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慟哭?這又是哪位邪神?”

　　“我們也叫它，歐普洛，在苦忘憂的教義中，它掌握著世間一切的痛苦。”

　　克諾維可以明顯感覺到，不管是上次提到的妄虛社會，還是這次的苦忘憂，關於他們信仰的邪神，梅爾並不想讓自己知道太多，總是很簡短地一筆帶過。

　　“不傷害他人?既然如此，為什麽他們還被定義為邪教?”

　　克諾維有些不解地問，聽梅爾的描述，苦忘憂根本就只是一群有自虐傾向的精神病罷了。

　　“你是不是忘記了，任何宗教，最重要的是什麽?”

　　梅爾並沒有直接解釋，而是讓克諾維自己思考其中的關鍵。

　　對於宗教來說最重要的?

　　克諾維心中還是十分疑惑，畢竟穿越之前的他是個堅定的無神論者，哪怕現在成為了大地母神教的一員，因為治安處的工作性質其實更像是前世的警察局，他對於宗教也沒有過多的了解。

　　“……任何宗教的組成就像是一座金字塔，位於頂端的自然是各自信仰的神，而從神的位置自上往下，就代表著教會裡的不同階級。與神越接近，階級越高，同時人數也越少。而在最底層，人數最多的，就是教會的普通信眾，他們在教會中可以說是沒有任何權力，但是也正是有他們的存在，才能構築起一個宗教堅實基礎的基石……”

　　克諾維腦海中忽然閃出一段記憶碎片，滿頭銀發但不顯老態的莫諾在黑板上畫出一個三角形，邊講邊用筆在不同的位置塗抹著。

　　講到最後，他將三角形的底邊整個圈起來，並用筆用力地指點著。

　　“普通信眾?”

　　脫口而出的克諾維語氣中帶著一絲不確定。

　　“你答對了一半。”

　　梅爾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對克諾維的回答也沒有展現出滿不滿意。

　　“信眾固然是教會的根本，但信眾從何而來?是需要通過傳教獲得。這才是保證一個宗教能長久存在並發展的關鍵。說真的，你的遲疑都讓我有些懷疑你在大學裡獲得的成績是不是有些貓膩了。”

　　克諾維一臉恍然，同時心中暗自打算著接下來自己有空還是得多探索下腦海中屬於原主的記憶碎片，畢竟他所學的宗教與歷史學涵蓋了普通人能接觸到的絕大部分有關宗教的信息，另外，畢業考試與答辯也已經近在眼前了，他可不想毀了原主的一世英名……

　　“而苦忘憂既然是一個宗教，那麽傳教擴大信眾也是他們必然會做的。而你認為那些被洗腦信仰了慟哭的普通人，會有什麽行為?”

　　聽到這裡，克諾維終於反應了過來。

　　“普通信眾，也會自殘?”

　　“不僅僅是自殘那麽簡單，絕大多數普通信眾並沒有辦法很好地控制住自己，所以往往會出現自殘過度以致死亡的情況。”

　　這樣看來苦忘憂的危害性比妄虛社會還要大，畢竟他們的傳教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在傳播痛苦，甚至是死亡。他們也許不會主動去害人，但會讓人被洗腦後，選擇自己傷害自己。

　　克諾維很快理解了苦忘憂的危害性，畢竟前世他也看到過不少有關被邪教洗腦的人的報道，下場無一不是淒慘無比，更不要說與那些只是打著幌子的邪教相比，這個世界的邪教信仰的神是真實存在的。

　　“除此之外，雖然絕大多數苦忘憂的人並不會去傷害他人，但依然有一小部分人，會做出與眾不同的行為，而他們往往就會造成范圍較廣的傷亡。

”　　見克諾維一臉不解地面向自己，梅爾又倒了杯咖啡，喝了一口，才繼續開口。

　　“苦忘憂之所以喜歡自殘，是因為他們認為痛苦是寶藏，就像我們絕大多數人不舍得把自己的財富給予他人。但是，總也會有那麽一些小搓人，發自內心樂善好施，而苦忘憂中，也會有這樣的人，他們會將自己視為寶藏的痛苦，去分享給其他人。”

　　“嘖，這樣的人不會還認為自己在做善事吧?”

