之後,可是馬不停蹄地就趕過來了,結果確認前輩平安無事,這才松了口氣。怎麽前輩反而又開始疑神疑鬼了?” “你不懂……”陳子昂心煩意亂,含糊其辭地道。
首先,看起來平安無事,並不意味著精神狀態沒有問題,很多最深沉的瘋狂在潛伏期都是無聲無息的。
其次,去情報組做理智檢定和精神檢查,那肯定是逃不掉的,必須做。
但問題是,如果檢查出問題來,我要怎麽和穗風理緒解釋呢?
對策乾員由於長期接觸神秘事物,總會拿到一些保命的手段和底牌,課裡對此也大多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會非得盤查過問。
但若是和神祇打交道,導致承受了精神汙染,穗風理緒肯定不會當做沒看見,必然要刨根究底問個清楚。
所以自己要怎麽說?
“沒事沒事,不要愁眉苦臉的。”看他一副愁容滿面的樣子,月宮鈴奈露出可愛的笑靨來,柔聲安慰他道,“雖然不懂前輩在煩惱什麽,但我可是會盡全力幫忙的哦。”
“真的不用擔心啦,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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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北市治安廳,地下情報庫。
陳子昂忐忑不安地做完了全部檢查,然後仿佛等待判決的犯人般,滿臉凝重之色看著穗風理緒。
但穗風理緒顯然沒有“此事至關重要”的自覺,只是悠閑地敲擊幾下鼠標,然後說道:
“靈視13,其他指標基本正常,理智也很穩定,只是似乎有些缺乏睡眠。”
“等等。”陳子昂吃驚問道,“我的理智很穩定?”
“對。”穗風理緒淡漠說道,“跟你過去的兩百多份報告結果一樣穩定,還是說你最近又接觸了什麽神祇遺物,作死失敗然後對自己還活著感到難以置信,才一大早跑到我這裡確認一番?”
“呃……”陳子昂雖然早就想好了借口,卻也沒料到穗風理緒居然如此敏銳,只能硬著頭皮說道,“我昨晚做了噩夢,醒來後又有些頭痛,所以才會懷疑自己靈視上升……”
“什麽噩夢?”穗風理緒忽然打斷了他。
陳子昂注意到她在電腦屏幕上,打開了一個空白的記事本文件。
“呃。”陳子昂謹慎說道,“我夢見了許多的觸手。”
“觸手。”穗風理緒在記事本裡打出了這個詞,嘴裡喃喃自語念著聽不懂的術語,“無骨骼支撐的肌肉,生活在缺乏重力的空間,象征著無孔不入的滲透、控制和侵蝕,無法掙脫……還有呢?”
“還有狂熱。”陳子昂猶豫說道,“祂們不停地重複‘觸手’這個詞……”
“等等。”穗風理緒再次打斷他道,“是用陸族語言說的‘觸手’,還是用某種未知的、但不知為何你能理解的神秘語言?”
“這我倒沒有注意。”陳子昂如實回答。
“那大概率是後者。”穗風理緒眯起眼睛,雙手飛快敲擊鍵盤,“強烈的模因侵蝕性……還有呢?一口氣說完,不要讓我問你。”
“沒有了。”陳子昂搖了搖頭。
“嗯。”穗風理緒不再理他,只是盯著電腦屏幕思索。
陳子昂也不敢打斷她的思考,坐在旁邊安靜等她分析出結果來。
差不多過了半個小時,穗風理緒忽然轉過頭來,驚訝地看著他:
“你怎麽還不走?”
“咳,正準備走呢。”陳子昂站起身來,正要離開,隨身攜帶的手機忽然劇烈震動起來。
他摸出手機來一看,頓時變了臉色,因為消息是陸雲峰發過來的:
“老陳,大事不好!馬場那個傻逼,要我們把封印物全都上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