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0度旋轉,黑夜才不管你原地轉圈,轉圈也等於零。
褲子雲深感愧疚,實在沒勇氣再面對母夜叉。天下女人,都是情感的建築,愛是唯一的鋼筋。
她們的報復,更多的是委屈自己。好比前友生病,她卻去吃藥。
正如生氣,就是拿別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
可憐的母夜叉,我褲子雲實在是不好輕易找上門,就讓過去的一切淡淡的,多好。然而,我又不得不去找你,唯你,能救出宮商角。
一個無怨無悔,能把自己畢生修為毫無保留地傳給我的人,我又怎麽能選擇無視。
無論如何,我得豁出去。
“叉叉姐——”
“我在找你——”
“我,我,我,是該死的褲子雲——”
…
這些聲音都源出褲子雲的聲帶。
隱去嘴臉,動動喉舌,愛的原罪跟黑夜一樣隱於表象。
沒有回應。他再次加大喊聲。
“叉叉姐——”
終於,母夜叉出現在面前,她舉著燈籠。
叉著腰,叉著腿,叉著目光,叉著方天畫戟。全是大馬叉,就連呼吸和神色都叉來叉去。
幾乎三年沒再見面了,說沒半點情感那是假話。褲子雲腦海裡翻滾起分別那天的畫面。
那是個窈窕冷雨夜,那是個多愁落紅天;
那是個淚眼迷蒙景,那是個無愛傷心地。
其實,那時的水上漂還沒乘虛而入,母夜叉的初吻依然保鮮在褲子雲吊兒郎當的世界。
愛與被愛都是上天賦予的權力與自由,都是幸福的。錯就錯在褲子稀裡糊塗、母夜叉雲半推半就。
錯就錯在,態度的曖昧。
不愛,可以說出來。
褲子雲最大的錯誤在於把水上漂“兜售”給她。這叫不負責任,這叫恬不知恥。
為此,褲子雲鬱悶過數次,陽光下,跟自己的影子單挑若乾回合。
愛有箴言:失去後,才知道珍惜。
…
“還在責怪我?雲,請你抬頭看著我。”
褲子雲還真沒勇氣面對,想起分手的那個雨夜,褲子雲也是在用這句話問她——責怪你烏雲壓頂,叉,請你抬頭看著我。
母夜叉心如刀割,深感是自己的錯。
褲子雲消失之後,留下她獨自在雨中。真是:
“雨淋著雨、水洗著水、風吹著風、恨涮著恨……”
那個雨夜,整個世界都在哭泣。
…
此刻,當褲子雲抬頭的那一刹,他的淚蛋蛋開始在飆。
燈火映照之下,母夜叉美麗的臉蛋也早已淚痕錯亂,彎彎的長睫毛撐不起寂靜。
“雲雲……”
“叉叉……”
終於,兩個人潛意識地跑向對方。
“怦”
額角各自產生出一個烏包。
短暫的駐足後,兩個三年不見的人兒再次相擁,深情如此絲滑,無縫銜接。
從自主可控,到不由自主與完全失控。呵呵,那是不存在的了。
過去的,已成為兩個人此時心照不宣的美好回憶。
這真是:為相知立心,為愛情立命,為情聖繼人學,為萬世開八卦……
…
夜叉洞。洞若觀火。
觀火者,紅毛水上漂也。
三年不見,水上漂已大變模樣,胖得接近爆炸,還滿身紅毛。要不是眸子裡高光依舊警醒而又鋒利,褲子雲還真的認不出他。
他被一根長長的鐵鏈從鎖骨穿過,被拴在大洞左側那個大型石鍾乳柱上。
原來,這是母夜叉為懲罰他數次偷腥,盛怒之下才用鏈子把這個花花腸子死死地拴住。
