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你聽說了嗎(下)
  斷供第三日港口區
  “你聽說了嗎?吉斯聯軍在凱塞山口被卓戈卡奧被打敗了，伊恩·戴瑞拋棄了潰敗的軍隊，已經一個人獨自逃回彌林了。”

  “可不是嗎?我還聽說卓戈卡奧射瞎了伊恩的一隻眼睛呢，正因如此，他連他的‘神之視野’也已經失去了。”

  “對對對，我也聽說了，當時伊恩·戴瑞向卓戈卡奧跪地求饒，獻上了他的劍和那個他在潘托斯拐走的女人。卓戈卡奧不屑於殺死一個懦夫，所以留了他一命，把他關了起來。

  那天晚上他趁著夜色召來了他的龍，襲擊守衛獨自馭龍逃了出來，連夜逃回了彌林。聽說當時大金字塔的守衛看到他的時候，他被拔的一絲不掛，手腳上都掛著鐵鏈子，守衛差點都沒認出來呢。”

  “所以他果然是騎著龍回來的?”正在櫃子裡翻找財物的傭兵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那家夥現在是落魄了，可他還有龍啊！等他的龍長大了，他會不會報復我們?”

  此刻彌林的整個港口區都已經淪陷，城衛軍嘩變之後全都撤出了港口區，這附近街道上的客棧，商鋪和商會全都已經遭到了洗劫。

  “別開玩笑了?我們就幾個小破傭兵，報復哪能報復到我們頭上來啊?等乾完這一票，我反正是不會再來奴隸灣了，誰特麽記得誰啊?”另一個傭兵往袋子裡塞著商人錢櫃中的銀幣。

  斷供第三日夜洛拉克金字塔
  “究竟是誰把戴瑞大人的行蹤散布出去的?”瑞茨納克·莫·瑞茨納克很憤怒，“為什麽全城都知道伊恩·戴瑞已經回來了?”他向正聚集在這座金字塔的偉主們質問道。

  在這裡的都是‘聖主’和‘綠聖女’這一系的核心盟友，三天前瑞茨納克在大金字塔頂端被伊恩接見之後，將這件事告訴了這幾人，並警告他們不能告訴任何人。畢竟伊恩秘返彌林沒有公開消息，那就說明伊恩不希望他的行蹤被人得知。

  雖然從伊恩坐視彌林陷入混亂也不願意出來主持大局這一點來看，吉斯聯軍在前線戰敗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但瑞茨納克還是沒敢直接跳出來和伊恩作對。

  “不能是你，就能是我嗎?你什麽意思?”第二個偉主當場翻臉，平時他足夠尊重瑞茨納克，但對方一個次等貴族，居然審判起了自己，這讓他感到憤怒。

  “有什麽問題嗎?”

  “我說了我還需要觀察那些人的反應，你們為什麽要急著將消息放出去?！”瑞茨納克剛落座，便向幾個偉主咆哮道。

  於是所有人都看向了這裡的最後一個偉主，使得此人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最遲明天這座城市就會陷入徹底的混亂之中，港口裡的那些外國船也會立刻發起進攻。

  “55艘船，一共3000傭兵和2000水兵，他們急需獲取足夠的糧食補給，希望我們給他們指明攻擊目標，並且調走擋住他們去路的城衛軍。”

  如果這一系列瘋傳於彌林的消息真的是從格拉茲旦·佐·厄拉茲和波隆伯爵那裡，甚至是在伊恩本人的授意下流傳出來的，那這一切會不會從一開始就是一個陰謀?
  港口裡的船長們等著洗劫這座城市，彌林的偉主們也趁著這場戰爭大發橫財哪怕是贏了對卓戈的戰爭，伊恩也沒有理由清算這些人。

  “你們都看著我幹什麽?這種蠢事我就會去做嗎?”他急忙辯解。

  作為執政三委員之一，瑞茨納克比他的盟友們與伊恩那幾位重臣的接觸更多，通過與西莉雅、霍米納斯以及情報總管彌大的共事，他也比他的盟友們都更加了解伊恩。

  他忘記了告訴這些盟友，給彌林斷糧的命令是伊恩親口下達的，並非格拉茲旦的決定。

  “什麽問題?”

  他們必須今天做出決定，站隊的時候到了。

  “我沒有將消息告訴過任何人。”‘聖主’西茨達拉率先保證道。

  “這個混蛋！”一個偉主當即咒罵道。

  “瑞茨納克，”老邁的綠聖女緩緩開口，“我記得當時伊恩·戴瑞召集的人不止你一個吧?”

