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向這團爛肉發射著光焰,仿佛要把它烤得恰到好處,仿佛要百倍地向偉大的自然,獻出自然界凝聚一處的萬物;天空看著這驕傲的骨架簡直,像一朵鮮花那樣開放。但臭味卻那麽令人窒息,害得你,幾乎暈倒在草地上。」
伊裡奇格勒郊外的夜晚,總是透露著和諧的美好。
月光帶領著草木的影子,悠閑地在寬廣的大路上閑逛;花兒趁著深夜幽會,向自然吐露著充滿愛意的芬芳;平和的水面偶爾冒起一個淘氣的水泡——這又是魚兒遊玩間的低語。
和諧——當太陽睡下,天地之間只剩下純粹的,和諧的自然——就像一個乖巧的美夢。在過往的每一個寧靜的夏夜,伊裡奇格勒的人們都是在這如此具有催眠力量的美夢的呵護下,熄燈,道晚安,然後再像一個孩子那樣慢慢陷入睡眠。
但,伴隨著一陣無法抗拒的詭異的風,和一個陌生男人的來訪,這安逸祥和的美夢便轟然倒塌。
他右手握著刀,左手提著一顆長滿雪白毛發的頭顱,渾身隱隱散發著漣漪般不起眼,卻又總是難以忽視的紫光。
這副場景是如此陌生:一個未知的生物在絕望的風的擁立下,驟然闖入了這片純潔可愛的伊甸園。月光被嚇得逃回了天上;草木的影子回到草木中瑟瑟發抖;花朵緊閉著她曾引以為傲的密唇,生怕發出一絲香味,引得死亡找上門來;魚兒慌忙逃竄到水底,因為熟悉的水域變得陌生——她也不敢動彈,只能默默忍受死神的鐮刀在她透徹的皮膚上肆意挑逗。
城內外、自然的建築或人造的天堂,其間除了行屍走肉般的怪物外,便再無生機。誰都知道——那個被詛咒的美夢轟然倒塌了,只在一瞬之間,陰鬱的,失去光彩的它,就變成了那些深藏在土壤中的蛆蟲的盛宴。
而作為帶來這種顛覆性的改變的罪魁禍首——此時的巴爾宛如駕臨自己冥府的紫色之神,他那深陷在眼窩裡、邪魅又明亮的眼睛,在黑暗中冷漠地掃視著,尋找那些膽敢忤逆他的罪人們。
果不其然,不出半刻,在這充滿威嚴的逼迫下,原本寂靜的郊外再次開始變得嘈雜,一陣陣低吼聲宣告著又一場屠殺的開始。
巴爾將手中的頭顱仍開,從腰間取出另一柄刀。
一個,又一個……刀起刀落,在漫天飛舞的血雨中來回穿梭……沉重,平穩,又麻木……
直到可憎的月光終於重新照耀在廣闊的大路上,所有的罪人都倒下了。只剩下一個渾身沾滿紫色血液的死神,以及他手中猶未知足的戰刀。他絲毫不在乎渾身的汙穢,找到先前的那顆頭顱,提起,便欣然向著散發著惡臭的前方繼續前進。
——事實上,任何一顆頭顱都可以幫助他找到最終目標。只是自從他發現真相之後,他所有的耐心,就都花在保護第一隻仿佛戰利品般的頭顱的完整上了。
藍色物質……
不同於周圍風吹草動的聲音,在狂獸人頭顱的『引導』下,他憤怒又敏感的耳朵還能聽見一個新的、完全格格不入的聲音,這聲音低沉而急迫,又帶著一絲嘲笑,一遍遍重複的莫名其妙的話語——
“Schau zu und lern.“
(學著點兒吧。)
“Zeit,die Schwachen auszul?schen.“
(是時候消滅弱者了。)
#『三小時前』
哦,
『狂獸人』?代號倒還取得挺形象的。 巴爾隨手殺掉身邊的幾隻狂獸人後,便接到了新的任務通知。——雖然他早就將隨身的記錄儀以及定位器毀掉,但為以防萬一,還是保留了任務傳達裝置。
“繼續深入……”
合理的任務,但未免有些強人所難。盡管軍隊的感染者的確都聚集在戰場前線,但後方未知的危險仍未可知,孤軍深入的後果,不言自明。
不過,身為軍人,這便是他們的使命。自己在奧金涅茨身上留下一縷分身,也算是仁至義盡。至於之後可能會遇到的危險,就不再是他能夠左右的事情。
遠處灰色的城市也逐漸歸於平靜。巴爾將軍刀收好後,又將視野移向地上那顆怪異而猙獰的頭顱上。
無可爭議的是,那確實是一顆既醜陋又變態的頭顱,對稱而鋒利的獠牙隱藏在雪白的長獸毛下,猩紅又混亂的雙眼宣告著寧死不滅的殺戮的欲望。唯獨眼珠正中央那一抹些許、幾乎不可見的藍色光點,閃爍著野獸所不具備的靈光。——碩大的眼眸中,仿佛這麽一小點與巴爾在對視。
無論猩紅的眼眶如何躁動,那一丁點藍色都巋然不動,始終散發著永恆不滅的瀆神的光芒。這冷酷又清晰的幽蘭光點,讓巴爾霎時間想起長平星一戰落下帷幕後的那一天,原本意志消沉的的天啟終於走出黑太陽宮,再次面對眾神時所說的話。
他看起來陰沉又虛弱,還有些不修邊幅,但語氣卻相當堅定,盡管那話語是如此詭異——
#古老的海濱外樹立起了不可知的墓碑,病態的屋子裡擠滿了相互噬食的螞蟻。
眾神不解其意,權當作是魔後貝洛伯格魂飛魄散後,切爾納伯格悲哀的嗤語。