讓水上漂整日以母夜叉為圓心,以丈夫的自由在一丈之內為半徑,畫圈。
畫圈也等於
圈圈。
日久之後,水上漂在精氣和激素的雙重刺激下,長出一身紅毛。
由於母夜叉帶著對褲子雲的痛恨,索性奪去了紅毛的衣服,認為毛發是本質上的遮羞,再穿衣物就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
唉。
洞若觀火的紅毛,一直在暗中觀察著褲子雲和母夜叉,生怕他們死灰複燃、梅開二度。盡管紅毛已變成可憐兮兮的樣子,但對於愛情而言,誰說他會不自私呢。
紅毛痛恨褲子雲,這是肯定的。
認為是褲子雲把他害成這個樣子的。
如果當年褲子雲無情地反對他所出的餿主意,就不會遭遇烏雲蓋頂。不蓋頂,就不會蓋住他那風流倜儻的一生。
雖然母夜叉待他不薄,但畢竟此生只能擁有她一人,質量上去了,但數量上呢。兩相比較,還是吃了大虧,上了大當。
母夜叉相當顧及紅毛的感受,跟褲子雲恪守著一米長的社交距離。
“褲子,你看看,夜叉洞是不是比三年前大多了,這是我請不少人挖出來的。
你看看,這洞中的照明效果如何,全是利用天然靈石通過我的內力來發光的,平時還可以貯存光源呢。
你看看,我這些珊瑚樹如何,這是我從一個神秘的地方弄來的,暫時不告訴你。
你看看,這個大洞的分區怎樣:有客房、有茶室、有事廳、有琴舍、有書屋。”
這時,紅毛在鍾乳石那邊大吼:
“母母姐,還有合歡床,您怎麽不講出來呀。”
顯然,這是紅毛在故意出她的洋相。
“去去去,閉上你的烏鴉嘴。”
紅毛漸漸熄滅聲響,繞著石鍾乳轉起圈圈。
褲子雲見他實在可憐,便對母夜叉說:
“你怎麽能對他這樣,他是人,又不是動物,能把他鐵鏈解開嗎?你看他那鎖骨都起了乾疤了。”
“你貢獻了一大半原因,要問就問你自己吧。”
褲子雲眨了眨眼:“……”
母夜叉為了不過度刺激紅毛,把褲子雲領進了茶室。
一個矮小的阿姨端來茶水,笑容可掬,出神地巴望著褲子雲:
“臭褲子,你怎麽現在才來,三年了,這裡發生好多事,那個白骨園,你知道吧,又被獻祭好多童男童女……”
母夜叉嫌她話多,瞪了一眼。她趕忙扛著笤帚,又去找地掃了。
褲子雲笑了笑:
“嗬,就這個掃地阿姨沒變,其他都變了,以前這裡有幾十號人,現在怎麽如此冷清。”
“你變得更厲害,只是皮囊沒多大變化。”
…
掃地阿姨是做全洞保潔的,她身材長得很節約。為人直爽,處事天真,曾深受大家喜歡。
褲子雲先把話題先放在掃地阿姨身上:
“你我隨時隨地都看見她在努力地工作,笤帚從未離開過自己的手,其實呢,她是最偷奸把猾的一個。”
“呵呵,也是呀,但她還是不及某某人狡猾,至少人家還曉得承擔責任。”
褲子雲明白這是在指桑罵槐,幾次想把話題直接牽引到宮商角身上去,但又怕處理得不好,反而會出大麻煩,母夜叉吃醋是可以不計成本的,那個可憐的紅毛便是標本。
“雲,你在想什麽,怎麽心不在焉?”
“叉,你過得還好嗎?”
這句簡單的話一下子刺激了母夜叉的神經,一千多天沒有聽到這麽樸素而又打動人心的話了,心,頓時柔軟似水,臉頰漸漸暈開了羞。
“雲雲,我過得不好,你呢,還愛吃剩飯?天冷了你是不是還曉得換衣服?半夜三更是不是還在當夜貓子寫書?”
