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紅之星自天際隕落,宛如避世之諸神垂下渾濁的血淚。
對於死亡守衛的第七大連所面對的戰局而言,區區一百名暗黑天使其實並不是什麽足以扭轉乾坤的力量,畢竟困阻莫塔裡安之子們的並不是更為強大的對手,而是絕對的數量差距所帶來的洪水滔天。
在這顆無名世界那已然乾癟的地表上,一場絕對的屠殺正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大約五千名隸屬於第十四軍團的戰士頑固地駐守著被他們緊握在手裡的登陸陣地,他們的盔甲沒有塗裝,而是散發著一種發黃的灰白色,只有一些人的肩甲被用深綠色的噴漆所塗抹。
而在他們的身後,是他們突破虛空盾登陸的辦法:一艘直接撞向地面的戰艦。
當初,巴巴魯斯的蒼白之王就是用這種辦法撕碎了加拉斯帕的防空火力,顯然,他的不少子嗣對這個方法印象深刻,且頗為信服。
這些不斷瞄準與開火的阿斯塔特戰士是月夜下的孤星,是荒漠裡的湧泉,是汪洋中的礁島,在他們那堅不可摧的陣地外圍,是一眼望不到頭的已死者的巨浪:這顆巢都世界上數以十億計的人口都已經被殺死了,被操控了,某種強大的靈能異形通過難以想象的法術驅使著這些冰冷的屍體,並從他們那殘缺的生命本能中汲取著海量的營養。
這些該死的異形一邊遠程遙控這支無所畏懼的大軍前仆後繼地湧向帝國的防線,一邊通過無數個靈能裝置維系著一張古怪的靈能虛空盾,讓帝國艦隊的軌道轟炸所起到的作用堪稱微乎其微,往往一輪聲勢浩大的齊射也只能解決幾十上百萬的行屍,對於地面部隊的壓力來說堪稱杯水車薪。
在這種情況下,戰爭已經失去了所有的技巧與藝術感,哪怕是最精銳的阿斯塔特也只能接受一場堪稱沒有盡頭的屠殺作業:被驅使的屍體簡直無窮無盡,他們那乾癟的頭顱上只有蒼白的滾圓眼珠散發著令人不安的光芒,盡管這些乾瘦的無腦行屍沒有任何的力量與戰鬥技巧可言,但當百萬的,千萬的,甚至上億的行屍通通懷揣著能夠自爆的能量,從四面八方湧向帝國的陣地的時候,哪怕是最老練的莫塔裡安之子也只能麻木地、匆忙地、一刻也不敢停歇地扣動著扳機。
死亡守衛們沉默地戰鬥著,他們沒有戰吼,這是莫塔裡安送給他們的禮物,每每當數百萬的行屍倒下的時候,才會有一兩名出現紕漏的巴巴魯斯之子被淹沒在一刻也不停歇的屍潮之中,此時的通訊器中才會傳來一絲本能的呼喊,但盡管如此,所有人都在沉默以對,他們沉默的戰鬥,沉默的前進,沉默的在已死者的浪潮中緩慢地碾出了一條由純粹的血肉所塑造的通道,向著勝利邁出一步又一步的堅定。
無可阻攔,不可阻擋。
對於任何一個精明的阿斯塔特軍官來說,這種靠意志與堅韌所進行的戰爭都是一種浪費,無論是哪個軍團,在面對這種拉鋸情況的時候,都會本能地派出自己的突擊小隊,要麽破壞掉那些支撐著虛空盾的靈能據點,讓艦隊的怒火焚燒大地,要麽乾脆直擊異形的巢穴,從根本上結束這場沒有意義的戰爭。
但對於此時的加羅來說,這些都是有些虛妄的幻像,因為死亡守衛的軍團武庫中根本就沒有屬於突擊與戰術小隊的位置,莫塔裡安致力於將他的每一名子嗣都養成足以應對任何情況的重步兵,戰機與噴氣背包更是走投無路的時候才會出現的選擇。
除了極少數的專業領域,大多數的死亡守衛都是純粹的戰士,可以應對各種戰鬥環境:也正因為如此,他們的勝利不言而喻。
也許再過一個泰拉標準時,這支不可阻擋的緩慢大軍就將堂堂正正地碾過異形的巢穴,而即使情況沒那麽順利,正在路上的支援艦隊也會確保戰鬥的勝利:只不過在那之前,還要多流幾滴鮮血。
這就是死亡守衛獲得勝利的方式,盡管莫塔裡安之子們並不總是如此地執拗,但在面對這種只能依靠鮮血與勇氣的戰鬥中,執拗所象征的堅韌就是他們最大的驕傲。