  “那麽，消息有沒有可能是從那兩人那裡傳出去的?”綠聖女緊接著猜到。

  “你們應該都聽說了，彌林斷糧的原因是卓戈在凱塞山口外擊敗伊恩的同時，還分派了一支騎兵繞行到斯卡哈扎班河谷去。他們摧毀了那裡所有的麥田，屠殺了那些農奴。”

  “對，我和格拉茲旦以及波隆一起覲見的他。”瑞茨納克點點頭。

  瑞茨納克的中間姓氏是‘莫’，是一個次等貴族，他的血統在彌林的偉主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他能夠坐到今天這個位置全憑能力和圓滑，但此刻他罕見地失了態。

  伊恩那種人會坐視被別人分走大部分的勝利果實?他會容忍在稱帝之後還被這麽多在彌林根深蒂固的貴族鉗製?不，他會想一個一勞永逸的辦法。

  這樣一來，瑞茨納克就失去了觀察那些親伊恩派系反應的時間，也失去了將整件事捋清楚的機會。

  相比其被困在這座城市中的其他人，他們本身是有這個資本的，城衛軍倉庫裡的糧食被他們在第一時間搬空了，這些糧食足夠他們撐上一個月。同時他們又指示城衛軍嘩變，洗劫了富裕的自由民街區，獲得了充足的補給。

  “我”瑞茨納克本想開口說出自己的猜測，但又突然想到，如果自己說了會怎樣?

  “我們拿走了城衛軍的糧食當然不慌，他們在港口區，可是馬上就要餓肚子了，人能不慌嗎?”聖主有些無語。

  “怎麽不可能?忠誠都是建立在回報之上的，伊恩戰敗，無法再給他們任何回報，他們選擇倒戈有什麽稀奇的?”剛剛被懷疑的偉主輕蔑道。

  “那你們都沒亂傳，就是我乾的了?”瑞茨納克冷笑一聲。

  “我剛剛突然有些頭暈，”瑞茨納克為自己找了一個理由，“我從變故出現開始，到現在幾乎都沒怎麽睡過覺。”他解釋道。

  當初瑞茨納克同意和聖主他們提前謀劃造反的事，本就是在賭伊恩一定會輸給馬王。

  他想再等等看，等聯軍戰敗的消息被徹底坐實，等完全搞清楚伊恩手下還剩下多少兵力，然後再決定要不要反，或是什麽時候反。

  且不說這暫時只是沒有憑據的猜測，盟友們不一定會信。就算他們信了，自己接下來又該怎麽做?
  帶著盟友們在接下來的動亂中堅定不移地站到伊恩的那一邊去?這確實能營造出忠臣的形象，讓伊恩徹底失去清算自己等人的把柄。但伊恩只需要延緩援軍到來的時間，就能讓自己等人的勢力在和那些海上劫掠者的戰鬥中消耗殆盡，就算活了下來，也不過是苟延殘喘。

  “玩蘭提斯人行動之後，如果格拉茲旦下令讓整編新軍入城怎麽辦?”綠聖女有些擔憂地問道。

  “消息也不是從我這裡傳出去的。”綠聖女緊接著開口。

  吉斯人是伊恩的主體支持者，自己這些人又為伊恩對馬王的戰爭出過力。只要自己沒有公開叛亂，以伊恩的沉穩，濫殺功臣的罪名他不會去擔。

  伊恩·戴瑞的手段給瑞茨納克留下了很深的陰影，以至於在真正弄清楚情況之前他不敢跟那邊公然鬧翻。只要不是自己這些人先發起叛亂，哪怕伊恩後來發現自己曾經有過此類密謀，也只能不了了之。

  ‘聖主’西茨達拉·佐·洛拉克急匆匆地把瑞茨納克叫來這裡，就是為了請他來商量最終行動決定的。

  “怎麽可能?”瑞茨納克下意識地否定道，“那兩人都是戴瑞大人的親信，他們怎麽可能背叛伊恩?”

  “問題在於，彌林的產量地被摧毀了，阿斯塔波的產糧地可沒有。蠕蟲河正在大豐收，而且從阿斯塔波來彌林的古吉斯卡利沿海大道依然暢通無阻.
  根據我的探子得到的情報，這三天從阿斯塔波來彌林的糧食運輸隊其實從來沒有斷過，只不過全部被城外的整編新軍給劫走了。卡洛將軍謊稱他是在偷售軍糧，而事實上他以天價賣往城內的，其實是被他劫下來的阿斯塔波糧食。”

  “你需要休息，但不能是現在。”聖主聞言也就沒怎麽在意，“瓦蘭提斯的瑪塔烏斯船長已經聯系我了，他們想要盡快采取行動，我們必須立刻做出決定。”

  伊恩擁有空中視野，他可以完美的把控好所有的時間節點，既消滅了不方便直接對付的敵人，又能成為最後拯救彌林的英雄。

  “他們這麽急幹嘛?”