但緊接著,天啟卻匯聚神力,在空中繪出一副離奇的畫像——
#一條長長的走廊……
——巴爾頓時一驚,從回憶中清醒過來。
回過神的他想繼續在腦海中描繪出那副畫的輪廓,卻發現所有的嘗試都不過徒勞。一閃而過的畫面再次變得朦朧而迷離,逐漸遠去了。
他隻隱隱記得,那幅畫充滿了褻瀆與不尊——就像他眼前的藍點一樣。
這一次,不再有任何猶豫,巴爾將右手插入狂獸人的腦袋中,用神力將自己與“它們”聯系在一起。
他緊閉雙眼,卻看到了幕後之物:
陰暗潮濕的角落裡,站立著一個手捧頭顱的無頭之人。
背後的牆壁上顯出一副冰冷的魔鬼的畫面,不可名狀的腦袋上硬嵌著閃光亮的紅色眼睛,皮包骨的爪子從牆面兩側散開,將那可憐的無頭之人包裹住,流著口水的畸形嘴還在喃喃低語著:
“Den Kopf zu schneiden?ndert nichts.”
(砍下頭顱也無濟於事。)
“Ich spüre euere Angst,ihr solitet die in die Erw?gung ziehen.”
(我感受到了你的恐懼,該考慮投降了。)
直到那可憐的人停止顫抖,將自己的頭顱高高舉起。
那頭顱不甘又恐懼至極,撕心裂肺的尖叫聲響徹整個房間,在昏暗的拱頂下一直回蕩。
魅影一般的魔鬼發出歇斯底裡的狂笑——並不是對著那顆頭顱,而是對著房間的空地。
他的詭異的長舌頭從影子裡冒出,像小孩舔棒棒糖一樣蠶食著人頭,還一邊歡欣鼓舞的說著:
“Das ist Rache,Barr.”
(這是復仇,巴爾。)
……
“Bist du das?”
(是你嗎?)
“Rate mal.”
(猜猜。)
“Arschloch, bist du das?”
(混蛋,是你嗎?)
“Haha,Wieso fragst du mich das?”
(哈哈,為什麽要問我?)
……
中斷聯系後,太陽已經快要熄滅了。
夕陽下,一尊神像仿佛在燃燒,閃耀著嚴厲可畏的聖光。
巴爾緊握拳頭,就快要抑製不住如活火山般行將爆發的力量。
『挑撥世人的蝴蝶幽蘭』,維列斯……
###「蒼蠅在腐爛的肚子上方嗡嗡作響,肚子裡爬出黑糊糊的一大群蛆蟲,好像一股稠厚的膿那樣,沿著這敗絮般活動的爛肉直往外湧。整群蛆蟲猶如浪潮一般起伏不已,閃閃發光,紛紛向前湧去,仿佛這具由於來路不明的氣體而腫脹的屍體,已經復活,生命在繁殖中繼續。」
奧金涅茨等人在遠東科學研究院就地休整一晚後,依照總部的命令,決定繼續深入。
他們當然可以想辦法繼續躲在遠東科學研究院總部。畢竟這裡雖說已經被狂獸人和異軍破壞得面目全非,但至少基礎設施以及建築框架仍在,稍加修理便能將其改造成一個可靠的堡壘。再加之地下室貯備充足的應急物資,足夠他們在這裡生活很長一段時間。
相反,如果繼續前進,等待他們的又將會是無盡的恐懼。
但早已見識過這些怪物殘暴的普朗利特齊尼偵察營,卻依舊決定繼續偵察工作。首先,其他敵後偵察營要麽已經全員壯烈犧牲,要麽就還在叢林裡摸爬滾打,只有他們先一步抵達了伊裡奇格勒,同時也最有可能進入羅曼國家公園。其次,異軍也好,狂獸人也罷,如果不及時鏟除,那麽他們身後的奧布裡瓊南、以及千千萬萬手無寸鐵的百姓,必將迎來滅頂之災。
他們並沒有高估他們自己的實力,也並不認為自己接下來的行為會改變這場危機的結果。但他們至少希望,能夠為勝利的大廈增加一些磚瓦。只要確定了羅曼國家公園的異常,最高軍委自然會派遣最為精銳的空降軍部隊接管戰鬥,彼時才是決定勝負的關鍵。
至於生死的關鍵……
於是,帶著必死的決心,在第二天清晨,普朗利特齊尼偵察營正式向著羅曼國家公園進軍。
#『任務記錄儀』·『保密級別:絕密』
一月二十七日,
上午七時十七分,普朗利特齊尼偵察營離開遠東科學研究院總部,向羅曼國家公園出發;
上午九時二十六分,離開伊裡奇格勒,在郊外發現了大量狂獸人的屍體;
上午十時十三分,經指揮中心批準,全員駕駛一輛廢棄的軍用裝甲車繼續出發;
上午十一時四十一分,遭遇少量異軍與狂獸人的襲擊,順利脫險;
下午一時零三分,抵達羅曼國家公園外圍;
下午一時二十八分,成功潛入,並在西門保衛室發現了一本安保巡邏日記:
#『羅曼國家公園』·『公園安保與日常巡邏記錄(部分)』·『保密級別:絕密』
曜神歷一千九百四十一年四月一日,
也許是愚人節的緣故?一些人們無視警告,在公園內肆意打鬧,所幸已被及時控制,現已經交由羅曼區民警押送直民警局拘留教育;
晚間似乎有巡邏人員看到還有遊客在公園內閑逛,在巡邏人員呼喚後又迅速逃離?
