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詛咒
就像是為了更大的利益而孤身赴險的勇士一般,修格在後方無數士兵們的目光注視下朝前走去。
這些士兵不太明白為什麽這些可怕的野法師要襲擊獵兵團的駐地,也不太明白為什麽他們點名要“帶走”修格,但他們卻都知道,修格此刻的選擇,在某種程度上保護了自己以及自己的戰友。
然而,修格卻沒有給這些獵兵團士兵們道別的時間,他僅僅只是簡單地對著那名黑日結社的中年法師點了點頭,隨後便隨著他一起朝著黑森林堡的方向走去。
在修格的身後,獵兵團的士兵們無聲地行了軍禮。
對於作為沃特爾王國精銳部隊一員的他們而言,今夜的所見所聞無疑是對他們軍人身份的最大羞辱,然而他們卻對此無能為力。
即便是在新式軍械與技術開始興起的當下,掌控魔法力量的施法者們仍舊能夠在一定的范圍內展現自己的超凡之處,而在黑日結社成功對沃特爾的軍方進行滲透之後,他們便成功地抓住了這個對第五獵兵團而言極其重要且微妙的契機。
就像是在冥冥之中得到了某些指引一般,黑日結社又一次“恰到好處”地執行了自己的計劃。
薇琳伸手托著下巴,目光在那個遠去的背影上停留了很久。
作為修格·恩斯特在這個世界中的老師、朋友以及多次合作的搭檔,薇琳自信對於修格還是有一定的了解的,就在剛剛,直覺告訴她,這個正在孤身赴險的家夥似乎並不緊張,相反,他似乎對於接下來會發生的一切充滿信心。
雖然不知道他的信心究竟來源於何處,但在這一方面,他似乎並沒有出過錯。
於是薇琳收斂了目光,她對著一旁的軍官指了指那些被熔火地龍們拖曳過來的結晶炮,說道:“接收吧,注意檢查結晶炮與炮彈的狀況,不要遺漏……清點結束後我們立即返回陣地。”
夜色依舊深沉,只不過正有烏雲順著寒風從遠方飄蕩過來,在它們的遮蔽之下,原本明亮的星光也變得黯淡了起來。
……
負責給修格帶路的黑日結社法師抬頭看了看天空,隨後他一邊領路,一邊說道:“天氣正在變化,第五獵兵團明日的戰鬥恐怕不會太輕松啊。”
“天氣是不會區別對待任何一個人的,獵兵團雖然不會輕松,但作為進攻方的德蘭人也將面臨困難。”
修格隨口回應了一句,他微微加快了腳步,直接來到了這名中年法師的身旁,就仿佛對方是自己的同行者而非引路的敵人一般,隨後修格說道:“閣下難道不打算先介紹介紹結社麽?你總不會只和我討論戰爭吧?”
“啊……抱歉,是我失禮了。”
中年法師微笑起來:“既然如此,就請先允許我做自我介紹吧……鄙人來自海恩王國,是海恩魔法學院的成員,在結社中的外號是‘講師’。”
中年人,或者說“講師”如是說道:“結社依照不同的領域與課題對每一位正式的結社成員進行了分配,修格先生可以將其理解為一個巨大組織下的不同部門。”
“那麽‘講師’先生所屬的領域是?”
“鄙人投身於‘暗淵史學’,不過很可惜,我們在這一領域的進展一直非常緩慢,但如果能夠得到像您這樣的人士加入,那麽我相信,結社必將在這一領域踏出極為關鍵的步伐!”
聽了講師的話,修格的眼睛忍不住眯了起來:“有趣,我倒是想知道,你們是通過什麽來進行領域劃分的?”
“通過我們的信仰。”
講師解釋道:“每一名能夠加入結社的正式成員,無一例外都是能夠親身感受真正的神跡,並目睹神祇偉力的人……而根據我們所能夠目睹的神跡的不同,則基本能夠判斷每個人所屬的領域以及理應信仰的神祇。”
“原來如此。”
修格點了點頭,隨後他問道:“那麽閣下的信仰是?”
