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來說,剛剛動完手術的病人最好靜心休養,但是德·特雷維爾並不屬於此類,他的體內還有剩余的【再造細胞】。
普通的病人也會盡量遠離外界,避免細菌感染,而德·特雷維爾體內的【鋼鐵細菌】會吞噬一切不利於宿主生存的微生物。
如果不是伊凡加大了【地獄蘑菇】的用量,恐怕還不能麻醉他。
德·特雷維爾望著四周圍陌生的地方,潔白的窗簾後面有一些人影在走動,那些人在好奇地張望,時不時還在交談:“怎麽會弄成這樣,聽說全身所有的骨頭都被換掉了。”
“他的樣子好可怕。”
“聽說其他護士都被嚇慘了。”
德·特雷維爾上校的下意識動了一下右邊,發現那柄火槍被繃帶綁得死死的,拔都拔不出來。
同時他還注意到火槍的頭部和以往不一樣了。
“發生什麽事情了。”
他的意識有些恢復:“我好像進了手術室。”
“我這是做完手術了嗎?”
忽然德·特雷維爾上校聽見外面傳來一聲驚呼:“院長大人。”
“這裡不需要你們,出去吧。”
“是。”
隨著一陣細碎的腳步,伊凡從病房外面進到了裡面,他看到德·特雷維爾的已經睜開了:“德·特雷維爾,你意識已經清醒過來了,比我預計清醒的時間要快上一刻鍾。”
“嗚嗚嗚。”
德·特雷維爾發現自己還不能說話。
剛想要開口,卻發現自己的嗓子裡面好像有兩根鐵杵相互摩擦。
吱伢,吱伢。
他聲調容易讓人心煩。
伊凡臉色不變,笑眯眯地看著對方。
他不敢置信:“成功了嗎?我可以站起來了。”
聽到對方激動的語氣,伊凡稍微提醒道:“金屬骨頭替代了你絕大多數的骨骼,【鋼鐵細菌】雖然可以協調你的身體,但是這樣沉重的骨骼可能對機體來說是一個巨大的負擔。”
“你需要花很多的時間來適應新的身體,而且外面上也會引人注意。”
德·特雷維爾並不在乎自己的外表。
他哈哈大笑,為自己孤注一擲的一博感到喜悅,只可惜德·特雷維爾嘴巴中的黃銅牙齒,影響了他本來該有的豪邁氣概,讓其看起來有些詭異。
可能是因為活動得有些劇烈,他的頭部繃帶掉落下來。
半個銀色金屬腦袋顯露出來。
這個男人的右眼眶附近都是金屬的。
下巴有也一部分銀色。
剩下肌肉雖然和金屬貼合起來,但是顯得很虛假。
“謝謝您,巫師大人。”
伊凡搖搖頭:“這是我們一開始就約好的,不必多禮。”
德·特雷維爾很堅持:“我曾經效忠於查理二世,他的命令是我人生的一切,等到之後查理二世國王死了,我也失去了站立行走的能力,這種命運下的我未來會是什麽樣我是了解。”
“現在雖然我變成這樣了,但我的意志並沒有改變。”
他嘴角一絲血流出,這是心情過度激動的證明。
“我不會毫無作為地活動這個世界上的,因為我的祖訓就是,一個青年在他有限的人生裡面必定要成就一番大事業,如果做不到,那麽死就一定要死得有價值。”
“哈哈哈,我現在的樣子,普通人是不會接納的。”
“所以我求您...我想要加入茉珀社。
” 伊凡對此早有預料,他看了一眼對方的右手,那柄特質火槍早在實驗結束之前就設計完成了,現在對方手上的就是這種特質火槍。
“好,我同意。”
“茉珀社歡迎一切願意人類做貢獻的人。”
不知道為什麽,伊凡感覺自己說這話特別的虛偽。
他別過頭:“你可以跟唐吉坷德去要一份茉珀社的《守則》,其他的等你的傷勢好了之後,我們再詳細聊一聊。”
德·特雷維爾不得不選擇茉珀社。
因為他沒有去處。
在弗蘭西特的政治中心中,他沒有趕上一批瓜分空余職位的熱潮。
大家對早起大地主的清算,德·特雷維爾也沒有參與。
財富、權利,他都沒有獲得。
如今回來宮廷裡面,只會成為路易十六製衡米拉波伯爵的工具。
而且由於他之前行為和身份,無論是革命軍、還是路易十六都不會特別信任他,為什麽?