女人的情感如同無閘門的堤壩,誰挖出缺口,誰就準備被大淹一場。
褲子雲倒很享受這種細密如波瀾的遞進式關心。
“叉,我這次來是……”
“雲雲,我知道你是路過,呵呵,迷途知返的羔羊,我怕是指望不上。”
“叉,叉叉,叉叉叉,叉姐,我,唉,你乾脆把我也給叉了吧。”
“雲雲,怎麽啦,姐讓你傷心了?對不起,雲雲,喝口熱茶,先。”
褲子雲隻好鼓起勇氣,把要救宮商角的事情簡單地講了一番。
母夜叉沉思起來,半晌,淡淡地說:
“是你的心上人吧,是,我才救,不是,就拉倒。你只需回答是與不是。”
褲子雲犯起嘀咕,這讓他怎麽回答才好嘛,真是的。
“褲子,是不是。”
“哦,先讓我想想,哦,是,唉,不是,唉唉唉,是是是。”
“破褲子,老娘就知道你吃一望二眼瞟三,吃著碗裡的,望著鍋裡的。我現在改口了,不是,才救,是的話,你就自求多福吧。”
說罷,她一口把茶水喝了個精光。
沒成果的對話讓褲子陷入絕望。
漆黑的絕情谷有烏鴉在不時地叫。
“男人,哼,沒幾個能靠得住,還是我那紅毛聽話,爛褲子,你知道這個洞為什麽沒多少人了嗎,實話告訴你吧,是老娘把長得順眼的女子全放了,把長得英俊的……”
“把長得英俊的,全留下來了吧。”
“呸。你把老娘當什麽人了?目前為止,我的愛是自私的,但我不保證以後還自私與否,我要學武則天,我也要……”
“也要養男寵。”
“我呸呸呸,我要養白骨。”
“啥?養白骨?”
“破褲子,實話告訴你,絕情谷的白骨園,就是我在養它們的精氣,不然,它們怎麽可能怕我呢?”
褲子雲趕緊追問:
“那你見到或聽說過,有一個副本小鬼人用下半身扛過來一個女子嗎?”
“見過,哈哈哈,不過,好醜。”
“是嗎,她就是我要找的宮商角。”
“哦,怎麽不早描述她的臉,呵呵,原來是個醜女,這下我倒要放心去辦大事。”
“人家哪兒醜嘛。”
“啥,如此醜陋的女子你都舍命相救,真令人大開眼界,你看,她那一對眼睛,隔得老遠,老死不相往來的樣子,這,你也喜歡?”
“人家真的不醜,在我看來,很美”
“真是情人眼裡出西施,你去救吧,老娘得去跟石鍾乳發功了。”
說罷,母夜叉一把推倒茶桌上的茶具,轉身就要出去。
突然,她發現掃地阿姨正在門口偷聽,便氣不打一處來,惡狠狠地吼:
“你一個掃地的,是不是嫌耳朵長少了,要不要我給你再挖一個破洞?”
“大當家的,我是來給你們摻茶水的呀。”說罷,掃地阿姨雙膝落地,不停地叩頭作揖。
褲子雲感覺這個母夜叉的性格跟以前真是天壤之別,於是拍桌怒吼:
“母夜叉,算我褲子雲瞎了眼睛,拋開曾經的感情不論,僅僅作為一個有血有肉有靈魂的人而言,我認為你做人已很失敗。”
話畢,褲子雲起身欲走。
紅毛在那邊大笑:
“哈哈哈, 褲子雲,你以為我的母母姐是公共船,想劃就劃、想上就讓嗎,哈哈哈……”
不可理喻。褲子雲暗罵。
這時,只見掃地阿姨一把抓住褲子雲的腿,央求:
“褲大俠,您不能走,我們的大當家是喜歡您的,你離開的這三年,她幾乎哭瞎了眼睛,難道你沒發現她的眼睛小了一大圈嗎?還是我天天給她用熱毛巾敷呢。”
這話立馬讓褲子雲按捺住腳步。
掃地阿姨又去抱住母夜叉的腿,央求:
“大當家的,您更不能走,褲子雲黑燈瞎火地來找你,肯定是想求你呀,他不求你又去求誰呢,求你,說明他還惦記著你,被人惦記這是多大的幸福喲。我那男人,自從跟一個小妖精跑了之後,就再也沒管過我,隻好來這裡求口飯吃。”
一席話頓時讓母夜叉感到無地自容。
沒想到,一個掃地阿姨能有如此覺悟,看來,人,真的不可貌相,海水不口鬥量。
於是,母夜叉趕緊扶起掃地阿姨,轉身返回茶室。
褲子雲也不好意思,在地板上撿那些被打翻的茶具,拈那些被打碎的瓷片。
“雲雲,我,我,我錯了。”
“叉叉,我,我,我有罪。”
二人又相擁起來,掃地阿姨輕輕掩上了門。
“你個臭婆娘。”
這一噸重的蠻話是紅毛衝著笑盈盈的掃地阿姨吐出來的。
夜黑得無需任何理由,絕情谷複雜的笑聲再次隱隱約約地飄進褲子雲的耳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