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順便買了點菜,等克諾維和芬裡西快走到家時,天色已經逐漸暗下來了。
克諾維抬頭看著天上那光芒逐漸在被血紅色覆蓋的太陽,原本溫暖奪目的日光被冷冽妖異的血紅月光一步步侵蝕。
這樣一副奇異而又透露著一股神秘氣息的畫面讓克諾維久久不能轉移視線。
“發什麽呆呢,天都要黑了。”
芬裡西的呼喊把克諾維拉回了現實,他快步跟上芬裡西。
“哥,你不覺得月亮和太陽交替的時候很奇特嗎?”
“有什麽奇特的,不都一直是這樣嗎?日月殿對外不也是宣揚著日月光輝是一體兩面的神嗎?”
芬裡西疑惑地看了克諾維一眼。
“也是,可能今天我遇到的事情太多了,所以想得也多。”
克諾維搖了搖頭,也許是思維還有些混亂的緣故,竟然讓他不知不覺說出了自己的真實想法,幸虧剛才在和梅爾交談的時候沒有出現這種問題,不然以梅爾的精明程度怕是會發現什麽。
“別想太多了,等到家我給你做你最愛吃的丸子湯,給你壓壓驚。”
芬裡西提了提手上拿的袋子,裡面是一個個新鮮打製的肉丸子。
走到家,爬上一段踩上去咯吱咯吱響的鐵質樓梯,芬裡西拿出鑰匙打開了有些陳舊的家門。
芬裡西和克諾維的家在舊城區的一棟老舊樓房的二樓,這裡本來是教會的一處辦公樓,廢棄之後教會就以極低的租金租給那些低收入人群,作為教會扶持項目的一部分。
別看又老又舊,因為租金低到幾乎可以忽略,像這種教會直屬的扶持項目住房是很搶手的,芬裡厄當時也是運氣好才能搖上號租到一套。
克諾維的記憶中有一幅畫面,那是手還沒有那麽粗糙,背也挺得筆直的芬裡厄,牽著他的小手,帶著他走過那扇還算新的房門,然後抱起他,一臉興奮地告訴他現在他們有家了。
“還站在外面幹什麽,趕緊進來。太久沒回家連家都不認識了嗎?”
芬裡西的呼喊打斷了克諾維的回憶,他走進家門,輕輕地關上了那扇仿佛隨時會倒下的房門。
克諾維放眼望去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家,因為是辦公樓改造,這套房子的布局與一般的住宅不同,進門的玄關被改造成了廚房,說是廚房,其實就是在進門處放了個了不大的廚櫃,連隔斷都沒有,只要一進門就能望到頭。
房子裡也沒有獨立的衛生間,洗漱都要去每一層的公共衛浴間。
房間的正中央擺著一張小小的桌子,沒有椅子,只有兩個薄薄的坐墊靜靜的躺在桌子兩側。
盡頭窗戶下面是有些凌亂的墊被和被子,一個有些癟下去的枕頭就那麽隨意的壓在被子上面。
芬裡西從櫃子裡翻出一盞煤油燈,輕輕吹去上面的灰塵,放在桌子上,用火柴點了起來。
煤油燈溫暖的黃光一下子就佔滿了這個不大的房子,讓原本有些冷清的房子終於透出一絲家的溫馨。
克諾維沒有說什麽,他輕車熟路的將買來的菜放進盆子裡,開始洗起來。
在兩兄弟的一陣忙活之後,簡單的兩菜一湯擺上了那張小桌子,兩兄弟面對面盤腿坐在了墊子上。
“快趁熱吃,吃完就趕緊回學校。”
芬裡西將飯碗遞給克諾維,克諾維接過去後搖了搖頭。
“哥,我今天不回學校了,明天是周六,學校也沒課。”
芬裡西聞言臉上一喜。
“行,你的被子啥的哥前兩天剛給你曬過,吃完收拾好你自己鋪一下就行。”
克諾維點了點頭,用杓子給芬裡西盛了碗丸子湯,見他大口喝起來,才給自己也盛了一碗。
三兩下解決了這頓飯,兩兄弟一個站在水鬥前洗碗,一個開始收拾房間。
“對了哥,我在教會的治安處找了份工作,下周二就可以去報道了,薪水應該還不錯。”
克諾維將煤油燈從桌子上拿起,放在了衣櫃上,然後開始仔細地擦起桌子。
“治安處,不會有什麽危險吧,而且我記得你讀的專業和治安處也扯不上什麽關系吧?”
“沒事,在城裡能有什麽危險,就算萬一有事了,天塌下來高個頂著,砸不到我這個小卒子。”
克諾維將擦乾淨的桌子豎起來和坐墊一起放到牆角,對著芬裡西繼續說道。
“是沒什麽關系,不過能進教會工作就不容易了,我先試試看再說。”
克諾維從衣櫃裡拿出自己的被子,鋪在了芬裡西地鋪的旁邊。
“那你學校那怎麽辦?”
“教會會和學校說明情況,一般的課我就可以不去上了,至於論文和考試,對我來說沒有什麽問題。”
芬裡西用毛巾擦乾濕透了的手,走到自己的地鋪上一屁股直接坐下來。
“你比哥聰明多了,哥相信你,你做什麽決定哥都支持你。只是記住了,不管發生什麽事千萬別逞強。”
“我知道。還有,我明天要回一趟福利院,得去拿我的戶籍證明。”
芬裡西聽到這話,又站起身來,走到櫃子前開始翻找起來。
“是嗎,最近工地忙,今天我又請了半天假,明天我得繼續去上班,就不陪你去了。 ”
芬裡西轉過身,遞給克諾維兩枚銀幣。
“你拿著這個錢買點水果之類的明天帶去福利院,也不用買太多,心意到了就行,剩下的你就自己留著用。”
克諾維接隻過一枚銀幣,搖了搖頭:“不用哥,學校發的獎學金和補助金夠我用了,你自己留著就好。”
芬裡西抓了抓自己算不上濃密的棕發,笑道:“你是真的長大了,以前那個纏著我哭著喊著要買糖果吃的小屁孩已經不見了。”
兩兄弟就這麽在煤油燈光下說了一晚上的閑話,時不時地發出笑聲。
克諾維原本有些緊張的精神也慢慢放松下來,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他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裡是他和芬裡西在福利院裡的生活,只是在夢中,他不是那個被芬裡西逗弄了幾下就哇哇大哭的小屁孩,而是李隼維。
他仿佛一個不經意間的過客,只是靜靜地在不遠處看著兄弟倆的嬉笑打鬧。
刺眼的陽光透過不大的窗戶照在克諾維臉上,他緩緩睜開眼,轉過頭,芬裡西的地鋪上空無一人。
克諾維又靜靜地躺了一會,然後才起身,穿上了衣服。
克諾維把自己的被子整齊疊好放進櫃子裡,又把芬裡西亂糟糟的地鋪整理平整,最後把桌子坐墊放回原位。
他拿起櫃子上梅爾的信件和芬裡西給的那枚銀幣,隨意地塞進口袋裡,卻意外聽到了金屬碰撞的聲音。
他愣了一下,把手從口袋裡伸出,慢慢攤開,兩枚宛如孿生兄弟的銀幣靜靜地躺在他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