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入使用能幫助您收藏更多喜歡的好書,
希望大家都能多多登入,管理員在此感激不盡啦!
《人造天堂》三-二十三.暗墓藏屍深閉門,詭譎柔聲招腐魂
  ###「在這無限淒涼的小地窖裡,我已被命運久久囚禁;連一縷令人愉快的粉紅色的微光也透不進;只和漫漫長夜這陰鬱的女主人廝守在一起,」

  剛邁入厚重的石門,撲面而來的一股停屍房般模糊而令人惡心的氣味,便令三人不禁皺起眉頭。

  在自動關閉的石門帶走最後一縷自然光前,三人來得及觀察到,城堡凌亂分布的窗戶——頂端呈尖形,又長又窄。先是以一層漆黑的布蓋住,再用木板完全封死,如此一來,即便是在正午也根本照不進一絲陽光。

  至於眾人身處的大廳,才看見鋪天蓋地的灰塵,四下便重歸黑暗。隻留下頭頂傳來“嘎吱嘎吱”的聲音。系在天花板的吊燈,大概也早就以某種不出意外的方式損壞了。

  所幸這種情況幾人也不是第一次遇見,孫銘辰熟練地製造出光源,奇怪的是:無論他如何催動神力,因霧靄的擠壓而顯得昏暗異常的光線,始終只能存活在他掌心附近極其有限的一小塊空間內。

  好在他們的視野已不再過分依賴光明。已然呈現在眼前的:簡陋的牆壁滿是皺紋般的裂縫;長滿霉菌的木地板上粗心散落著封面怪異的書籍、樂器、徽章、生鏽的劍;四處雜亂地鋪著已經近乎糜爛的布料;大廳可能是正中央的位置,立著一張仿佛已經嵌入地板的破敗不堪的搖椅,以及一張同樣古典但破舊的木桌——那木桌上好像還放著什麽東西。

  周殊宇正想走上前查看,卻突然感覺腳下踩到了什麽粘稠的東西。那“吱吱”聲響——與老舊木材破損的那種聲音相去甚遠,反而更像是混雜在血肉中的骨頭折斷時酥脆又低調的聲音。不,是腳下的觸覺完善了聽覺。仿佛庭上裁奪生死的法官即將拍下定罪的驚堂木,恐懼與不安的情緒隨著周殊宇視野一寸寸下降,開始在四周縈繞。

  糜爛的布料早就因不堪其重而徹底破損,粘稠的血液混雜著膿水自那縫隙中擠出,再一點點從周殊宇腳邊滲進眾人的視線中。

  尼克巴羅用槍管挑開亂布,發現是一具腐爛的屍體。一具被挖掉雙眼的屍體。

  一股眩暈感突然非法闖入周殊宇的腦海,他踉蹌了一下,險些跌倒。

  孫銘辰連忙上前扶住周殊宇,尼克巴羅依舊在觀察那具屍體。那腐爛得幾乎分辨不出五官,只能大致分辨出是嘴巴的位置,似乎殘留著一串麻線。額頭上似乎也隱約可見地刻著一串紅色字符。

  “窺秘者?”

  他好像意識到了什麽,急忙走到另一塊破舊的布料前,掀開,毫無意外,又是一具腐爛的屍體,一具雙眼被挖去,嘴部還留著麻線,額頭上同樣也刻著「窺秘者」的字樣的屍體。

  可方才在外面所見到的那些黝黑的屍體,似乎並沒有腐朽得如此嚴重,也沒有表現出如此明顯的特征。只是一些簡單的——嗯?難道那是他們剛死不久的樣子,而現在才是他們……

  嘴上的麻線,根據那反覆穿插的樣子不難推測,是用來封住死者生前的嘴的。這在某種程度上,或許也能與他們額頭上「窺秘者」的刻字遙相呼應。

  嘖,尼克巴羅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腐爛成這樣都還看得清楚刻字,恐怕是先剔除皮膚,再直接刻在頭骨上的吧?

  “你們看。”孫銘辰指著木桌說道。

  木桌上的物品不知何時已變得清晰可見:兩個盛奉著猩紅色未知液體的高腳杯,其中還參雜著些形似黑色長發般盤根錯節的細絲。

  “誒?”他又發出一聲疑惑。

  “又怎麽了?”

  “我剛剛試著詢問特寒裡亞,但是他好像……不見了?”

