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易實驗室。
燈光被開到最大。
因陋就簡,陸離只是戴上了口罩,以及橡膠手套,此刻正默默看著站在自己旁邊,用顯微鏡觀察死者血肉樣本的美女導師。
目標物是一塊很小的紅色斑點,體積大約只有米粒那麽大,如今被玻璃容器徹底密封住了。
說實話,如果不是凱特當時強烈要求,且態度堅定,關於亨裡克的一切都要被焚毀,但萬幸,眼下也沒有出什麽大差錯。
直到……埋頭盯著顯微鏡的導師,臉色突然變得煞白,轉過身來,對著自己語氣疲憊道:
“你來看看這個。”
“好。”
掃了一眼身後關好上鎖的房門,背負噴火器,腰懸獵槍的陸離湊了過去,好奇到底發生了什麽。
當然,他整個過程仍舊保持著高度警惕,手指死死搭著扳機,余光也在注意四周。
但主要注意力還是放在鏡頭下。
這塊來自死者亨裡克的血肉組織,如今被放大了不知多少倍,每一顆細胞都格外清晰,共有兩種:
一種是圓形,細胞膜、細胞核等等結構,一應俱全,正常到不能再正常,安安靜靜,於鏡頭中來回遊離著。
而另一種,無比怪異,看不到任何屬於地球生物細胞的特征,像是一個個扭曲團塊,周遭長滿觸手。
它們快速靠近正常的人類細胞,利用觸手狀結構發動猛烈攻擊,並於瞬間完成吞噬。
緊接著,就開始偽裝,變成人類細胞的樣子,慢慢靠近下一個目標。
如此往複。
“它們在仿製亨裡克。”
凱特壓低聲音,緩緩道出真相。
陸離沒有回答,表情沉重。
起初,他以為怪物只是簡簡單單的感染受害者,讓其一點點被同化,最終徹底爆發出來,無差別瘋狂攻擊四周的人。
但顯微鏡下,所揭露的事實是,外星生命體遠遠超越了想象,它感染目標,並進行偽裝,耐心等待合適的時機再度出手。
黑暗中襲擊獵物的變色龍!
極地狼人殺,名副其實,當初隨意生出的念頭,竟一語成讖!
念頭急轉,陸離將目光從顯微鏡上挪開,喃喃道:“所以說,隊伍裡面,絕對有人已經成為了怪物!”
“而且,通過吞噬神經細胞,怪物已經獲取了目標生物的相關記憶,所以不管是語氣,還是生活習慣等方面,都無可挑剔,只要自己不主動暴露,沒有誰能夠發現……”
信任?
這種鬼東西的存在,就是為了破壞團隊信任而來!
有那麽一瞬間,陸離想要乾掉所有人,獨自找個角落待著。
但他很快便打消了不切實際的想法,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畢竟,如果真這麽做了,自己絕對會被群起而攻之——
面對無差別攻擊隊友的瘋子,那些狀態正常,且手中同樣有武器的同伴,會不約而同選擇集火,第一時間乾掉不穩定因素。
噴火器、雙管獵槍、炸藥、燃燒彈,陸離不是施瓦辛格,遇到這種情況,必然會領盒飯。
思緒開始翻飛。
首先,找出嫌疑最大的人,他們分別是:
桑德教授。
老黑詹姆斯。
幸存者奧拉夫。
那名慶功晚會上,獨自出去拿酒的普通隊員,名字似乎是……格裡戈斯。
可自己和導師獨處一室很久,而這麽長時間裡,
天曉得外面發生了什麽。 在此期間,他們極有可能尋找到了合適的機會,成功感染其它毫無防備的正常隊員,暗中擴大規模。
像長相酷似貝克漢姆的小哥,他跟老黑關系非常好,兩人同為科考隊向導,都掌握有直升機駕駛技能,配合默契,感情深厚。
故而,薩姆或許已經在無聲無息間被老黑感染了。
同理……假定桑德教授是怪物中的一員,那助理亞當就很難逃脫魔爪,站長愛德華亦然。
按照此邏輯推理,真正可信的人,除了自己以外,只剩下美女導師。
想法剛冒出來,有些分心的陸離突然一陣戰栗,因為凱特抱住了自己。
噴射觸手?
粘液同化?
完了,信錯人了。
不可能,她什麽時候被感染的!
早知道應該放棄一隻眼睛,進行最保險的檢測。
“啊……”
臨死前,念頭和各種畫面在腦海中一閃而過,近乎與自己貼臉的美女博士,仰起頭,張開了嘴巴。
如果玻璃窗外有人,那他將看到陸離近乎蒼白的臉色。
不過,幸福來的如此突然,凱特接下來的動作,又讓神經質的某人長長舒了一口氣。
事實上,美女導師並沒有噴射什麽奇形怪狀的東西出來。
一切均為腦補。
只見她一手搭著自己的肩膀,一手指著口腔最左側,語氣輕快道:
“想什麽呢。”
“別怕,你可以信任我的,啊……看,快看,牙齒填充物。”
正如凱特所說。
由於彼此間距離很近, 加上實驗室燈光充足,自己此時能夠清晰看到,導師口腔左下方的盡頭,有一顆牙齒裡正閃爍著金屬微光。
不等陸離思索,這位美女博士又直接給出了答案:“我猜,怪物能夠克隆細胞,但卻無法克隆金屬製品。”
“記得解剖時,亨裡克手臂裡那塊突然跑出來的鈦製固定板嗎?沒有什麽玄奧之處,它單純把自己複製不了的東西給吐了出來。”
邏輯通!
假如能夠再找一個例子,而非孤證,那就更加完美了。
“呼,差點嚇死老子。”
於是乎,本來緊繃的身子立刻松弛下來,陸離擦著額角虛汗,似抱怨似無奈道:“拜托,以後別一驚一乍。”
“但確實沒有信錯人,我就說嘛,你根本沒機會被感染。”
沒有誰是全知全能的神。
對於自己在危難關頭,正確選擇了一個絕佳搭檔這件事,陸離在回過神以後,感覺頗為自傲,至少不是花瓶,更不是怪物。
且,凱特提供了一條可行的驗證方法,比獻祭眼睛為代價要強!
如果有的選,陸離真不想失去光明,當個無法視物的瞎子。
與此同時。
面對自己這個一驚一乍,過度謹慎,又頗為可靠的年輕學生,凱特博士淺淺笑著,心中的緊張感稍稍退去。
說實話,她一開始挺後悔帶陸離來南極的,畢竟桑德教授的排擠,任誰都能看出來。
但危機爆發以後,身邊有個完全可信的男人,確實讓人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