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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造天堂》三-三十九.3司代序罪此度,幽昧憚殃敗草枯
  ###「至於我,假如夢想在塵世並不能化為現實,我就會離開這個世界,心甘情願,毫不猶豫;但願我能運用利劍並在利劍下死去!聖彼得不認耶穌……他做得有理!」

  “該亞法啊!他是無罪的!求你釋放他吧!”

  “我賣了無辜之人的血!是有罪了!”

  #我為此時來到人間。

  “太晚了!太晚了!”

  ……

  “猶達斯,你為何後悔呢?”

  “我因傲慢和自恃,出賣了無罪的主,連追隨過他的腳也變得醜陋不堪,是永遠也無法擺脫的罪證。”

  “你因傲慢與自恃出賣主,竟然沒有心懷貪婪?”

  “銀幣對我而言分文不值。”

  “不對。”

  “我為對主的信任遮蔽了雙眼,我愚鈍。”

  “不對。”

  “陌生人啊,您是上帝聖父嗎?”

  “是。”

  “那我認罪了。我因貪婪、傲慢和自恃出賣了無罪的主。我將遺臭萬年。”

  “貪婪的又是什麽?”

  “王!我愛耶穌,願永遠與他同行。所以我渴慕他向凡人展示王權,作新國度的王。而我則是新國度裡基督最為信賴的功勳。”

  “你還自恃他的王權,傲慢地以為他能夠且將會擺脫世俗的懲罰。真是愚不可及。”

  “是的,我愚不可及。”

  “你有罪,可願意贖罪嗎?”

  “太晚了!他已經死去了!”

  “你只需要回答,可願意贖罪嗎?”

  “陌生人啊,您是上帝聖父嗎?”

  “是。”

  “那我願意了。請指引我贖罪的道路吧。”

  “首先,你要接受永生的懲罰。直到有人取回你的生命。”

  “天呐。無人有權掌管生命,將生命留住,也無人有權掌管死期。我相信您是上帝聖父了。活著的狗比死了的獅子更強,我會為您效力的。”

  “你應是要贖罪。”

  “是的,我還應贖罪。”

  “為此,你應遵循我的教誨和指導。”

  “是的,我應遵循您的教誨和指引。”

  ###「那時你心中充滿了希望和勇氣,揮臂用力鞭打所有那些卑鄙的商人,那時你終於成為主宰!悔恨、可曾比尖刀更深地刺進你的心坎裡?」

  當然是為了贖罪。

  「石之刑·荒石逼星」

  兩塊巨大的岩石帶著破碎的聲音從兩側山谷脫離,以包夾之勢向周殊宇合攏。後者繞著周身轉動手中的長槍,迅雷不及掩耳,兩塊岩石便盡數化為石頭渣子,散落了。

  連他自己都詫異不已,『終鳴銳槍』竟自然而然地就出現在他手中。

  周殊宇雖也知道終鳴銳槍的威力驚人,只是無奈其使用條件太過苛刻。所以,只要不是危急存亡時刻,即便是面對堤豐這樣強大的對手,他也不會輕易動用。而此刻的終鳴銳槍——已經不再像他初次使用時那樣,需要以血催動。甚至於,不再像是一柄『武器』,驅動長槍,簡直如同伸手曲腳這類施展動作的器官一般自如。只需心意一動,它就能與持槍的右手一同舞動。

  這是……怎麽回事?

  在他看來,自己的身體是經歷了一些變化。但這樣的變化從何而來,又將往何處落。他卻是一無所知的。只能隱約感到,這是一種向上的變化。

  冷眼下移。周殊宇眼中的猶大顯露出不正常的狂態。他對後者的襲擊早有準備,

卻很在意對方的興奮,究竟是源自何處:  “你都幹了些什麽。”

  這聲音冰冷得連他自己都覺得可怕。

  “難道不是在幫你回憶過去嗎?那些無形中正背你而去的日子。”

  這話從猶大口中竄出,仿佛比火焰還要熾熱。

  #來吧、來吧,接著來吧!

  他左面的石臉逐漸脫落,取而代之的,是半面流動的岩漿。

  「火之刑·猙炙灼焰」

  火湖中竄出六條由熔岩構成的,面目猙獰,長短不一的巨蛇。周殊宇本想躲開,卻發現自己的身體又被某種莫名的術式所固定,無法挪動分毫。

  #他們囚禁你的只是肉體,為何不展現你的王權!