  “不見了?”周殊宇有種不好的預感,他半靠在孫銘辰身上,低下頭閉上眼睛:

  “我也……感受不到伊薰了。”

  ……

  眼下的狀況就像是,他們的感知被囚禁在了這間古堡中,或者乾脆說就是被這間古堡控制,只能看到聽到或感知到『被允許』的事物。也唯有類似的解釋,才能解釋為何他們都無法聯系到寄宿在自己體內的靈魂。

  三人沉默了一陣,但也都對此無可奈何,就當入鄉隨俗吧。

  這樣自我寬慰的想法才剛出現,古堡就像進入下一個階段般給出了自己的反應。——破舊餐桌上的玻璃瓶驟然破碎炸開,將粘稠的血液撒滿了整個大廳。古堡四周的牆壁上也隱隱有涼風傳來,桌邊的搖椅隨之微微搖晃,未知的黑暗中傳來似有若無的歎氣聲。悲歎。仿佛有一個看不見的生物,正在驅趕他們這群不速之客。

  孫銘辰順著自己耳邊的歎氣聲將光線對準某處的黑暗,卻只看到厚重的灰塵和密密麻麻的蜘蛛網。身後重歸黑暗的角落中,又傳來了一模一樣的歎氣聲。

  “『常理與自然都無法在不存在的地方存活』?”

  回過神來的周殊宇頓時回想起泰瑞西斯對於無主之堡的描述。孫銘辰默不作聲,也不像是肯定地點了點頭。而尼克巴羅依舊只是沉重地看著木地板上的腐屍——那潰爛的腐肉之下,似乎還……

  當,當,當。

  ###「我像個畫家,被喜歡嘲弄人的神靈逼在黑暗中畫畫;我仿佛廚師,胃口大得叫人害怕,居然煮自己的心,吃自己的心,」

  不知何處響起了三下清脆洪亮的鍾聲,令尼克巴羅的探索停在了半空,三人敏感多疑的神經又一次繃緊。可環視四周後,卻都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哢——

  當繚繞的鍾聲伴隨著孫銘辰手中光源的徹底熄滅而永遠消失,緊閉的城堡大門忽地打開了。

  不寒而栗,那突兀而冒犯的腳步,硬皮靴跺地的聲響,仿佛將這個黑暗世界原本的死寂乃至令人生畏,硬生生地撕開一條裂縫,露出更加漆黑的恐懼。

  刹那間,牆角的歎氣聲消失了,木桌上的高腳杯消失了,近乎糜爛的布料帶著腐爛的屍體也一並消失了。尼克巴羅猛然察覺到來自頭頂的異樣,連忙一手拽著孫銘辰、一手拉著周殊宇,往更高的樓層奔去。

  三人前腳剛邁上通往二層的樓梯,異樣便在下一刻展露真容。

  光線從最頂部的天花板上一點點蔓延下來——那種放在平常眼睛都無法看見的光線昏暗地點亮了這裡。遠處的牆角全是陰影,落下的光芒,好似反倒垂下了黑色的帷幔,為整個大廳都呈現出一種朦朧的虛幻感。這種不真實的感覺模糊了房間的本來面目,並將想象引向象征和幻影的方向。凜然、鈍重、驅不散的陰鬱。

  尖銳的腳步聲愈發靠近,三人隻得屏住呼吸,躲在樓梯拐角處的盲區,再透過護欄之間有限的縫隙,靜靜等待腳步聲的主人出現——

  那是一個身穿破爛西服的男人,臉上帶著紅線白底的笑臉面具,動作既不協調也不連貫,難怪會發出那樣難聽的腳步聲。他正四處環視著大廳,許久,大概是在確認自己的確只是多慮後,男子將手伸入面具之下,僵硬地抓下一大塊畸形的腐肉,囁嚅著說道:

  “愛麗絲,到進食的時間了。”

  “愛麗絲?”

  男人又連續呼喚了好幾聲,卻都沒有得到任何回應,於是隻得獨自坐在搖椅上,無所事事地晃悠起來。全然不顧從面具旁溢出的血液,以及手中隱約仍在抽搐的肉塊。他的悠然自得是如此違和且詭異,以至於三個偷窺者都快看不下去了。

  過了不知多久,男人大概實在等得無聊,便伸手扣了扣自己的腦袋,淡定地看了看從頭上抓下的還牽連著頭皮與血液的油膩長發,思索片刻,將腐肉與頭髮都揉在一起,再仔細地均分在卓上的兩個高腳杯中。

  周殊宇卻募地感覺到自己身後正有聲音傳來,回首望去,卻發現空無一物。耳邊的微風悲傷而暗淡地呻吟著,讓他不確定剛剛是否只是產生了幻聽。

  “靠……”

  身旁的孫銘辰忍不住暗罵一聲,將周殊宇的視線又牽引回大廳,讓他恰好目睹到所有驚恐的情節中,最為關鍵的一幕:

  男人從角落折疊整齊的金色布料中隨手取來一匹,在排列整齊的石磚地板上隨意找了個地方躺下後,又自覺地將布料蓋在身上:

  “幫我關一下燈吧,愛麗絲。”

  “愛麗絲?”