(最討厭愚人節了。)
曜神歷一千九百四十一年四月二日,
上午十時發生惡意襲擊事件,現已通知羅曼區民警分局;
羅曼區民警分局的緊急報警電話無人接聽,我們便迅速聯系了伊裡奇格勒民警總局;
民警迅速製服了襲擊者,並沒有送回羅曼區民警分局,而是直接押送回民警總局?
『潦草的字跡』聽說羅曼區出事了??
曜神歷一千九百四十一年四月三日,
曜神保佑,今日無甚要事。
……
曜神歷一千九百四十一年四月七日,
今日發生了多起惡意襲擊事件,人手有些不足,我也得去幫忙了。
萬幸,終於處理完畢,睡覺。
『潦草的字跡』前來協助的民警面色很差,不知道會不會與最近傳言的病毒有關。
……
曜神歷一千九百四十一年四月九日,
一群自稱遠東科學研究院的人要求進入調查,但被園長攔下了。
最終,在民警的干涉下,園長批準他們進入。
……
曜神歷一千九百四十一年四月十三日,
園長不見了,研究院的人也不見了,又來了一大群研究院的人,他們封鎖了整個公園,並委托我們繼續負責安保和巡邏工作?
『潦草的字跡』見鬼,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曜神歷一千九百四十一年四月二十六日,
很久沒有記錄,是我的失職,抱歉。最近公園內出現了很多胡亂襲擊他人的瘋子,在研究院科學家的要求下,我們擊斃了一部分,並將控制住一部分押送到實驗區。
曜神歷一千九百四十一年四月三十日,
昨夜臨時研究所傳來了爆炸聲,大概出事了,不過他們讓我們不要靠近。
曜神歷一千九百四十一年五月三日,
一個自稱遠東研究院副院長的家夥又來了,他將自己與其他研究人員都封鎖在了研究所內。
這種大人物都會來這種襲擊事件頻發的地方嗎?
曜神歷一千九百四十一年五月四日,
第一次被允許(或許應該說是被邀請?)進入臨時研究所巡邏,這裡簡直一片狼藉。
科學家住的地方都這樣嗎?
曜神歷一千九百四十一年五月五日,
無事發生。
『潦草的字跡』請見諒,今日的吐槽已經很用心在寫了,但我的頭很昏,尤杜(那個副院長)說可能是最近操勞過多太疲憊了, 我想也是,希望這場災難早點結束。(我之前有提到過『這場災難』指的是什麽嗎?很抱歉我忘記了,如果沒有請見諒,不過後來的閱讀者肯定也直到那指的是什麽。)
曜神歷一千九百四十一年五月六日,
『潦草的字跡』尤杜今天好像很高興……但我頭昏得難受,四肢無力,全身酸痛,很多同志也是這樣,好心的尤杜同志給了我們一些藥,希望有用。
曜神歷一千九百四十一年五月七日,
『潦草的字跡』我聽見了一些……奇怪的聲音……我聽不懂他在說什麽,但尤杜同志說這是正常的反應,什麽時候的反應?正常又是什麽意思?
曜神歷一千九百四十一年五月八日,
『潦草的字跡』我好像常常看到一副畫,那裡……有我從來沒有見過的花,有嫩綠得仿佛能流出水的草,還有一條可愛的蛇……我大概是病了。
曜神歷一千九百四十一年五月九日,
『潦草的字跡』好吧,我準備……辭職,我要回家……必須……回家、不得不回家……
曜神歷一千九百四十一年五月十日,
“Er ist ein guter lehrer”
“Ja,Wir werden gehorchen.”
“Zeit,die Schwachen auszul?schen.”
(他教導有方。)
(是,我們會服從。)
(是時候殲滅弱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