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特屏住呼吸,躡手躡腳地在雪下“行走”,生怕自己的動向被頭頂經過的人類士兵所發覺。
其實她大可不必如此膽戰心驚、小心謹慎,因為幾乎所有的北境戰士們都在“追獵”鬼哭狼嚎、屁滾尿流逃命著的豺狼人殘兵,注意力根本就不在腳底下。
她目前使出的這招利用元素之力構造而成的“雪下行走”,堪稱獸人“雪遁”的升級強化版,更不容易被外界察覺、更隱蔽也更安全。
相對而言,在精神力與魔力方面的消耗也更高。
她行進的方向並不是山下——也就是逃跑的首選方向,而是朝完全背道而馳的山頂緩慢移動。
一是因為當前看似最佳選擇的退路並沒有那麽穩妥,大部分潰逃的狼騎兵都爭先恐後地向那個方向衝去,導致人類方絕大部分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個區域上,很明顯不是什麽活路。
而與此同時,那些人類背後的山崖卻無人駐守了!概因很少會有人逆向思維地“顧後不顧前”,如此一來,“死門”反而變成了“生門”!
二則是由於菲特個人的判斷。
她幾乎可以斷定這幫人類埋伏在這座雪山中肯定有什麽秘密!他們在上面到底藏了什麽?為什麽甘冒如此之大的風險?
菲特不禁伸出細舌舔了舔有些乾涸發裂的嘴唇,她有一種莫名的預感——山上的“東西”或許會對整個戰局造成顛覆性的影響!
‘那麽只要我能活著將情報帶回去,人類的陰謀也就不攻自破了!必定能打亂人類的整盤布局!’菲特這麽想、這麽做,並非是出於對獸人聯軍的什麽“忠誠心”,說實話,她巴不得納戈爾今天就身首異處、被碎屍萬段!
只是比起身為同陣營的大酋長,她更憎恨那個殘殺她哥哥的人類!
菲特的這一系列的決斷以及行動可以說是精彩至極,幾乎可以說是單槍匹馬處於這種不利環境所能給出的“完美答案”,而且她的猜想甚至已經是七八不離十了!
但她卻搞錯了一點,一個所有正常人都不會去考慮的盲區——若是整整七十萬獸人大軍在頃刻之間就分崩離析的話,那她這個情報還有什麽用呢?
人類的後方陣地與伏擊處相隔並不算很遠,以菲特這種刻意放慢的速度,在走了近兩分鍾後也能隔著頭頂作為保護色的積雪,透過愈發稀薄的白霧,模模糊糊地看到好像有什麽長條狀的東西正大大方方地擺放在山崖邊上。
並且還有幾個人類在那些物什旁正手忙腳亂地擺弄著些什麽。
此番景象不禁讓菲特心中霎時警鈴大作!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最近在大營內盛傳的那套“遠距離殺傷性法術”。據她所知,至少有兩隻正在壯年、投入了無數資源,常人根本無法力敵的獁猛象就是因為僅聞其名的法術,栽在了人類手裡。
‘莫非那幾根長條鐵管就是他們的施法媒介?!’疑雲籠罩在菲特心間,使得她變得有些疑神疑鬼,因為她分明沒從那幾個人類身上感應到半點魔力!
總不可能這幾個人類都是那種可以時時刻刻隱匿自己魔力的硬點子吧!
獸人本身較為狹隘的魔力理論以及膚淺之極的見識限制了女薩滿的想象力,怕是讓她想破了腦袋都想不到這世上居然會有不需要魔力驅動的“魔法道具”!
可正所謂“好的不靈壞的靈”,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徹底顛覆了她本以為“合情合理”的猜測。
“砰!砰——”自遠方突兀傳來的巨響震得整座雪山瑟瑟發抖,
那聲音簡直就像一個頂天立地的冰霜巨人,在雪原上大踏步前進。 ‘糟了!’菲特對這聲音那是再熟悉不過了,‘戰象居然出動了!那麽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那些人類必定會有所行動!’
想到此處,她趕忙一邊繼續盡力拉近距離,一邊瞪大了眼睛注視著炮兵們的一舉一動。
果不其然,人類確實有了動作,但卻令她眉頭微皺,有些摸不到頭腦。
因為從她的感知視角看去,對方不過是製造出了幾團最微弱的火元素點著了幾根細繩,也就是通常意義上的“小火苗”,既沒有什麽強烈的魔力波動更沒有什麽驚人的視覺效果。
可就在下一刻,聲如怒雷的炸響卻嚇得她差點從雪下直接蹦出來!