  男人接連呼喚了好幾聲,仍然沒有得到任何回應,隻得將身上的布料向上扯,直至蓋過頭頂。看他的樣子,大概是取下了面具,才安心地躺下,再也不動。

  羸弱的燈光也隨之消失,四周又重歸黑暗。

  “這……到底是什麽啊……”

  在確認再無其他異樣後,摸不著頭腦的孫銘辰才疑惑地低聲問道。

  聯想到被布蓋住的腐屍,尼克巴羅猜測道:“會不會是古堡的歷史回放?在敘述這座城堡,是如何變成我們方才所見的那副場景的過程?”

  “聽上去倒有可能,但他們的舉止未免也太過離奇,到底是為了什麽啊……”

  呼——

  周殊宇又回頭望去,這次他好像聽到了某種生物十分細微的腳步聲。可結果卻正如剛才那樣,虛驚一場,他的身後仍舊空無一物。

  他不想參與孫銘辰和尼克巴羅對於這座城堡的討論,因為『常理與自然都無法在不存在的地方存活』,這座城堡的存在本就是一個悖論。常理與自然無法存在,換言之,非常理與非自然的聯系,反而會變得自然而然且合乎常理,將人的想象引向極端的反常。可是——常理與自然的界定,並非被顛倒,而是變得混亂,用逆向思維去理解非常理與非自然,就會陷入一個無解的循環。

  這個無解的循環,最終只會指向一個偽答案:任何的思考都違背了『無主之堡』的規則。哪怕是『無想』,這種叛逆的想法顯然也包含在『自然』的范疇之內。即是說,做判斷的主體被包括在被判斷的客體中,這樣的思考是毫無意義的。

  當,當,當。

  那不知從何而起的鍾聲又響了三次,城堡的大門再一次打開,垂老的吊燈也散發出頹靡的光。

  一個帶著面具,身著西裝的男人走了進來。

  “愛麗絲?”——同樣的場景似乎重現了……

  “愛麗絲?”——同樣的劇情又一次上演了。

  燈光消失,黑暗又一次微笑著包裹三人。

  此時地面上已經躺著兩具蓋著布的……男人?腐屍?他們都不知道,該如何定義那個舉止詭異的生物。

  嘩——

  一首由死亡和屍體交織而成的腐朽交響曲,由大廳蔓延至整個城堡,再傳入周殊宇的耳中。

  當,當,當。

  所有的一切,再一次上演……

  三匹布橫在大廳亮麗的、已變幻為原木的地板上。無力的燈光照拂著他們。

  ###「有個綽約多姿、光彩照人的幽魂,不時地閃光、變長,露出面影。當這幽魂獻出耽於沉思的東方風韻,展現出整個優雅的身形,我終於認出我這美麗的來客:原來是她!」

  喵——

  周殊宇十二分確信,是貓的叫聲。

  “什麽?”

  緊接著,一道獨屬於小女孩的嬌嫩聲音從燈火無法覆蓋的黑暗的角落中傳出:

  “你看見它們了?你看見他們了?”

  怪異的奸笑穿越未知的混沌,仿佛正透過黑暗死死地咬住他。

  “你以為這些胡亂掙扎著的東西讓那些仆人消失了?蠢貨,它們是無害的!”

  “我知道,但那些可憐的仆人確實消失了,不是嗎?”

  ……

  “你曾經試圖阻止我,甚至曾經在我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唆使你的家人們都來阻礙我,你害怕那宇宙的真相,你這該死的懦夫,以為我已經完全離開你愚蠢的、自以為是的范疇了!”

  “……還不知道是嗎?你很快就會一清二楚了。究竟是什麽將那些仆人從這個世界抹掉了?究竟是什麽使得他們尖叫得如此大聲?”