  仿佛下意識的動作,終鳴銳槍隨即脫掌而出,以同樣迅猛的姿態朝火蛇貫穿殺去,雷光閃過,火蛇破裂,夾雜著雷鳴的爆炸令整個山谷都為之震顫。世界不過如此。

  眨眼間的功夫,五條火蛇便已化作飛灰。唯有最長最粗,面目也最為猙獰恐怖的那條蛇,終鳴銳槍阻攔不及,徑直就穿過了周殊宇那被無形的支架所禁錮的身體。

  就像披上了黃矮星的光球外衣般,超越人間的高溫零距離地遊走在他的皮膚上。周殊宇忍不住仰天呼叫,似乎是想要傾瀉出淤積在血液中的灼熱。

  悠長滾燙的聲音也得到了雷鳴的回復,地面的猶大已經分辨不出這雷霆究竟是來自灰蒙蒙的天穹之上,還是來自周殊宇的體內。能看見的只有雷光,——整個視野中,只剩下雷光。

  神如何吩咐這些、如何使雲中的電光閃耀,你知道麽?

  閃光過後,又是長久的寂靜。欣嫩子谷倒並沒有因此發生任何實質性的變化,只是忽然又彌漫起了一股微涼的氣氛。或許與雷光在火蛇中掙扎時露出的肅殺之氣,已經突然被剝離的低溫有關。

  荒涼,直至荒蕪。

  “就連葉子都被這涼意熏得褪色了啊。”

  “為什麽就不能是被染上了新色呢?”

  孫銘辰好奇周殊宇的奇思妙想。人們都常說,楓葉被染紅,卻似乎從來不會說是褪成楓紅。且在他的思緒中,是被『熏得』褪色,更加顯得新奇有趣。

  “被涼意侵染,人也會忍不住瑟縮發抖吧。事事慵懶,便褪色了。再者,隨著時間的流逝,顏色什麽的,總會衰退吧?”

  “噢——”

  孫銘辰攀搭著周殊宇的肩膀,頭一歪,就抵在隻比他稍矮一些的周殊宇的耳尖上。這裡是位於校外某處的一片小楓樹林,每逢入秋後一個月左右,孫銘辰都會陪他來走一轉。這是隻屬於二人的傳統節目。

  楓葉對氣候應該很敏感吧?否則為何總能在每年幾乎同樣的時間褪紅呢?一些楓葉啊,仿佛想起來似地,忽然飄落下來,帶著秋天隻隱約可聞的溫柔,以衰落的聲音掠過潮濕的土地。孫銘辰試著代入周殊宇的想法。於是把頭又向著他的方向擠了擠,後者只是象征性地搖搖腦袋,發出微弱又含糊不清的抗議聲。他一定會以為是楓葉對自己的生命敏感吧?

  楓葉本是沒有氣味的。但從空中掉落的楓葉,卻分明帶著一股令人傷感的清香。這是將要零落成灰的誓言般的清香,孫銘辰為之深深震撼了。側著頭的眼裡世界也是斜著的。直到將周殊宇推開,他才發覺那股清香是來自周殊宇,雖稍微失落了一些,但轉眼又開朗了。

  因為他推開了周殊宇——不,這樣說或許顯得會有些無情。只是原本搭在清香的肩上的手,不知不覺就溜到了腰間。再稍稍一用力,將周殊宇往前送了幾步而已。他就是想單獨看看夾在楓葉和楓樹間的周殊宇的樣子。

  周殊宇對任何的風吹草動都很敏感,更別說是驟然的外力。他像是隻受驚的貓,猛地回頭看了一眼,對視的時候忽然感到有些羞澀和後怕,隨後才放心地繼續路過火紅與暗沉交替的樹林。

  孫銘辰望著周殊宇,心裡很是坦然。午後的陽光穿過楓紅,兩種暖疊加在一起,都被他吸引在自己身上。恍惚般地閃耀一下,少年的美便赤裸地呈現在『紅』的余燼中。三者自上而下地散發出秋天的魅力,他不由自主地就想到了『美』這個字,並已默許,將原本三者共有的『美』集中在那個跳躍在石板之間的人兒身上。

  周殊宇很少展現出這種與年齡相匹配的活力。所幸,今天下午上完課就開始放『斷日節』,午後出來閑逛的人也因此變得稀少。孫銘辰欣慰地看著朋友,心想在人來人往的時候,他總會低著頭沉浸在松軟的泥土底部,像是凝望著踩踏自己內心的孤獨,只有這樣才踏實。

  “不能走快點嗎?”