但對於加羅來說,哪怕隻讓戰鬥兄弟的鮮血少流一滴,都是值得努力與妥協的。
於是,暗黑天使的軍隊從天而降,如同刺破晨曉的光芒,精準的降落在了那個最大也是最重要的虛空盾發生器的位置:為了找到這個裝置,摩根將整個世界的地表用靈能翻檢了三遍,它藏的的確非常隱秘,難怪死亡守衛一直沒有找到。
就連艙門都沒打開,無數的行屍就已經撲了上來,但緊接著,一股最狂躁的靈能浪潮在一瞬間席卷了無數的山川與廢墟,就連萬裡之外的伽羅都不由得皺起了眉頭:身為一名死亡守衛,他已經很少見到如此囂張跋扈的靈能風暴了。
但效果是好的:僅僅幾分鍾之後,籠罩了大半個世界的虛空盾便在嘶鳴的炸裂聲中逐漸瓦解,伴隨著這一阻礙的消失,原本在軌道上徒勞等待的帝國艦隊在一瞬間重新活躍了起來,數以千計的炮口爭先恐後的傾吐著火舌,戰爭的天平在一瞬間發生了轉變。
伽羅安靜地目睹著這一切,他集結著自己的隊伍,準備專心準備接下來的斬首事宜,對於暗黑天使的援助與功績,他的內心並沒有什麽疙瘩,對於這位第七大連的戰鬥連長來說,他現在最關心的問題就是這場勝利的意義:這是這個星區中最後的異形據點之一,伴隨著這裡的光複,名為【德魯恩】的異形只剩下最後的老巢了。
它們即將迎來來自帝國的最終審判:這會是他的基因之父那輝煌的履歷中嶄新的一筆,沒有什麽比燃燒殆盡的異形帝國更能說明莫塔裡安對於偉大遠征的豐功偉績了。
不過在那之前,他還需要花些心思,招待這些突如其來的友軍。
畢竟,對於死亡守衛來說,一名巫……靈能者訪客。
這可不多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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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羅在自己的旗艦上正式且隆重地接待了兩位來自第一軍團的領隊,死亡守衛們甚至舉辦了一次微型的閱兵,以示敬意與感謝。
初次見面,戰鬥連長就發現了一個有趣的細節:身為軍團凡人顧問的【飲魂者】居然走在了身為阿斯塔特連長的扎哈瑞爾前面,而後者也沒有半分不情願。
看起來,第一軍團的神秘內部比他想象的更有意思。
“感謝你們伸出援手,來自第一軍團的戰鬥兄弟,你們的幫助讓這場戰鬥能夠如此順利地結束。”
這句話是加羅的肺腑之言,如果沒有第一軍團的介入,他也許還需要付出幾個泰拉標準時與數十個戰鬥兄弟的性命為代價,才能徹底的結束這場戰鬥:這還是最為樂觀的估計。
戰鬥連長走上前,與兩位第一軍團的領隊握手,問好,交談在輕快且嚴肅的環境中進行,伽羅板著面孔,卻也在一刻不停地觀察著兩位訪客:他很快就確認了扎哈瑞爾是一名合格的戰士,而摩根的狀態則更有趣,她那種骨子裡的高效與精乾完全無法被外表的魅力與和善所遮掩。
坦白說,伽羅很是欣賞這種高效的人物,她能讓一切事情變得順利且不讓人煩心。
因此,當他們行走在戰艦的回廊中,而且摩根的話題很快就轉移到了一些關於情報與銀河中大小事情的發生上的時候,戰鬥連長在允許的范圍內,幾乎是無所不談。
“是的,風暴,亞空間風暴,哪怕放眼歷史,銀河中也很少會出現如此劇烈的亞空間風暴,現在它被稱為【絕望之嚎】。”
“這場風暴席卷了幾乎大半個銀河,從奧特拉瑪到神聖泰拉都能感受到它的波濤,據說有數千支艦隊在風暴中失去了聯系,甚至有幾十上百個居住星系也在這場風暴中迷失了,直到現在都沒有哪怕一星半點的消息傳來。”
“而且可以確認的是,這場風暴與冉丹異形有關,它們掀起了這場風暴,並趁機發動了規模浩大的攻勢,已經有上千個星系淪陷了。”
當伽羅訴說這一切的時候,摩根的眉頭已經越皺越緊。
【在兩個泰拉標準日裡,已經發生了這麽多的事情?】
“兩個泰拉標準日?”