  為了聽清這低語般的胡言亂語,周殊宇已經閉上了雙眼。

  在那股不知由來的冷流中,他看見一個暗紅色的人影,同時也感受到一股沒有由來的抵觸情緒。

  這是來自恆溫動物對於低溫和寒流的那種本能的抵觸,寒風像是嫵媚的妓女那樣興高采烈地挑逗著他溫熱柔軟的肌膚,可那過於冰冷的觸感,卻則只會帶給人厭惡、不安……或者是害怕。

  伴隨著從耳尖傳來的源自低溫的哆嗦,周殊宇的大腦再一次接收到來自黑暗的低語:

  “看著我——聽清楚了——你以為世上真的只有光亮的東西嗎?你想象過光芒之外的,超脫了形狀與物質之外的東西嗎?讓我來告訴你吧,我曾經深入過你那顆小腦瓜永遠也無法想象的深淵!我曾看見那無形的邊界之外的瘋狂世界,我曾召喚來那自群星而來的惡魔。我曾駕馭著那些從一個世界到另一個世界的,散播死亡和陰影的墮落與癲狂……命運屬於我,因果也是我,你還在聽嗎?”

  “那些東西在追獵我——那些瓦解和吞噬的東西——但我知道如何躲避它們,是你,是你們,它們得到的將會是你和你們!就像它們得到那些仆人一樣……激動人心吧?我親愛的先生。”

  “我曾告訴你,移動是很危險的,我告訴你別動,這是在拯救你——拯救你去看到更多令人作嘔的景象,讓你能更多地聽到我所要說的話。如果沒有我,它們早在很久以前就抓到你了。不要擔心,它們不會傷害你,它們沒有傷害那些仆人——那些可憐的混蛋,只是因為看到那些東西才叫得如此大聲。你看,當他們回到城堡,他們是如此淡定。”

  “噢,我很理解,我的寵物們並不漂亮,因為它們來自一些別的審美標準——完全不同的地方。但我向你保證,蛻變不會讓你感到絲毫疼痛——但我想讓你見見它們。你不是很好奇嗎?我知道你一直都算不上一個真正意義的人類,你的先祖也是如此。顫抖吧!哈,帶著焦慮顫抖著去看那由我發現的終極事物吧!為什麽你一動不動呢?都這個時候了?試試看?好吧,不用緊張,我的朋友,因為它們已經來了——看呐,看看你,——看呐,詛咒你,看啊,它們就在你的左肩上……”

  令人厭惡的瘋狂,勢不可擋的憎恨。那台發出小女孩甜蜜的聲音的機器,仍在可憎地嗡嗡作響:

  “乖哦,我的小貓咪。”

  驟然在耳旁響起的聲音著實嚇了周殊宇一跳,雖然他還沒有睜開雙眼,但『視野』的極限處,卻出現了一個穿著暗紅色小洋裙,面龐精致卻蒼白,乖巧如洋娃娃的小女孩:

  “你看見它們了?你看見他們了?”

  黑天鵝絨幕布前,小女孩陰翳的嘴角邊滲著鮮血, 被濃鬱的黑覆蓋而沒有一絲眼白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表情似笑非笑:

  “我看見你了哦。”

  那張可愛又聳人的鉛灰色面龐——霎時間便閃現到周殊宇面前,分明是仰視的鬼臉,可周殊宇卻覺得,此時被俯視的人只是會自己。

  嘶——

  周殊宇倒吸一口涼氣,心臟猛地一縮,本能地向後退去,可小女孩卻反而離他愈來愈近:

  “吃嗎?很香的哦……”

  邊說,還邊把一塊夾雜著黑毛的血肉往他嘴邊送去。

  周殊宇本能地想揮手撇開她,好在熟悉的心悸讓他的揮至半空的手刀頓然停了下來。畢竟曾在四方離合宮與亞斯塔祿戰鬥過,周殊宇強行通過輪回之眼對自己進行精神攻擊,才及時收住那致命的手刀。

  呼……

  “靠,你嚇死我了。”孫銘辰氣喘籲籲地說道,“突然就發瘋了一樣就要衝回大廳去,剛想要拉住還差點被你一刀給劈了,得虧你突然收手,我這才能把你拽回來。”

  周殊宇滿身大汗,他並沒有先回應孫銘辰的話,而是向著左手邊望去——

  一直向上,直到樓梯的盡頭,一雙透著幽藍色光芒的豎瞳逐漸變大變圓,眨眼間的功夫又消失不見。

  周殊宇呆愣地坐著,那些從一片黑暗中傳來刺骨的陰風奔湧著往袖口灌進去,令他心底一陣陣發怵,他又想起來一件從剛開始就應該覺得不對勁的事情:

  這鬼地方裡裡外外嚴實得連光都透不進來的……這風……又是從哪兒傳來的?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