他之前是查理的心腹。
但是卻幫助革命軍,打敗了代表大地主階級的馬薩林。
德·特雷維爾本身的想法已經不重要了。
他成功做到了兩邊都不討好。
再加上他現在駭人驚聞的外貌,很有可能受到普通人的排擠,所以還不如一直呆在這裡,留住自己最後一絲體面。
實際上,他做的抉擇是對的。
當德·特雷維爾逐漸恢復行動能力,他在布斯巴頓醫院裡面看到了三十幾位騎士,他就已經確認了這個地方會成為左右世界秩序的重要勢力。
而巫師大人則會成為世界上舉足輕重的人物。
“現在我要弄清楚自己的位置,然後成為他們的議員。”
德·特雷維爾心情有些焦躁,他生怕自己落後於他人,這些朝氣蓬勃的年輕騎士隨時都有可能立下功勞,最近聽說他們有一隊人去抓刺蛇去了。
“如果我的身體能夠再還一點,我就跟著一起去了。”
他暗自想著,情不自禁歎了一口氣。
走到花園的石子路了。
德·特雷維爾感覺到疲憊,他看到旁邊有一隻長椅,於是便坐在哪裡。
周圍有許多月見草。
潔白的花瓣向四周打開,上面還有流線型的紋理。
這讓他的心情稍微好了一點。
“嘿,麻煩讓一讓。”
德·特雷維爾下意識地坐起身來,他驀地發現那聲音是從自己的身後傳來的,他扭過頭去,竟發現說話的是一個比自己還醜的縫屍怪。
弗蘭肯斯坦正低下頭為花盆鬱金香何時的土壤。
德·特雷維爾驚詫起來:“我說,老兄你到底是誰啊?”
“我是這裡的花匠。”
“花匠,你可一點都不像是普通的花匠。”
弗蘭肯斯坦頭也不抬地說道:“你也不像是普通的病人。 ”
“我是一位上校。”
“哦。”
他把用鏟子鏟起一捧泥土:“這的人不是上校,就是男爵、伯爵什麽的,都不新鮮,你們終究會回到自己該去的地方去的。”
“我們會去哪兒?”
“有家的回家,沒有家的終究會回到土地之下的另一個家。”
“你看得很開。”
“當你多死幾次,就會發現死亡反而是最簡單的事情。”
上校歎了一口氣,他胳膊上金屬映照出黃色的倒影:“活著是挺痛苦的,世界上的一切都是沒來由的,任由我們怎麽掙扎都是無可奈何。”
“我們這裡就像是修道院一樣。”
“你別看這裡青年小夥子這麽多。”
“但是很多都是抱著避世的心態來來之類的工作的。”
“他們不介意為人類或是為弗蘭西特犧牲而死,只是討厭現實那汙穢渾濁的規則和人際關系,我的曾經受苦於此,但是變成現在這幅模樣之後,我反而看得更加清楚了。”
“名利什麽也不是。”
弗蘭肯斯坦為幾株新載的鬱金香做好支撐之後,隨後便將泥土收拾了之後,朝著後花園走去,他在那邊還有工作。
德·特雷維爾看著他的背影,喃喃自語。
“我還是小看了茉珀社,這裡有很多怪物,不缺我一個。”
他堅定了留在這裡的信念。
一個月之後,德·特雷維爾就知道自己的想法是正確的,因為米拉波伯爵垮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