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諾維和卡捷琳跟著莫諾將周圍的一些關鍵地點逛了一圈，最後三人來到了風平浪靜的萊靈河畔。

　　“克諾維，剛才的那些地方該怎麽安排我想你應該已經有想法了吧?”

　　莫諾見克諾維用力點點頭，這才緩緩轉過身，面向萊靈河。

　　“其實現場的安保工作並不複雜，畢竟萊靈河大祭上不會有什麽危險的活動，你們需要注意的就是盡量分散人流，防止踩踏事故的發生。“

　　聽著莫諾的見地，克諾維忍不住有些心虛地擦了擦額頭上冒出的汗珠，點頭稱是的同時轉頭掃了一眼卡捷琳。

　　哪怕是為了掩人耳目特意換下了軍團長製服，她身上依舊穿著厚重的教會長袍，但與已經被曬得渾身是汗的克諾維不同，她乾淨潔白的臉上依舊沒有一滴汗珠冒出，河畔得微風輕輕地吹過她的臉頰，耳邊的發梢微微飄蕩。

　　該死的卡捷琳，她肯定用了什麽能力來降溫！也不知道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克諾維在心裡憤憤地想著，用袖子擦了擦已經被汗水浸透糾纏在一起的劉海，還是忍住了偷偷用複製能力變出冰塊降溫的衝動。畢竟卡捷琳雖然不是超凡，但也是個老牌的能力者，他可不敢在她身邊胡亂動用能力，一旦被發現，等待著他的估計就是一劍刺死的下場。

　　“姑奶奶，你想好安保工作怎麽安排了嗎?“

　　克諾維微微後退兩步，側身對著卡捷琳低聲問道。

　　“我想沒想好要你管嗎?“

　　卡捷琳聞著克諾維身上傳來的若有若無的汗酸味，只是輕輕皺了皺眉頭。

　　“好好好，是我多嘴了。“

　　靠近了卡捷琳依舊沒有感受到有任何清涼的克諾維有些失望地走到自己老師身邊。

　　好你個卡捷琳，把我好心當狗肺，只有兩天時間，我看你到時候安排不好，會被梅爾怎麽教訓。

　　雖然克諾維在心中如此想著，但他也明白，卡捷琳既然能坐上軍團長的位置，那麽自然不可能是個呆子。而讓軍隊負責安保工作，表面上更是殺雞用牛刀的做法，想來卡捷琳的重心肯定也不是放在這上面，而是幾乎可以肯定會發生的突發情況。畢竟教會雖然隱瞞了很多事，但不管是克諾維還是梅爾，都認為讓軍隊負責安保本身就說明了很多事。

　　“克諾維，萊靈河大祭上你有什麽想要祭奠的人嗎?“

　　“我和哥哥都是孤兒，撫養我們長大的福利院院長也還健在，莫諾導師你這樣問，我一時之間到真不知道有什麽人可以……”

　　克諾維話說到一半卻停了下來，腦海中浮現出傑森那張飽受折磨的臉。

　　“怎麽了?“

　　莫諾察覺到了自己學生的異樣，他轉過身，看著臉僵住了的克諾維。

　　“沒事……”

　　克諾維默默歎了口氣，然後用手抹了抹臉。

　　“我只是突然想起來，我應該祭奠一下傑森。“

　　“那位來學校找過你，之後又因公殉職的保安官嗎?我想除了你，還會有很多人在靈歸節當天一起祭奠他的。”

　　莫諾微微點頭，再次轉過身。

　　“其實你們年輕人還好，如果不是像傑森那樣因為意外去世的朋友或者親人，這樣的節日對於你們來說就是個熱鬧的‘好日子’。”

　　莫諾緩緩蹲下身子，伸出手輕輕在清澈的河水中劃著，帶起一陣陣漣漪。

　　“像你和我，了解過那麽多歷史，似乎在歷史的長河中，

死去的人只不過都是一個個數字，幾百?幾千?幾萬?甚至幾十幾百萬，在歷史的厚重面前都微不足道罷了。”　　克諾維默不作聲地站在莫諾身後，看著自己的老師佝僂著身子的背影。

　　“只是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發現身邊熟悉的人竟然開始一個個逝去，而你自己也明顯覺得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你可能才會意識到，原來曾經的長大，就是一步步在向死亡靠近。”

　　莫諾用手鞠起一抔水，只是很快水就從指縫中流走，重回萊靈河的懷抱。

　　“你看，如果說歷史真是一條長河，那麽我們每個人的生命就像是我手中的水，我們以為自己掌握著自己的生命，其實卻根本無法阻擋它的逝去。”

　　莫諾像是自嘲地笑了笑，輕輕搖了搖頭。

　　“克諾維，你的老師怎麽突然神神叨叨的?”

　　克諾維轉頭瞪了一眼低聲吐槽的卡捷琳，見自己老師緩緩起身，走上前去開口。

　　“莫諾導師，你的身子還很硬朗，我想你不必……”

　　“哈哈，借你吉言。剛才的話你就當作是我一個老頭子的無病呻吟吧。“

　　克諾維看著莫諾笑起來時臉上帶起的褶皺，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你們最後要注意的，就是太陽落山以後，在這河畔的‘冥途紙船‘送行了。”

　　莫諾指了指一眼望不到邊際的河岸線。

　　“到時候不僅要注意分散人群，也要當心有人落水，每年總是有那麽幾個倒霉鬼掉下水，差點就和自己祭奠的人一同上路作伴了。”

　　克諾維微微點頭，他也了解過，其實萊靈河大祭白天就相當於一個熱鬧的集市，只有等夜幕降臨，才是真正的祭奠開始。

　　冥途紙船，是死亡社會在當天免費派發的黑色紙船，上面還附有一根蠟燭。而所謂的送行儀式，就是在天黑之後，將點上蠟燭的紙船放在河上，隨波逐流。

　　在死亡社的教義中，世間每一條河流，不管大小，最後都會匯集於冥途川， 那是代表著生與死邊界的，冥途的使者會在那裡接應逝去的靈魂，指引他們回歸冥途的懷抱。

　　而冥途紙船就是幫助祭奠逝者的人們將思念帶去冥途川的小道具。

　　克諾維對此當然是不信的了，那些所謂的冥途紙船最後的歸宿也不會是什麽冥途川，而是沉入河底被當作垃圾回收處理罷了。

　　不過雖然不信，但克諾維是能理解的。哪怕是在過去的世界，他也會偶爾去寺廟拜佛燒香，更何況在這裡，神不再只是人們自我安慰的產物。

　　如果真的可以將思念傳達，那麽希望傑森也能收到我的歉意吧。

　　這樣的念頭一從心底冒出，克諾維就忍不住自嘲地搖了搖頭，明知道不可能，可還是有所期待，這也是人擺脫不了的天性吧。

　　“今天就這樣吧，如果之後教會需要什麽別的幫助，克諾維你可以直接來學校找我。”

　　莫諾將擦乾手的手帕放回口袋，拍了拍克諾維的肩膀。

　　“雖然你不願意跟在我身邊有點可惜，但我相信你不管在哪裡都可以有一番作為，教會也確實是一個不錯的舞台。”

　　“莫諾導師……”

　　“好了，矯情的話就不必多說了，今天我也真是有些不對勁，哈哈哈。“

　　莫諾笑著對卡捷琳點頭示意，然後就邁步離開了。

　　“克諾維，你的老師給我一種說不出來的古怪感……”

　　克諾維沒有理會胡說八道的卡捷琳，他默默看著莫諾離去的背影，記憶中那個已經有些模糊的背影，慢慢與眼前這個夕陽下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