  此刻的彌林已經成為了一個大舞台，無論舞台上的演員怎麽演，都會被伊恩引向他所想要的結局。無論自己怎麽掙扎，都已經無力回天。

  “比起這個，我更想知道的是，這和格拉茲旦·佐·厄拉茲有什麽關系?”瑞茨納克古怪地問道，沒聽說過整編新軍的卡洛將軍和格拉茲旦有關系啊。

  “他們是在造反！”另一個偉主附和。

  彌林遭到斷糧，整編新軍的指揮官偷偷出售軍糧中飽私囊這兩件事已經讓彌林人惶惶不安了，此時又爆出伊恩偷偷獨自返回彌林的消息，這讓所有人都肯定吉斯聯軍已經戰敗。

  “不！不！”瑞茨納克聞言，突然感覺一道驚雷劈在了頭頂上。

  也就是說，真正指使卡洛將軍截斷阿斯塔波糧道的，其實是伊恩本人！

  那個已經被這座城市認為是喪家之犬的男人，是瑞茨納克這輩子所見過的最可怕的陰謀家。

  “你怎麽了瑞茨納克?臉色突然這麽難看?”聖主見瑞茨納克半天沒有回答，出言問道。

  “這還不明白?彌林的兩條糧道明明有一條是通的，格拉茲旦卻早早地向我們宣布了斷糧，這說明什麽?說明他早就知道卡洛將軍會劫走所有從阿斯塔波來的糧食，他們兩個早有預謀，甚至卡洛將軍就是格拉茲旦指使的。那個淵凱人想要趁伊恩徹底倒台之前用糧食在彌林狠狠地賺上一筆，他比我們都更早背叛伊恩！”

  “和我的想法一致，大金字塔是伊恩·戴瑞主要支持者的聚集地，讓瓦蘭提斯人打下那裡，就等於剪除了我們最大的敵人。”聖主點點頭，“你們呢?如果你們也讚同這個計劃，我今晚就給瑪塔烏斯答覆。”

  瑞茨納克都已經安排好了，他讓人分別監視了另外兩位執政委員格拉茲旦·佐·厄拉茲和波隆、代理財政大臣霍米納斯，整編新軍的幾名指揮官以及以瑪瑞克家族為首的支持伊恩的那些偉主。

  “別在這種時候內訌。”聖主向兩人呵斥道，他的話很有權威，兩人頓時安靜了下來。

  可偏偏在今天早上，伊恩已經秘密返回彌林的消息突然傳遍了這座城市。

  大金字塔有多少守衛?300?還是500?

  “他們有多少人?”綠聖女開口問道。

  畢竟伊恩先前在淵凱的表現給了包括瑞茨納克和聖主他們在內的彌林貴族們太大的震撼。當時他們認為他們已經對那個阿斯塔波的僭主布下了必殺之局，卻沒想到伊恩隻用了一天的時間便幾乎兵不血刃的拿下了淵凱，清洗了他們在淵凱的盟友，而後更是直接將彌林迫降。

  一瞬間，瑞茨納克發現從一開始到現在所發生的一切都能說的通了。

  “也不是我。”第二個偉主表態。

  “現在這座城市裡哪兒能有糧食能養活5000人?要麽是大金字塔， 要麽就是咱們這兒。”那個偉主說著一頓，“你別說，只要有我們的人帶路，5000人圍攻大金字塔完全足夠了，”

  “聽你這麽一說，我倒是突然想起來一件事，這讓我感覺那個格拉茲旦·佐·厄拉茲其實也是有問題的。”聖主想了想說道。

  現在伊恩不僅贏了，還設下這樣一個局，算是直接宣告了密謀者的死刑。

  他要通過觀察這些人的行動，來想辦法理清整件事的脈絡。

  “那支奴兵的軍官都是伊恩親自培養出來的人，整編新軍不可能為我們所用。格拉茲旦要調他們去守衛大金字塔那就最好不過了，我們會讓城防軍也給新軍讓路，讓瓦蘭提斯人去消滅他們。”

  “我沒有意見了。”綠聖女點點頭。

  “我也沒有。”另一個偉主附和。

  “沒有意見。”瑞茨納克也表達了支持，“既然表決意見結束，那我就先去休息了。”他說完之後轉身離開，在眾人看不到的角度裡，神情嚴肅，若有所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