這一次,輪到了伽羅的眉頭皺了起來。
“摩根女士,那場名為【絕望之嚎】的亞空間風暴,已經是整整六個泰拉標準月之前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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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下來那堪稱焦急的詢問與回答之中,一直在旁邊聆聽的扎哈瑞爾突然明白了兩個問題。
第一,雖然他們艦船上的亞空間計數器隻走了大約兩個泰拉標準日的時間,但他們的的確確已經在亞空間的亂流中飄蕩了整整六個泰拉標準月,顯然,混亂無序的亞空間再一次展現了它紛亂的那一面。
也許在暗黑天使軍團中,他們已經屬於陣亡人員了?
扎哈瑞爾不禁如此想到。
而緊接著,伴隨著伽羅連長一點點地訴說著前線傳到這裡的隻言片語,扎哈瑞爾突然想起了摩根的那句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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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第一軍團現在已經遇到了麻煩,而如果他們沒有遇到麻煩——那麽情況會更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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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扎哈瑞爾明白了。
顯然,在那個時候,摩根已經從風暴殘片的詭異中探查到了冉丹在這場突兀浩劫中的角色,而這位聰慧的女士自然而然地就會進一步想到:
既然耗費心力掀起了如此規模的風暴,冉丹的下一步難道是乖乖的繼續龜縮麽?
顯然,這個龐大的異形帝國會趁著人類帝國受創的良機,傾巢而出:這甚至可能是冉丹帝國的所有力量,是這個強大且殘暴的異形政權的最強也是最後一擊。
再聯想到冉丹與帝國的前線位置所在,第一波遭受這個攻擊的只有兩個可能:要麽是固守在東北部的第一軍團,一旦冉丹的矛頭指向了莊森的大軍,那麽帝國的其他位置反而會安全,暗黑天使的鮮血將捍衛整個銀河。
反之,如果冉丹的全力一擊沒有砸向第一軍團,那麽它們僅剩的目標就是人類帝國的北部戰線,要知道,負責這條戰線的第十一軍團雖然高奏凱歌,卻已經很久都沒有傳回消息了。
現在看來,這種沉默似乎散發著某種詭異。
畢竟,要知道,北部戰線的身後可就是……
“冉丹的大軍已經突破了部分北部防線,其先鋒甚至已經在太陽星域中出沒,顯然,它們的目標就是神聖泰拉,暗黑天使軍團已經撤離了他們在銀河東北部的防線,泰拉政府正在集中一切力量,打算固守太陽星域之外的最後防線。”
【看起來,冉丹找到了問題的重點所在。】
摩根的聲音輕緩卻肯定。
人類之主的霸權國度如今雖然橫跨了整個銀河,但是在某種意義上,強大無比的人類帝國不過是一個【浮沙帝國】,一旦抽去了神聖泰拉這個核心,看似強盛喧鬧的銀河霸權將在一瞬間傾塌,即使沒有立即死去,帝皇的國度也只會剩下奄奄一息的最後一口氣。
冉丹看到了這一點,這些狡詐的霸權追逐者很清楚,這可能是它們最後的機會了。
在這種決然的瘋狂之下,人類帝國安插在銀河系北方的無數個殖民地、要塞與哨站幾乎是一夜之間便淪喪殆盡,足以稱霸銀河的異形霸權舍命之下,竟一路撕破了無數虛空天塹,直抵了人類帝國真正的核心區域,讓戰火在這些無價的膏腴之地肆意點燃。
【既然如此,那麽你們為什麽不去太陽星域,無論是影月蒼狼還是死亡守衛,都是此時人類帝國所需要的力量。】