  “嗯。”

  “喂,你再走快點嘛!”

  真是個孩子啊,這還沒有走多遠呢。

  “不行哦,我還沒看夠呢。”

  這段不足千米的路,硬是被兩人走了快二十分鍾。

  “接下來的十天,你有什麽打算嗎?”

  “回家吧,多呆一段時間,或者再去周邊走走就好。”

  “也好,住校之後,你同你父母交流的時間就更少了。”

  “嗯嗯,他們很忙嘛。”

  周殊宇用力地點頭,就連頭上的陽光都要被搖下來似的。

  秋日的光芒,在午後還是帶了些夏日的余威的。但楓葉早就吸收了多余的燥熱,也可以說,空氣中彌漫的荒涼早就吸收掉多余的生機。總之周殊宇並沒有感到同仲夏一般煩熱,心情更是輕松的。這樣的輕松,不知為何,總是只有在孫銘辰面前才能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來。偶爾回想起來,常常會感到擔憂,放在當時卻又什麽憂慮都感覺不到。

  放學的時候,周殊宇沒有和孫銘辰一起,而是獨自乘車離開。車窗緩緩搖上,外面的世界蒙上一層陰影。這沒什麽,他清楚,從外面往裡看,是只能看到一心一意的一片漆黑的。

  一塊一塊形似炭黑的粉末從周殊宇身上滑落。孫銘辰或許沒有想到,所謂余燼之中的美,實際上竟然會是這樣的狀態。

  風一動,衣物余下的粉末就紛紛散開。周殊宇從未覺得自己的肌膚如此細滑,甚至能感覺到每一顆粉末在肌膚上遊動的方向。於是,在他細致到入微的感官中,又仿佛是粉末的滑動帶起了風。

  誰也沒有『動』,誰都『動』了。他就坦蕩蕩地懸浮在山谷之間,無風亦無塵,唯有自我。

  接下來……

  冷汗早已打濕了猶大的上衣,之後的狀況便不會在他的預料之中,誰也不知道眼前這個人接下來會做些什麽。自己的命運已經完全被他人掌握,所以,即便現在對未來感到茫然也是情有可原的。是的。他又欲抬手,至少得嘗試著繼續試探,唯有這樣才能……

  一瞬間猶大隻覺得六感混亂,天地顛倒。抬起一半的雙手,隨著被抽走力氣的身軀一齊向著重力的方向落去。一隻冰冷的手又立即止住這樣的墜落,他應該道出感謝的,可那隻冰冷的手又偏偏掐住他的脖子。用力之精確,讓他在能勉強呼吸的同時,偏偏說不出一句像樣的話。

  “你既不想說,我也懶得勉強你。”

  猶大的視野只剩下一條線,整條狹隘的線須臾間又已被腥紅的光芒填滿。

  輪回之眼……

  咯、啊、啊……

  左半臉傳來冰冷的感覺,像是數以萬計的銀針從內向外刺出,猶大難受得幾乎瘋掉。但他卻很理解周殊宇為何會這樣做。

  自己能感受到冰冷,說明熔岩的高溫在他眼裡已不值一提。他所尋求的,也不再是那股滾燙,而是那日一閃而過的溫熱。

  “咦?小銘同學,那就是你常說的那個朋友嗎?”

  “嗯?嗯,等等,你是怎麽認得出他的?”

  “有點印象,上次代爸媽來接你的時候看到是他送你出來的。”

  “……”

  “喂!”

  周殊宇為這清澈響亮的聲音回了頭,他曾在孫銘辰打電話時聽過這種聲音,——那是他的姐姐。

  他們一家四口也來花展了啊……

  “喲,小舒和小銘長得還真像啊。”

  孫母笑著熱情地招呼道,周母也同樣的驚喜與熱情回應:

  “誒,這麽一看,的確是很像啊。”

  哪裡像了?——周殊宇不明白。曾經與孫銘辰要好的一個女生也說過類似的話,可他卻一直都不覺得,自己與孫銘辰有什麽相像的地方。

  兩位母親立即為一個臨時尋得的共識展開了熱烈的討論。孫母忽然說起,孫銘辰一直想要個弟弟妹妹,周母也不經意地提到,自己安靜的兒子需要一位好動的哥哥。二人便聊得更火熱了。

  姐姐帶著兩個弟弟走在中間。兩位父親則近乎沉默地跟在最後。只是偶爾才會談到一些關於國家或社會的現狀之類的遙遠話題。

  花展內姹紫嫣紅,也是一派秋色,讓人目不暇接。周殊宇不知為何微紅了臉,一直側著臉看著路旁擺放成各種形成的花朵們,試圖尋求些幫助或寬慰。凝重的表情,又像是在詢問什麽問題。