“轟!轟轟!”
數枚炮彈不分前後地連射而出,轉輪式的炮管冒出滾滾濃煙,橙紅色的火光一瞬即逝,其噴薄而出的能量使得周圍石壁上的層層積雪簌簌脫落。
這一輪射擊當真好比平地一聲驚雷!幾乎讓方圓幾裡內的所有生命體都齊齊地將目光轉向了小寒山的這個半山腰附近的山崖。
而菲特此刻則像傻子一樣呆立在雪中,仿佛那幾聲炮擊已經將她的神智震到了九霄雲外。
這也難怪,作為有史以來第一個真正懂行且幸運地接近了火炮的獸人,這種構造及思路完全迥異於這個世界主旋律的“非主流”武器,給予她的震撼完全不亞於首次目睹“黑船”的某島國人民。
那是什麽?不可能、不可能!為什麽會沒有一丁點魔力?!
某個僥幸存活於炮火之中的運輸隊薩滿在被問責時曾經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過——“那玩意兒根本沒有魔力波動!”但卻被眾獸人當作想要為自己開脫責任的笑料。
即使是菲特之前也對這種說法嗤之以鼻——足夠在遠處轟開獁猛象顱骨的攻擊手段,怎麽可能脫離魔力供給?
可現在事實就擺在眼前,也由不得她不信了。
不過在炮彈出膛的一瞬間,她倒是隱約感覺到了一股壓縮到極致的火元素能量在鐵管內轟然爆裂!那能量雖強,但卻沒有達到令人瞠目結舌、難以升起反抗之心的程度......重要的是,產生這些能量的過程中,並沒有魔力的乾預!
要知道,在大部分知識貧乏、眼界狹小的生物看來,世界上雖存在著無邊無際、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元素能量,但你若想將其歸為己用或是以自己的意願揉搓、塑造、差遣它們,就需要用上堪比敲門磚的“魔力”。
當然,普通人鑽木取個火、摩擦生個電什麽的自然不包括在內,因為其中轉移的能級可以忽略不計。總得來說,這個世界的人基本上對“化學”那是一竅不通,更是不懂什麽叫“科學的力量”,與其給他們解釋原理,不如直接告訴他們“這就是魔法”來得輕松愉快。
古涅其實也不懂裡面的科學原理,可他為什麽能將自己的空想變成現實呢?
一是因為他有錢有人,給懂的人提供些研究材料與經費不就行了?二來則是因為他時運非凡,恰逢其會;最後能否成功還是得看運氣。
這幾點缺一不可,從而導致了此等“壯舉”的不可複製性。
哈哈,可任誰也沒有想到,更為不可複製且難以模仿的壯舉,還在後面。
。。。。。。
豺狼人尚且覆蓋著驚恐的腦袋滾落在雪地,屍體墜地發出“噗”的一聲後整個山谷終於再次變得寂寥了起來。
武緊將被血水染成一片猩紅的大劍在雪中像是揮舞毛筆似地劃過,在留下幾道飄逸的紅線後,總算是得閑抹了一把快要凍成冰渣的細汗。
剛剛他乾掉的應該就是最後一個逃跑的狼騎兵了。說來有些可笑,沒了“狼”後,騎兵居然跑不過一個至少背著兩百斤裝備的重裝戰士!
至此,這場人類與獸人的小規模接觸戰總算是告一段落,以人類方付出二十多人為代價,還算順利地剿滅了這支規模為己方兩倍以上的騎兵小隊。
之所以能取得此等還算耀眼的戰果,伏擊與雷獄功不可沒,其次便是驍勇的戰士以及非常得當的戰術。
有道雲——射人先射馬,失去了魔狼的狼騎兵們不但戰力下降,心理上的落差與惶恐更是不可忽視,故而潰不成軍,沒能組織起有效的反擊。
否則縱使北境人能獲勝,也將是一場不言而喻的慘勝。
武緊剛欲張口放聲大呼,讓戰士們趕緊整合陣型回防,視線一斜,忽然有一隻布滿血汙的手緊緊攀在了腳底的岩石邊緣!