聽見這個問題,講師卻搖了搖頭:“肆意談論神祇名諱是不敬的,唯有在莊重的集會與祭祀場所,我等才能有限度地呼喚其姓名……至於那些胡亂選擇神明,並隨時隨地呼喚其名稱的人,不過是一群盲目的愚夫罷了。”
他的這些話,讓修格想起了之前那名協助黑日結社發起波爾登炮擊,並最終被抓到地下牢房當中的炮兵軍官,從表現上來看,那個家夥似乎完美地契合了講師所說的“愚夫”的特征。
“我知道,修格先生現在一定對我等極為好奇,不過僅憑我一人所講,難免會有所遺漏,萬一讓您對結社產生一些錯誤的理解那可就不好了……不過放心,等集會開始後,自然會有人向您細致地介紹我們的組織以及事業。”
講師是一個非常健談的人,盡管他並不願意在當前的情況下繼續與修格談論有關黑日結社的一切,但他在巧妙地說了幾句話後,便將話題引向了戰爭、局勢等方面。
修格不得不承認,在拋開黑日結社成員這一身份的情況下,這位講師確確實實是一位堪稱優秀的交談者,他見多識廣,對於當前諸國的局勢變化都有所了解,甚至對於大洋彼岸的那些東方世界的變化也有相當的認知。
而在交談的過程中,講師卻也對修格的冷靜和鎮定感到訝異,而修格所展現出來的素質以及他的這種表現,更是讓他更加堅信結社做出的判斷。
講師當然不會知道,修格之所以會如此的平靜,其主要原因便在於,他的精神世界當中始終沒有出現明顯的警兆,雖然圓盤轉速稍有提升,但這只不過是周遭的魔力刺激所造成的反應,與危機感無關。
兩人就這樣一邊交談一邊踏入了山丘的范圍之內,很快,修格便感受到了之前干涉魔法召喚物,並直接襲擊所有進入者的那股魔法力量,它應當來自設置於此的某個大型儀式場。
修格甚至能夠感受到那股魔力正在不斷地對自己發起試探與侵襲,然而在經過無數次的摧殘與補足之後,修格精神世界的強韌程度早已不是尋常施法者能夠相比的了,在“行走之林”、墨綠結晶以及金屬圓盤等存在的共同作用下,磅礴的魔力海潮開始在修格的身體當中不斷回蕩,任何試圖侵入他軀體的外力都在第一時間被抹滅和驅逐。
講師的目光在修格的身上停留了一下,在確認儀式場確實沒有辦法對修格造成任何實質上的影響後,他便停止了自己無意義的試探,並從獵兵團之前設置的哨卡當中喚來了坐騎——那是兩匹身上覆蓋著灰白色鬃毛,頭部狹長,且嘴巴部分覆蓋著堅硬骨質外殼的奇特戰馬。
修格雖然並不認識它們,卻也能夠看出,這應當是某種古老魔法生物所留下的後裔,在梵恩當中應當屬於數量極少的稀有物種。
然而黑日結社在使喚這些魔法生物方面卻非常自然,講師直接將一匹戰馬的韁繩交到了修格的手中,待他翻身上馬後,便領著修格朝著黑森林堡的方向馳騁而去。
這種特殊馬匹的步伐非常穩健,速度也極為驚人,很快,它便帶著修格來到了黑森林堡的大門口,原本被懸掛在這裡的第五獵兵團與沃特爾王國旗幟此時已經被摘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面用魔法直接固定在大門上方的陌生旗幟。
旗幟的表面繪製著一輪巨大的黑色太陽,而下方大門的兩側,則站立著由法師們製造而來的魔像守衛,黑日結社的法師們甚至給這些魔像們配備了以扼魔銀混合鑄造而成的巨劍。
在過去,這些外貌醜陋且造價極度昂貴的護衛者們常常會被運用在法師塔以及其他一些重要的魔法場所當中,由專門的施法者進行指揮和維護,但現在它們已經非常少見了。
畢竟隨著結晶銃等武器的威力的不斷擴大,這種守護者魔像的弊端也越來越明顯,用百倍於結晶銃與煉金炸彈的成本製造出一個很可能會在數輪射擊當中就崩潰的笨重靶子,這實在是不太劃算。