　　“沒錯。”

　　簡直比妄虛社會更離譜更瘋狂，不過林萊倒是有點像苦忘憂裡的“善人”，畢竟他把自己認為是唯一真實的死亡，帶給了其他人。

　　克諾維腦海中下意識地將兩者相互比較起來。

　　“既然他們的危害性如此大，為什麽教會不嘗試直接鏟除掉他們呢?包括妄虛社會和其他邪教，我怎麽感覺如果他們不過於冒頭，教會都像是默認了他們的存在一般。”

　　既然話都已經聊到這裡了，克諾維忍不住還是問出了自己的困惑，他不相信一個能掌握一整個國家的宗教，沒辦法打壓或徹底鏟除邪教，但就他目前工作的情況來看，教會在平常根本沒有關於這方面的任何動作。

　　“你覺得，會被邪教洗腦成信眾的人，大都會是些什麽人?”

　　梅爾還是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只是又在反問他。

　　“什麽人?我覺得任何人都有可能被洗腦吧，畢竟哪怕是邪神，他們的神也是真實的不是嗎?”

　　“你錯了。”

　　梅爾微微搖頭，像是有些失望地看著滿臉問號的克諾維。

　　“人們信仰神，並不單單是因為神的力量，更主要的是一種寄托。”

　　“就像海神教統治的斯米蘭，他們的領地是眾多海島，絕大多數人都從事著與海洋有關的工作，不管是漁民還是碼頭工人等等。他們深知大海的可怕，所以他們會帶著敬畏信仰海神，並希望著自己虔誠的信仰會獲得來自海神的庇佑，讓自己遠離大海中的危險。”

　　“至於那些邪神們，它們往往代表著世間陰暗的那一面，信仰它們的人，也絕大多數是社會的底層人，他們的生活充滿了不如意與痛苦，所以當有人告訴他們，這世間一切都是虛假的又或者痛苦才是生命的意義，他們自然會很容易被洗腦成信眾。”

　　“現實就是，這些人永遠存在，因為社會本身就是不公平的。他們就像是滋養邪教的土壤一樣，哪怕教會能鏟除掉現在的苦忘憂，也許過不了多久，又會有什麽痛忘憂之類的邪教出現。”

　　“所以，很遺憾，至少現在來看，邪教是不可能完全被消滅的。”

　　克諾維聽完梅爾的話， 已經明白過來，但他還是覺得這其中有很大的問題。

　　“可是，難道教會就任由邪教這樣在底層群眾中傳教嗎?我的專業知識告訴我，從歷史上來看，很多國家的覆滅，就源自於底層群眾的不滿與反抗。連普通人都能有這樣的影響，更不要說成為邪教信眾們的他們已經完全是瘋子了，完全就是社會的不安定因素。”

　　“你認為教會在平時真的沒有作為嗎?其實教會對於各個邪教一直都是保持高度監視和警戒的，只是這部分的任務歸屬於宗教裁判所，而不是我們治安處。我們能接觸到的，一般就是小范圍的邪教徒危害事件罷了。”

　　克諾維聽後才明白過來，確實，這些事情安排給裁判所遠比安排給治安處要更合理。

　　“好了，如果你沒有問題的話就可以去休息了。這次傑森的事件你就不需要寫報告了，會由我親自來安排之後的事情，只是到時候你需要簽署一份保密協議，不讓事件的真相外泄。”

　　克諾維聞言點點頭，站起身，忍不住打了個哈欠，見到梅爾還是端坐在位子上，並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你不也是通宵工作了嗎?還不去休息嗎?”

　　“你以為我為什麽要一直喝咖啡?我還有別的事要處理。”

　　“好吧，希望你別猝死在工作崗位上。”

　　克諾維在梅爾青筋暴起前，迅速地離開了辦公室。

　　梅爾揉了揉有些發酸的眼睛，想著大主教和他還有伊廷所長說的消息，忍不住歎了口氣。

　　“聖遺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