這使得他剛剛有些松懈的警戒立馬又回調至原位,不過當他看清翻滾上來的人型生物時,剛毅的臉上竟緩緩出現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
只見一名金發少年似是竭盡全力地將自己的身體撐起,左腿彎曲上抬,嘰裡咕嚕地滾上了岩石平台後,直接仰天躺倒,將四肢癱成一個“大”字,上氣不接下氣地呼吸著新鮮空氣。
此人的右臂以一個極為別扭的姿勢耷拉在胸口,一身標致戰服已經有一大半變成了黑紅色,褲子和袖子更是破爛得難以入目,其中散亂的棉絮漫天飛舞,與白雪完美地混作一團。
很明顯,他肯定是經歷了一番無法言說的苦戰,身上那些已經凝固許久不知是屬於自己還是屬於敵人的血跡便是最好的佐證。
“亞瑟老弟!你可算回來了!你......你的手不要緊吧?”武緊激動萬分地想要去攙扶倒地不起,活像是條死魚的隊長。
他並沒有去關心那些脫逃的獸人的情況,因為武緊堅信,這個男人只要認真去做,就算搞得整個人動彈不得也必定會說到做到!既然相信他,那就不用問這些廢話。
事實證明,他沒信錯人,亞瑟的確說到做到了。
“咳咳.....讓我在這兒.......”亞瑟失去血色的嘴唇顫顫巍巍地開合了幾下,用從喉嚨中擠出微弱聲音表示自己並沒有大礙,只需要在這裡躺一會兒就好了。
這可真是奇哉怪也!明明之前還一副高位截癱,半死不活的模樣......這種程度的重傷員怎麽可能既保持頭腦清醒,還能拖著半殘的身體從下面爬上來?!
憑意志力?呵,我還以為咱們生活在一個唯物的世界裡呐,意志力頂多能讓他“暫時感受不到疼痛”,哪怕是聖鬥士級別的意志力也不能憑空治好他的傷口。
那就是生命潛力?就是那種雖然能立即讓自己回復作戰能力但事後卻要躺大半年甚至還會折壽的禁招?
真是越說越離譜啦!別人會不會這種堪稱拚命三郎、玉石俱焚的招式不清楚,但亞瑟肯定是不會的!
從他的天賦性質以及打法上就能看出——亞瑟明顯屬於那種穩扎穩打的選手,有多少實力就能依靠這些實力超常發揮出多少,根本就不會“瀕死爆種”,也不應該會。
那到底是為什麽?
原來當初羅莎琳德用古涅的鮮血特製而成的那種“恢復藥劑”還剩下了幾管,考慮到亞瑟負責的任務比較,再加上愛妮薇的據理力爭,古涅總算是不怎麽情願地給了他一管,以備不時之需。
自從冰之哀傷的一半嵌入古涅的身體、化做心臟徹底改變了其血液性質後,再製作那類藥劑就成了一件相當困難的事,所以是用一管少一管。
由於當時的情況極度危急,不喝實在是不行了,所以亞瑟才忍痛灌下了它,就連他和那個年輕獸人以命相搏時,他都沒有用。
這是他第二次品嘗這種藥劑了,說實話,他對這玩意其實有些抗拒,一想到原材料是古涅的“神血”,他就有點渾身不自在。
但藥劑的效果還是不賴的,相當於從古涅那裡借來了一絲他那變態至極的異常狀態抗性以及再生能力!之所以沒能“原地復活”,那是因為若是想要和正主一樣的恢復效果,那他喝下去的可就不止是味道古怪的煉金產物了,而是堪比硫酸的高溫液體!
正常人自然不可能直接接觸“神血”,做成藥劑必然要經過一系列的加工、稀釋、穩定.......能有現如今這種效果已經是相當可以了!
亞瑟現在隻感覺自己躺在雪堆裡都渾身燥熱,仿佛有個小火球在自己的胃裡拱來拱去!右手斷裂的骨頭更是酥酥麻麻的一陣疼一陣癢。
其實他現在本可以恢復大半,至少不會像現在一樣躺在地上喘粗氣。
只是......身負重傷後還硬撐著高速移動,甚至還像個雜技演員似的單手爬山!
這可就怪不上羅莎琳德的“得意之作”了。縱使是咽下太上老君的九轉還魂丹,他現在也得在地上躺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