不過,黑日結社顯然也對這些守護者魔像進行了相當程度的改進,修格發現,它們的表面竟然覆蓋了一層對於魔力爆炸與衝擊都能產生不錯抵抗力的魔紋,而在魔像的脆弱關節處,則是添加了堅固的金屬作為額外的防護。
魔像的數量不少,光是黑森林堡大門以及其通往內部的長廊當中就設置了二十來具。
修格輕聲感歎了一句:“結社的財力驚人啊。”
“修格先生過譽了。”
講師微笑著回答道:“您應該也是知道的,並非所有結社的合作者都有足夠的智慧來理解我等的事業……尤其是那些龐大的家族,他們雖然願意為結社提供一些財力,但這不過是人類們又一次自作聰明的投機之舉。”
對於講師這明顯夾雜著針對恩斯特家族的譏諷的話語,修格一笑了之。
在進入黑森林堡之後,金屬圓盤的轉速開始平緩增加,顯然在這裡確實潛藏著某些可能帶來危機的存在,但這種威脅仍舊有限,並沒有上升到那種需要讓人全方面提防的地步。
而相比修格的謹慎,金屬圓盤內的那些“住客”們則多少表現得有些狂妄了。
來自暗淵宮廷的獵犬趴在自己房間的地面上,它似乎打了個哈欠,對於修格身旁這位明示自己信仰暗淵宮廷並“熱愛”其中一切的信徒,它根本就懶得理會,它甚至不認為修格的周邊存在著能夠讓自己狩獵的重要獵物。
鏡中使者此刻正在安靜地看書,它甚至悠閑的將腳架到了桌子上,手中則捧著一本同樣由陰影構成的書籍,也不知道這種“影子”看“影子”的行為是否真的存在意義。
卡爾戎之觸沒有辦法具體地表達自己的情感,它們只是靜靜地在凹槽裡搖擺,等待修格的召喚。
唯一算得上有些亢奮的便只有狂奔之鼠了,這家夥之前睡了太久太久,醒來之後就見不得潛在的敵人與獵物,只要有機會,它就會不斷地向修格傳遞自己狩獵的衝動與欲望。
現在的它已經到了看見一個新東西就想上去啃一口的地步了,發癲頻率實在太高,令修格都有些害怕。
“這邊請,修格先生。”
講師當然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一隻巨大的老鼠預訂成了磨牙棒,他保持著那種學者特有的自信與驕傲姿態,引導著修格穿過了黑森林堡內的寬闊堡場。
在這裡,修格看見了非常多的人,他們明顯都是黑日結社的普通成員,為了掩蓋身份,他們都穿著足以掩蓋身形的黑色鬥篷,鬥篷上則都繪製著黑日結社的標識。
他們沉默地觀察著修格,目光當中卻透著一絲難以捉摸的狂熱情緒。
修格隨著講師下了馬,並將馬匹交給了兩名結社成員,隨後他們一同走進了位於堡場最深處的建築,這裡原本應當是黑森林堡主人為自己設置的宴會廳,但現在,黑日結社顯然已經將它改造成了會議場所。
“歡迎您參加結社的集會,修格·恩斯特先生。”
此刻,講師臉上的冷靜已經逐步淡去,取而代之的是面對一場重要集會時的興奮與熱切,他領著修格穿過門廊,來到了一個宴會廳前方的一個隔間裡,而在這個隔間當中,修格則看見了一幅足以令梵恩當中絕大多數普通人都感到憤怒的畫面。
在這個房間的正中央,正豎立著一尊以半透明的魔力構築而成的巨大雕塑。
那是由無數被人們信仰的神明所堆積起來的巨大殘骸。
修格看見,被沿海居民們廣泛崇拜的海神被壓在雕塑的底端,他伸著手臂,面目猙獰似是在渴望外界的救助。
作為聖斯蒂爾人精神圖騰的生命之神被攔腰斬斷,極為淒慘。
地精與商人們所信仰的那位金錢與商業之神被斬斷了雙腿,而他那引以為傲的金靴則被拋棄在了一旁……
這尊雕塑本身,已經足以被視為對梵恩諸神信仰最惡毒的詛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