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體鱗傷的孫悟空,血漬染紅了破爛的衣衫,尚且壯志不已,誓死拚殺,這在那孩童的眼裡看來,宛若當年的自己所遭遇的淒慘,一瞬間,他竟是有種同病相憐的錯覺。
“‘一人行事一人當’我打死敖丙,自當償命,豈有子連累父母之理?”
“我今日剖腹、剜腸、剔骨肉,還於父母,不累雙親!”
在那陳塘關帥府之內,雖是孩童般的模樣,但那言語之間,卻是有著無比的豪情。
想著那曾經的淒慘,孩童的雙眼愈加的濕潤,刹那間,兩行清淚便是徹底的衝破了最後的那一絲堅韌,順頰而下。
“爺爺我又殺了一個,賺了!”
而在那孩童暗自神傷之時,孫悟空拚著受傷的代價,又是擊殺了一名金甲兵士。
“不怕死的,盡管過來!”
雙眼通紅的孫悟空,渾身上下都在散發著那滔天的殺氣,盡管他的雙臂盡皆無力的低垂著,但這並不足以摧毀他心底最後的倔強。
只是,孫悟空卻是忽略了一點,他所面對的這些金甲兵士,不過是那孩童以撒豆成兵之術幻化的傀儡。
“殺!”
死死圍住孫悟空的金甲兵士,並沒有因為他的傷重而心生憐憫,伴隨著一聲怒吼,眾兵士手中的兵刃,還是毫不猶豫的朝著孫悟空的各處要害襲殺而來。
“殺!”
眼看著兵士們眼中的無情無義,孫悟空仿佛察覺到了自己的大限將至,他抬頭望天,口中卻是如同野獸一般,發出了嘶吼。
或許,這一刻的孫悟空,已然徹底放棄了防守之心,但是,縱然是身死道消,他也不曾低下那高傲的頭顱。
“寧可站著死,絕不跪著生!”
這,正是孫悟空骨子裡的倔強!
“夠了!”
眼前的悲慘,也是牽出了孩童的心酸,他低沉著發出一聲呵斥,雙臂猛然打開。
“嗡!”
下一秒,就在眾兵士的兵刃即將碰觸到孫悟空的身體之時,他們的身影卻是驟然消失,甚至,仰天長嘯的孫悟空,尚能感受到已然襲身的法力衝擊。
“我死了嗎?”
已然準備迎接宿命的孫悟空,精神終是在這一刻徹底崩潰,他也辨不清那身體之上的疼痛,究竟是源自對方的最後一擊,還是之前所受到的創傷。
但這一切,都已無關緊要。
“嘭!”
隨著孫悟空的身體僵直的後倒,他的雙眼也是緩緩的閉合。
就在這時,那孩童卻是縱身一躍,離開了棲身的樹乾,輕飄飄的落在了孫悟空的身旁。
“這呆子,當真是個瘋子!”
看著孫悟空身體上的創傷,那孩童也不免暗生敬佩。
“對不起!你的倔強,對得起本太子的尊重!”
那孩童輕聲的嘀咕了一聲,隨後便是從腰間的乾坤袋中取出數枚藥丸,輕輕的塞進了孫悟空的口中。
在確保藥丸的效力盡數發揮之後,那孩童又是毛手毛腳的在孫悟空的傷口之上灑滿了一些灰褐色的粉末,待一切處置妥當之後,他方才盤坐在孫悟空的身旁。
“這麽普通的法寶,竟能擊殺我五層法力幻化的金甲兵士?”
隨著目光在孫悟空的身上遊走,那孩童終是看清了孫悟空左手之中所握的青磚。
“咦?”
就在好奇的孩童想要從孫悟空的手中取下青磚之時,他卻是驟然感覺到那青磚之上傳來一股澎湃的吸力,瘋狂的汲取著自身的法力。
“這法寶,有古怪!”
本能的撤回手臂之後,那孩童已然察覺到了青磚的不同尋常。
“這呆子竟然能驅使這等邪器,莫非,他乃是渾天教的奸細,意欲潛入我道門之中,暗行不軌?”
想起最近發生的一系列禍事,那孩童不免變得謹慎起來。
“若他當真是渾天教的奸細,又豈會如此輕易的暴露自己的底牌,難道,這乃是一方異寶?”
反覆的思索許久,那孩童卻是並沒有確鑿的證據來給孫悟空定罪,無奈之下,他只能再次審視著孫悟空手中的青磚,暗自猜測。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或許,這當真是一方異寶,只不過是這呆子機緣深厚,僥幸得到而已。”
“不過,話說回來,縱觀這仙佛兩界,乃至是上界,也不曾聽說過有如此寶貝呐?”
憑借著自己豐富的閱歷,那孩童縱是想破了腦袋,也分辨不出那青磚的出處。
“罷了!想的本太子腦子疼!與其這般糾結,不如待這呆子醒來,再行問他便是!”
左右思索無果,那孩童只能是搖頭晃腦,將自己那些不成熟的猜測盡皆驅散。
“咦?這呆子居然還有如此變態的體質,想不到,他的傷口竟然愈合如此之快!”
