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亨利聽見了人員走動而發出來的摩挲聲,這些聲響在外面可能微不足道,而在暗無天日的牢房裡面,囚犯已經習慣於在這寂靜之地中傾聽自然之聲了。
“長官,能不能給我拿點吃的,我已經餓了好幾天了?”
“喂,我什麽時候可以出去。”
“都說了,我沒有偷人家的錢,是他自己把錢給我的。”
看到有人過來,牢房裡面的犯人習慣性沸騰。
有些犯人甚至拍打木門,試圖吸引衛兵的注意力。
小亨利...不是那個和道林家族交好的治安官,他只是一個恰好同名的普通小青年。
由於缺少為人處世的經驗,小亨利天真相信了騙子的花言巧語,把毒藥坎特雷拉帶到了夏綠蒂伯爵的莊園裡面,成為權勢者陰謀作亂的替罪羔羊。
實際上,他既不知道瓶子裡面是什麽,也不認識信封上面的字。
小亨利之所以隨身攜帶,完全是因為這是他人要求,是把自己帶進去掙錢的條件。
卻沒想到,是陰謀。
這個青年痛苦地閉上眼睛,他現在只希望自己生病的母親能夠得到好心人的幫助,以便能夠難關。
至於自己的下場,大概是會上絞刑架上吧。
“母親,您還好嗎?”他正思念自己的親人,不停地呢喃。
或許是呢喃聲被聽見了,伊凡停下腳步。
那張大理石雕像一樣的面孔被牆壁上小窗戶透進來的光線照射到,顯露出那雙冷漠銳利的眼睛,長長睫毛在灰塵顆粒中輕輕搖晃。
小亨利驚訝地眨眨眼,他抬頭覺得這個人似乎有點面熟。
“呦呵,這裡居然有一個熟人。”伊凡哼哧一聲,示意衛兵將門打開。
衛兵很快做好了準備工作,鑰匙叮當一聲插入鎖孔。
伊凡和小亨利面對面了。
“先生。”
衛兵試圖規勸伊凡,卻被他下令暫時離開這裡。
黃色的草根被扯稀碎,破舊的衣服上下看不到任何和其年歲相關的東西,他後腰彎曲著,臉上淤青明顯,想來在這段時間吃過了不少的苦頭。
青年臉上鼻子挺拔,面頰卻苦澀深陷。
嘴唇乾澀無比,眼神裡面沒有一點的光彩。
絕望、稚嫩、老實。
這是伊凡從對方臉上看出來的三樣品質,這讓他非常滿意。
因為只有深處於絕望之中,才能到對伸手幫扶之人產生真心的感謝,而這其中恩情往往是家族服務式忠誠誕生的基礎。
封建式的效忠,是人心捏造出來的規矩,往往具有很高的道德標準。
伊凡笑了笑,他知道這個青年是被羅伯斯庇爾男爵栽贓陷害的。
應該是對方私下裡派人提前計劃好的,好方便自己計劃成功後找一個替罪羔羊。
羅伯斯庇爾男爵計劃得很充分,充分到沒有人意識到其中的問題。
反對秘書長的貴族有很多,但是真正敢於下手的卻不多,因為巴姆城的宮廷在人們心中,具有很高的權威,而且商稅的問題涉及不到宗教,掌握思想的傳教士並不會對此有意見。
如果要是真的被他成功了,宮廷只能吃個啞巴虧。
伊凡不知道羅伯斯庇爾男爵後續計劃,想來應該是借由秘書長的死亡恐嚇其他貴族,以便結成一個區域性的利益集團。
當一個城市開始勢浩大的反對,其他城市說不定也會加入。
宮廷即便可以壓下去,
地方貴族卻能一定能獲得妥協。 這妥協也許對盧茲匹特堡的本地貴族的有用,但是卻對遠洋貿易為生的道林家族不利。
所以他們站隊紅衣主教。
伊凡揉了揉鼻子,監獄渾濁的空氣讓他不太舒服。
按照道理來說,馬薩林閣下的病已經被自己治好了,而且眾人包括幕後主使羅伯斯庇爾男爵也被錯誤引導認為馬薩林從來沒有中毒,所以小亨利應該只是殺人未遂。
這種罪名一般都是監禁二十年。
問題是他“謀害”的對象是馬薩林——宮廷裡紅衣主教馬扎然的弟弟,這就是使得犯人罪加一等,當地的法官根據第一等級特權法判處謀害權貴之人絞刑。
不過,也只是名義上的。
伊凡心中有了主意,便直接開口。
“喂,你知道你的罪名嗎?”
小亨利呆呆地看了他一眼,頭轉過去卻沒有說話。
“我聽別人說了,你是謀殺未遂,應該是要上絞刑架的。”
“但是如果有達官顯貴為你求情,然後花上一大筆的錢送給這裡的治安官,說不定還是可以獲得自由的,難道你不想獲得自由?”
“你的家裡沒有愛人,也沒有父親,母親,他們也許正等著你回去呢?”
伊凡看他眼神似乎顫動了一下,於是咧嘴笑了笑。
這笑聲分明藏著陰險。
“我和這裡的治安員頗為熟悉,如果出面的話,或許能夠幫助你。到時候你還是可以回到家裡,和你的母親團圓。”
可能是被人坑害了一次,小亨利謹慎地詢問:“你要我做什麽?”
“我的要求並不高。”
“我需要一個下屬,一個忠誠無比的下屬。”
“你需要在我的診所裡面工作,平時聽從我的指揮。”
“更關鍵的是,你的生命和未來都將屬於我,我不允許任何的背叛,也不想看到有人因為懷疑、恐懼而不願意執行我的命令。 ”
伊凡的話說得很重,換做其他人可能要考慮一下,但是小亨利現在已經沒有退路了。
他決定賭一把,自己的忠誠本來就沒有人要,要是真的因為走上了不歸路,好歹還能見自己母親最後一面。
小亨利是個挺老實的青年,乾活也很本分,如果不是母親生病了,他根本不會冒險。
他打定主意之後,便跪倒在牢房門口,伸出自己的手掌,然後以自己的“簡弗恩絲特”女士的名義發誓。
簡弗恩絲特是他的媽媽。
如果現場有人熟悉小亨利,他們就會都知道,這個人非常重視自己的家人,雖然不信仰上帝,但是也入教受洗了。
小亨利能夠以母親的名義發誓,這就代表他覺得是準備用全力侍奉主人,並且獻上一輩子的忠誠。
在發完誓之後,小亨利問了一個問題:“您為什麽選擇我呢?”
“因為我知道你是被栽贓陷害,也知道是誰嫁禍於你的。你倒霉的命運讓我感覺好奇,救你是我的隨意之舉,所以若是你有任何的背叛誓言的舉動,我還會將您送回到這座監獄的。”
小亨利忙不拾地點頭,並且賭咒自己一輩子服務伊凡大人。
伊凡點點頭,直接領著這個犯人離開這裡。
他當然不需要付錢行賄,治安官亨利就差把他供起來了。
門口的衛兵看到了也不敢阻攔,就讓他們兩個大搖大擺的離開了。
只是一個死刑犯而已,沒有人會注意到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