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由魚肚白漸漸轉為鮮紅的黎明——從令人苦惱的理想紛紛透入放蕩不羈者的心中,由於力圖報復的奧秘的作用,有位天使在昏昏沉沉的粗魯漢子的靈魂深處蘇醒。」
『從前有個憂鬱的子夜,
『愁容、思索,望著漆黑的牢籠,委身於孤僻的暗之彼岸。
『明晨的細雨,哄騙它的悲傷化作微笑:
「我們也曾度過了同一個夏天——在綴滿枯葉的帷幕揭開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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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被人遺忘的書卷,
『暗紅、誘惑,隨著北風的擺弄,向世人展示自己的赤膽。
『往昔的黑羽,以作為不潔靈魂的懺禱:
「在碎石堆一般的文字中磕絆——夢見布滿牧歌與親吻的慶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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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聲……
「今夜,你可曾歡度良辰?」
「它說:請記起你的責任!」
『於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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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吧,結晶般的鳶尾花悄然凋謝,
『朋友也匆匆離去,如同它的希望已然散盡;
『看吧,往事余燼的陰影伏在地板,
『破舊的天鵝絨椅,飛出凌亂而可怕的鴉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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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知!惡魔!形似烏鴉的惡魔,還是先知?
『飛舞。疊滿墜飾的地板,布滿蛛網的枯枝,
『漆黑的鳥獸,如墨的暗影,渾然難分的一對雙生子,
『除去眼目,誰又能分辨出它究竟飛翔在哪一片天空?
『你這下可聽清了,在妖惑鬼崇的無邊荒原中,
『烈火燒入心扉,乾癟生疏的人言,跌跌撞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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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來重複的永恆的答案:
「唯此而已,別無他般;願此長夜,永不複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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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即便如此,世界依舊是世界,至高者依舊是至高者,這一點,相信像你這樣的人是絕不會否認的。同樣,創造世界的至高者能隨意支配或者改造自然,這一常識亦是毋庸置疑。當然,此處我們所說的『隨意』,並非對事物漠不關心,乃是意志的問題——
祂能隨意地更改世界的運行方式,是因為祂的知識賦予了祂自己權能,而權能——則帶來權力。(無知識不能盡職,無權力不能赦罪。)
三者之間是相互遞進,也是逐次約束的。於是,你可以看見,如果一個人還沒有意識到自己永遠無法任性地改易法則,那麽他就永遠無法獲得足以改變世界法則的權力。至高者無法更變其法則,並非權力無法做到,而是那看似必要的改動,遲早會成為自我褻瀆的罪證。祂不會犯這樣的錯誤,因為在世界的法則在被創造之初,就包含了會出現在未來的全部偶然。即是說,在至高者的眼裡,一切都是現在。(個人的命運或許只能為個人提供改變的可能性,
但世界的命運卻糾纏了太多,早就成為一種注定。) 一切都是現在。一切都是非平行的數字與算式。
我們得務必記住,人與萬物不過是數字,而世界的法則不過是一條算式。過去、現在、未來,此類種種時間的劃分,也並非是時間本身的概念,而是由生命所附帶的概念,是個體觀察世界所必須具備的參照點。時間永遠是無意識的世界基礎。所以,世界的法則永遠無法影響時間。這一點難免顯得有些多嘴,你也感受過,能夠貫串時間的並非法則,而是概率,是前後事件的概率。如果無法身居於至高者(旁觀者)的視線,就永遠無法將一切都當作現在來看待,時間永遠都是約束世人(即世界之人)的最後一條枷鎖。
例如,世上最難的事,莫過於讓一個賭徒相信,他所擲出的骰子以及連續兩次擲出六點的這一事實,便是我賭他第三次再也擲不出六點的充分理由。他當然有充分的理由欣然接受賭約,因為在他看來,那已經被擲過的兩次點數,已經是當下毫無爭議的、以及絕對屬於『過於』兩次點數,並不能影響僅僅還存在於『未來』的一擲。
也就是說,他篤定,第三次擲出六點的概率似乎與平時完全一樣,與自己第一次擲出六點、第二次擲出六點時的概率分毫不差。骰子的點數隻可能受到它可能擲出的所有不同點數的影響,歷來皆是如此。這一點是多麽的淺顯易懂啊!所以想要駁倒它的任何企圖都往往會被人們視作信口雌黃。
實在是自以為是的固執己見。不過,出於一種明智,以及為了真理早日被尋得的考量,我並不需要在世人面前揭穿這個謬論。 因為如果無法親手揭開權力那張自我偽裝的面紗,生物、尤其是以『人類』為代表的生物,便沒有資格被冠以『神』之名。
地平人、帕拉斯人、希爾伯特人、達洛塞斯人、克勞倫人、天叢人,各域的人族,以及無法被稱作『人』的生物……從前是如此,歷經『降神元年』的洗禮,今後也將是如此。
至於他們彼此爭論時的愚戲,(實在遺憾,)在我等看來,也並沒有比那些公式有趣多少。驗算便是我們需要做的唯一的事情。最終,無論他們做出了怎樣不可思議的決定,又得到了怎樣難以置信的結果。站在『我們』的角度來看,也永遠不會感到被欺騙,永遠不會感到受冒犯。因為時間所推動的命運隻負責提供所有的可能性,在命運之中的人看來,一切都是選擇。因為時間有了三大刻度的區分,所以過去可以被解釋為注定、現在可以被定義為選擇、而未來則可以被曲解為未知。
但站在我等的位置,時間就是時間,一切皆是現在,便可以理所應當地以為——所有的可能性皆是必然。
於是,不論什麽事,只要站在時間的『終點』去觀察,也都是可以原諒的。
正如你的到來,(面對這意料之中的意外,我們會說——)正如你的到來:
『第柒仟陸佰零貳號、時間領主』
(上前、上前……)
(讓世界的齒輪,再度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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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書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