  此時的周殊宇臉上,還殘留著些許孩童的稚氣。但這張側臉——眉毛、睫毛、嘴唇和下顎線條鮮明,盡管腮邊還殘留了一點嬰兒肥,也依舊端正極了。乍看,簡直天真得令人憐愛,孫銘辰自問,也不知道自己與周殊宇長得哪裡相似。

  為了不引起姐姐的注意,他又順著周殊宇的視線找到被排成彩虹的,七排顏色各異,卻被裁剪得相似的花。種植在深褐色的土壤中,表層撒了些天藍色和粉紅色的人造沙子,盡管隨時都有枯萎的風險,但也勉強算是複刻了一場天上的彩虹。

  這樣做,或許是為了營造一種初見的新鮮感。可手法卻實在拙劣了些,或者說理想了些。礙於時下環境等各種因素,這片地上的彩虹因顯得過於燦爛,而失去了美的可能性。甚至不如再抬頭看一眼遠方的群山,桃紅色的晚霞透過薄紗般的雲霧,淡淡的,會把整座山都映成深寶石藍。這才是真正的朦朧的意境啊。可惜離得太遠了。且那是不同於枯萎的風險,因為它一旦消失,便再也不可見,甚至就連回想都會顯得異常敷衍。

  對花而言。重要的是花的顏色、樣貌、還是氣味呢?周殊宇思考的模樣才更貼近學生的樣子。紅潤的臉也漸漸冷淡,偏白,在萬紫千紅中顯得不解風情。是有些誇張了。從他心中沁出的清香,沾上了學生的傲氣,才顯得如此皎潔。不,重要的應該是園藝師吧。遇上了拙劣的園藝師,後果才是不堪設想的。真是糟糕,這才是最糟糕的。

  看他的樣子,是又想到了什麽難過的東西了嗎?孫銘辰好奇著。盡管少年常是傷感的,可在孫銘辰眼裡,又只有少年才是生機勃勃的。沙子和各色各樣的花朵都沒跳入他的眼簾。他為自己異常執著的好奇感到羞愧,甚至充滿罪惡感,莫名地以為這是在向某種禁忌的領域發展。可此刻的心卻固執地向前,他必須——至少在此刻——要心安理得地接受自己的好奇。花還挺美的。不知為何,人總有短暫的一瞬是會被各種規矩律法所遺忘的。孫銘辰也讚成這種自我辯護。

  約莫過了三刻,兩家人走到花展的出口。兩位母親也停止了熱火朝天的交流,心滿意足地轉過頭對著兩個兒子:

  “以後你們兩個就當親兄弟相處,如何?”

  “啊?”

  孫銘辰是樂意的,可語氣還是應驚訝些:

  “嘁。”

  周殊宇看向一旁的母親,她的眼睛,近日來即便與以往相比,也少了些神采。此刻卻閃閃的,像是在傳達一種請求,抑或是一種哀思。他茫然不知所措,便不吱聲了。

  “叫聲哥哥吧。”

  父親竟然也拍著自己的肩膀表示讚同。簡直不可思議。

  “唔……”

  周殊宇卻支吾著不肯開口。雖然以他和孫銘辰的關系,早已勝似親兄弟,甚至可以說是一段全新又奇異的親密關系。可心底的感情不應該被展現出來。就像是馬戲團舞台中央一刻不停地被表演的動物,眾人期許的目光令他感到焦躁、困惑和難受。他臉紅得厲害,心也跳得飛快,盡管這些在外人看來,都不過是害羞的表現。

  “呀,他不想叫就算了吧。”孫銘辰拍拍他的腦袋,順勢為他擋住外人的目光。又以玩笑似的語氣說,“咱們自己心知肚明就行了嘛。”