面對摩根的詰問,加羅只是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我們沒有收到調令,無論是帝皇的命令,還是來自泰拉的,通通沒有。”
“而且,即使我們想去,我們也必須先解決這些名為【德魯恩】的靈能異形,這一種族的惡毒法術在扭曲著附近數個星區的亞空間航道的安全,助長了亞空間風暴的狂亂程度,如果不消滅它們,我們的大部分軍力很有可能在亞空間躍遷的過程中失散。”
“我們集結了三個軍團的強大力量:影月蒼狼,白色疤痕,還有我們死亡守衛,三位軍團的原體也親臨了這場戰爭,事實上,他們的艦隊很快就到,伱馬上就可以看到他們本尊了。”
摩根沉默了一下,然後,她向著眼前的死亡守衛伸出了手。
【我不想欺騙你,我的戰友加羅,我急切的渴望回到暗黑天使的艦隊,回到莊森的身邊,這是我現在的執念,所以我想,我的力量也許可以為這場清剿付出一份貢獻與助力。】
加羅同樣沉默了一下,才握住了摩根的冰涼拇指,他囁喏著,沒有立刻回答與保證。
“這需要另一位大人的點頭和允許,摩根女士,我向你坦言,這會非常的……困難。”
【誰?】
“……莫塔裡安,我們的基因之父,死亡守衛軍團唯一的主人,只不過……”
“他對你們靈能者的確……”
“不甚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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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麾下的加羅剛剛發來了一封信件,德魯恩異形的最後一個據點也被拔掉了,馬上我們就可以直擊這個肮髒種族的老巢了。】
【恭喜你,莫塔裡安,我最堅韌的兄弟,你的戰士再一次證明了他們的強大,與你的眼光。】
寬闊的房間中傳來了一聲輕緩的鼻音,在這一瞬間,似乎那些無形的毒氣都變得傲慢了些許。
但很快,這些傲然的情緒就因為一雙緊皺的眉頭而打斷。
【加羅還匯報說,一艘暗黑天使的戰艦在戰鬥中突然從亞空間中躍遷了出來,並加入了這場戰鬥之中,那上面還有一個……巫師,她插手了這場屬於我的子嗣的戰鬥。】
聲音變得低沉,變得喑啞,變得更為緩慢,就宛如生鏽的鐮刀一點一點地撕扯著青澀的麥穗,留下一陣讓人骨子發寒的樂響。
【暗黑天使?他們不是在銀河的另一頭麽?為什麽他們會出現在這裡,還有其他的戰艦跟他們一起前來麽?】
【加羅沒說……但我也不在乎。】
【那個巫師,她插手了這場戰鬥……用她的巫術……在我的戰士即將獲得一場勝利與榮耀的時候!】
【稍安勿躁,我的兄弟,我們還不知道前線到底發生了什麽,而且據我所知,莊森的子嗣中似乎並沒有以靈能聞名的人物。】
【不是雄獅的子嗣,是他身邊的一個佞臣,你應該聽說過她的名字,荷魯斯,也就是那個【飲魂者】,那個在冉丹的前線大出風頭的巫婆,我們的兄弟莊森所豢養的女妖。】
【啊……摩根,我的確聽我的子嗣提起過她, 她為什麽會出現在我們這裡,這是莊森的命令?】
【我說了,我不在乎。】
【別這樣,莫塔裡安,我們都知道那個凡人顧問現在是我們的兄弟身邊的紅人,她的舉動不可能沒有莊森的旨意。】
【那又如何,現在她只是一個竊賊而已,一個濫用著自己巫術的竊賊,偷走了屬於我的軍團與我的子嗣的榮譽。】
【……這一切也許是誤會與巧合,莫塔裡安,我們應該見見他們,見見這些暗黑天使。】
【當然,我會去見她的,見識見識我們兄弟豢養的女妖……】
【你知道嗎,荷魯斯,在巴巴魯斯,他們有時候也會稱呼我為……】
【女妖獵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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