那孩童僅是出神的片刻,他卻是發現,此刻,孫悟空體表的創傷竟然已經結痂。
“這小子身上真是怪事頻發,縱然是我受到如此創傷,輔以藥散治療,再借助道法催發,或許還不及他這自然愈合來的迅速。”
“莫不是,這呆子與老君山有何交集?縱觀整個須彌界,若想將肉身打造到如此變態的地步,恐怕也只有老君山的那位能做到了。”
“可是,一個仙魔之境的小子,有何依仗能令老君山的那位相助?”
一時之間,那孩童的腦海之中又是充斥著諸多疑問。
而越是這般,那孩童越是感覺到了孫悟空的不凡之處,此刻的他,恨不能立刻將孫悟空喚醒,好好的問個明白。
“不行!此人非比尋常,絕不能一般對待,若能為我玉皇閣所用,假以時日,絕然能叱吒須彌界。可是,若他只是老君山外出的歷練弟子,又該如何處置呢?”
想到老君山那位神秘的存在,那孩童又是頭疼不已。
“唉!真是糾結死了!這也可能,那也可能的,想我三太子一生灑脫,竟會受這呆子羈絆,亂了心智!”
反覆的推翻自己的猜想,令那孩童已是心生暴躁,他焦急的在孫悟空身畔來回踱步,臉上卻是流露著左右為難的痛楚。
只不過,這孩童卻是不知,孫悟空之所以持續在昏迷之中,無外乎是源自身精神的透支而已。
畢竟,自從生於這須彌界之中,孫悟空可謂是疏於拚殺的鍛煉,尤其是這種明明超越自己實力的對決,卻又如同貓捉耗子般的戲耍,最是容易令孫悟空心神崩潰。
好在,如今的孫悟空,雖是仍是身處昏迷之態,但隨著身體上的創傷愈合,加之那孩童喂食的藥丸發揮效力,孫悟空的臉上已是漸露血色。
但是,事情到了這般地步,那孩童卻是不敢將孫悟空獨自丟棄在這荒林之中。此時的他,儼然已將孫悟空當成了寶貝一般對待,盡管內心焦躁不已,也只能是在這深夜時分,耐心的守護在孫悟空的身旁。
功夫不負有心人,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溢出天際之時,徹夜昏迷的孫悟空,終是發出了清醒的低呼。
“好舒服啊!好久沒有做過這般香甜的美夢了!”
孫悟空手臂緩緩伸直,已是順勢出了一個懶身。
“嗯?”
但下一秒,孫悟空卻是感覺正有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自己,本能之下,他連忙睜開雙眼,猛的直起身子。
“你醒了?”
看著孫悟空如此享受的模樣,那孩童的臉色卻是愈加的深沉。
“對不起!剛剛做了一個美夢,感覺自己正享受暖陽的沐浴,渾身說不出的舒坦。”
想起那夢中的場景,孫悟空只能是尷尬的笑了笑。
只不過,孫悟空卻是不知,那如同暖陽般的溫馨,卻正是傷愈時的藥力揮發,從而給予了他那般錯覺而已。
“對了,在下昨夜遭人暗算,可是道友相助,打跑了賊人?”
目光瞟過自己身上破爛的衣衫,孫悟空立刻想到了昨夜的激烈場面,如今的安然無恙,不禁令其將功勞算到了那孩童的身上。
“堂堂玉皇閣所轄,哪有那麽多賊人?道友所遇,貌似某人戲耍之舉而已。本太子趕來之時,那人果斷收法,為此,也不曾確定此惡作劇是何人所為。 ”
被孫悟空扣上了賊人的帽子,那孩童的臉色不由得一黑,而眼下,他只能是胡亂的尋了個理由,算是為此事畫上一個句號。
“哼!想不到堂堂道門中人,竟還有如此卑鄙之人,他日若是再被我遇到這般敗類,定讓他有來無回!”
聽到那孩童的解釋,孫悟空卻是氣憤不已,此時的他,仿佛忘卻了自己的實力孱弱,渾然一副“不報此仇,枉自為人”的模樣。
“呃……那人道法高深,恐怕不是你所能力敵的。”
又是被人罵了一頓,那孩童也只能吃著悶氣。
“道法高深又如何?就能仗勢欺人?我最是看不慣這般做派,都什麽東西!”
“…………”
正在氣頭上的孫悟空,又哪會聽勸,他依舊是口吐芬芳,好像只有這般,才能徹底的宣泄昨夜的憋屈。
聽著孫悟空如同潑婦般的謾罵,那孩童只能以道法屏蔽視聽,畢竟,他還是擔心自己因為忍受不了這般羞辱,而不小心將孫悟空當場擊殺。
“難道,你就打算這樣一直罵到天黑,不準備換身衣服嗎?”
片刻之後,那孩童終是尋到了一個話題,借此來轉移孫悟空的注意力。
“呃……不好意思,讓道友見笑了!”
經那孩童提醒,孫悟空本能的看向自己的身體,當那一叢黝黑若隱若現的印入眼簾之時,他方才察覺到了自己的尷尬。
下一秒,孫悟空也顧不上其他,順手從乾坤袋中取出了一身替換的衣衫,遮遮掩掩的跑到了一棵巨樹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