  接下來,大人們感歎了些什麽,又說了、或做了些什麽,已經無論如何都回想不起來了。周殊宇隻記得自己當時幾近虛脫,隻想就那樣順勢倒在深海的懷裡,以躲避其他人的審問。

  噢。唯有那個原本不以為意的姐姐,在看到自己的弟弟竟也有如此體察他人的一天的時,好似忽然醒悟,說了些正經得像是祝福的話。相關的瑣碎迷迷糊糊,但也僅此而已。

  噢。自斷日節的那次花展相逢之後,就像被安排好似地,父親遭到某個極端組織的暗殺,母親也在帶自己逃亡的路上因車禍而意外身亡。那一年,他剛好十歲。

  再後來,余下的直系血親,祖父、祖母,外祖母,也一個接一個地作古歸去。待到十四歲末,偌大的宅子,竟只剩下外祖父與自己作伴。

  短短三年,以『主角』的身份參加了五場葬禮。周殊宇還記得,在外祖母的葬禮上,自己作為死者僅存的直系晚輩親屬,帶領一眾旁系晚輩行禮,一舉一動都格外肅穆端莊,合乎禮儀,駕輕就熟地完成了各項繁瑣的步驟。表妹事後都不禁用驚訝又欽佩的語氣開玩笑:

  “即便是殯儀館的先生見了表哥,恐怕都會擔心起自己的行為舉止是否合乎規矩。”

  作為『義兄』般的存在,孫銘辰也被周殊宇的外祖父破格允許參加。與死者的晚輩有些交情,就能理所當然地公然露面了嗎?但無論如何,周殊宇的外祖父這一次是同意了,只是孫銘辰仍舊被要求不得瞻仰遺體,且不能同周殊宇一同站在第一排。

  他身著禮服,手持念珠。虔誠又麻木地低著頭,雙手合十,嘴裡喃喃地念叨著什麽。或許只是在祈禱冥福。但沒人聽得清楚,在場的人都與他離得太遠。這被孤立般的場景,仿佛在場的人裡,只有他一個是虔誠的。就連孫銘辰也並不虔誠,他盡管傷心,但終究不了解、甚至不認識仙逝之人。孫銘辰的感傷,僅僅是因為眼前的人正不可自拔地越發沉溺於孤單的悲痛之中。而周圍所謂的親戚,卻都與他隔著遠遠的距離。他的寂寞竟然在此刻得到了絕佳的表現機會。於是孫銘辰的傷感中又多了些憤怒。他剛剛才斥責過那個向周殊宇開玩笑的表妹。

  周殊宇緩緩起身,獨自目送遺體被送入火化。鐵門緩緩合上,在無聲的火焰和高溫中,周殊宇聞到一股燒焦的頭髮味。他知道,火化的地方離這兒還有些距離,密封也做得很好,氣味斷然不會從那裡傳來。他只是在懷疑,這股墳墓般的味道是不是從自己身上散發開來的。

  “真是可憐啊,這孩子……”

  他聽到背後有人小聲的議論。方才他護送靈柩從那些人面前經過時,也聽見他們不時在歎氣或抽泣:唉唉,真是可憐,真是可憐啊!一個大概同母親同歲的婦女甚至還一直尾隨著他, 竟用著微弱的聲音哭了出來:唉唉,真是可憐,真是可憐啊!最後越發激動,發出淒厲的哭聲來。

  說實話,周殊宇並不認識她,甚至可能從未見過此人。因此,他只是感到羞恥,從而變得更加拘謹。周圍的人強要憐憫他,似乎是想要挖掘出他的衰弱似的。終於使他的心中產生了抵觸的情緒。

  孫銘辰咳了兩聲。旁邊的人雖布滿地白了一眼,但也總算安靜了。

  ……

  下葬後,周殊宇和孫銘辰一同先送外祖父回家,再一起回到殯儀館感謝白事知賓。殯儀館的人的確很欽佩他,小小年紀居然考慮得如此周到。

  夕陽西沉,這裡是極為偏僻的城郊,地平線上只有山和天空,都是一樣披著明晃晃的光輝,實在是一派恬靜安逸的氣氛。

  離開時,他對著館內一處托著假山的池子凝望了許久。假山下,觀賞魚們在自以為是泉的池水中遊蕩,擺弄出朝暉一般的光彩,粼粼地反射在他眼眶和額頭之間。他看到池水中虛弱的自己,霎時便覺得頭暈目眩。但他此刻務必得先忍住想要吐血的衝動,不由地握緊了雙手。

  驚人的握力帶著疼痛傳入孫銘辰的手中。他不忍心叫出來。周殊宇悲慟欲絕的形象已深深地刺入他的心臟。他原本並不傷感,此刻卻不禁落淚。就連自己的右掌心也是冰冷冷的。

  現在想來,或是是那場秋天的花展不夠吉利吧。可他卻喜歡秋天,仿佛是為了珍惜萬物最後的倔強與絢爛。這樣早熟又執拗的生死觀,就連周殊宇自己都覺得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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