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酒店起了個大清早,清晨五點,天色尚且昏暗,霍爾登開著布朗科駛過靜悄悄的住宅區,迪安在副駕上休息,看了眼系統中的技能進度。
格鬥lv1(143\/200→144\/200)
射擊lv1(89\/200→90\/200)
往昔之影lv1(24→25\/200)
平衡冥想法lv1(75→76\/200)
昨天霍爾登打電話走關系,他則在聖莫妮卡找了個室內靶場苦練射擊,晚上格鬥和精神淬煉,總算把幾項技能的熟練度都提升了一點。
雖然進步異常緩慢,但最終的凶手浮出水面之前,實力能增強一點也是一點。
……
“你對聖昆汀了解多少?”迪安看著窗外急速倒退的奧林匹克路標問,汽車正往加州北部沙加緬度河下遊出海口的舊金山灣行駛。
“這所監獄坐落在一個與世隔絕的半島上,關押著各種窮凶極惡的重刑犯,是加州戒備最森嚴、古老,規模最大的監獄,也是唯一一所能對男性囚犯實施死刑的監獄。”
霍爾登轉動方向盤,汽車開上了I-10E公路,
“幾年前我曾和老搭檔一起去那裡采訪‘美利堅最危險的連環殺手’查爾斯·曼森,記錄他領導罪惡組織,殺害數十人的心路歷程。”
“被判處死刑了嗎?”迪安問。
“沒,終身監禁。現在的法律對死刑越發慎重,方式也越來越溫柔和人性化,從斬首、絞刑、槍決、電椅、毒氣,過度到藥劑注射…就算犯人被判了死刑,送死都要排隊。”霍爾登嘴角咧開一抹諷刺的笑容,“但大多數死刑犯排不到被執刑那一天,就老死在監獄裡。”
迪安也算是大開眼界,“法律為什麽要對重刑犯這麽仁慈?”
霍爾登解釋道,
“我工作了十幾年,越來越認識到這麽一種現象——美利堅相當一部分人喜歡道德綁架和雙重標準,對受害者家屬缺乏同理心,反而給殺人犯聖母般的慈悲。”
“在一大票熱心監獄志願者的努力下,聖昆汀的服刑人員可以參與網球、籃球、戲劇等感化活動,不久的將來也許還能讀個聖昆汀監獄大學,日子過得比無家可歸的流浪漢舒服多了。”
“這不就是送重刑犯去享福?”迪安言簡意賅評價了一句,“這是浪費納稅人的錢!”
“誰說不是?”霍爾登感慨道,“我以前還覺得人會犯罪都是被糟糕的環境所迫,但在和這些重刑犯交流過程中,我慢慢明白,的確有一部分重刑犯人性尚存。”
“但另一部分,生下來就是惡魔,和他們待久了,自身也會受影響。”
……
六個小時的路程,數次輾轉。
霍爾登不停跟迪安科普聖昆汀監獄的各種制度,順帶吐槽吐槽美利堅的一部分法律。
中午十二點左右。
他們路過了舊金山灣、以及海峽之上的金門大橋,最後抵達佔地432英畝的“監獄天堂”聖昆汀。
四面綠水環繞,樹蔭繁茂,自然環境無可比擬。
迪安第一眼還以為自己來到了一個風景優美的小島療養院、度假村。
但防衛森嚴,幾步一崗,巡邏人員隨處可見,高牆上遍布鐵絲和電網。
兩人停好車,進入監獄,做過登記之後,被全副武裝的監獄守衛來了個堪比全身按摩的搜身,
連頭髮和嘴巴裡都沒放過。 過程實在有點讓迪安有些不適應,霍爾登倒是一臉坦然。
確認沒有攜帶任何鋒利、尖銳、危險道具之後,守衛領著他們從數重鐵門、一群虎視眈眈遍布紋身的犯人的中間穿過。
進入了一個安靜明亮的小隔間。
“檢查頭髮和嘴巴有什麽名堂?”迪安一屁股坐上椅子,隨意地四下打量,這地方就像個小食堂。
“別小瞧犯人的智慧,頭上的發卡,嘴裡的牙套都能改造成殺人、自殺和逃獄的武器工具。”
霍爾登隨口解釋,接著眼神一凜。
一位穿著淡藍色囚服的亞裔男被警衛押送進了隔間,戴著手銬坐在了兩人對面。看書溂
兩人細細地觀察,確認是檔案中見過的大衛·李,但僅僅兩個月的改造,他神態大變,身體瘦的一陣風就能吹倒似的,原本飽滿的額頭乾癟了下去,臉色不健康地慘白、顴骨凸出、神情萎靡,看人的眼神躲躲閃閃,從以前的照片裡的自信陽光變得唯唯諾諾。
殺害兒童的犯人,處於監獄的最底層,又是個長相清秀的亞裔。
天知道他這兩個月都經歷過些什麽。
大衛看著對面兩個溫和微笑的男人,反射性地縮了縮肩膀,挪了挪屁股,眼中閃過一絲恐懼,彷佛想起了什麽痛苦的記憶。
“放松夥計,我們不會傷害你,我們正在調查當地一起兒童謀殺案,跟你那起意外地相似,”霍爾登直言不諱,“能聊聊嗎?”
“我想要一份咖啡和熱狗。”大衛猶豫地說。
“稍等。”霍爾登出門找到了守衛,付了二十刀之後,把熱氣騰騰的食物端到了大衛面前,不止有熱狗還有珍貴的泡好的泡麵、奶油麵包。
迪安對此見怪不怪,某種程度來講犯人也是監獄的財源。
大衛抓起熱狗就狼吞虎咽起來,滿嘴殘渣,發出噗嗤噗嗤的難聽的聲響,吃相之瘋狂,彷佛在和誰比賽。
等到快速解決掉一個熱狗之後,他啜了口滾燙的咖啡,舒了口氣,臉上多了一絲血色,他開始慢悠悠地享受泡麵。
“大衛,你還記得凱莉·斯科特嗎?”迪安適時開口了,旁邊的霍爾登打開了錄音設備。
“那個我這輩子從來不認識,沒見過,也沒碰過的女孩兒嗎?”大衛手一抖,嘴裡的半截泡麵不小心掉到餐桌上,他馬上撿起來吃掉,“我向上帝起誓,要我傷害一個孩子,我寧願自殺。”
“而且我從小到大沒有任何犯罪記錄,連一隻小動物都沒有傷害過,更別提人!我不該承受這些非人的折磨!”
迪安悄然點頭,大衛不認識凱莉才正常,畢竟艾比也不認識巴基·弗蘭。
“大衛,雖然證據確鑿,法院判你有罪,但我相信你是一個無辜者。我需要伱的幫忙抓到真凶!”
兩個多月來第一次聽到這種話,大衛感動得幾乎眼泛淚花。
“你認識她嗎?”
迪安把艾比·克拉克的照片擺到了桌子上。
大衛拿起照片看了幾眼,搖頭,
“抱歉,我對她沒印象,她是聖莫妮卡大學的學生?”
迪安搖頭,
“兩個多月前,7月22號,監控錄像拍到你出現在聖莫妮卡海灘,當時她也在那兒,你沒見過她?”
“7月22號,凱莉遇害的那天?”大衛歎了口氣,”說出來你們可能不相信,我從7月19號左右開始,就渾身發熱,腦子燒成了漿糊,跟學校請了假,在家休息養病。7月22號當天,燒得最厲害,我一個人待在家都快昏死過去,腦子裡啥都記不得,怎麽可能跑到公園裡殺死了一個小孩兒,又到海灘上去吹海風!”
嘶——
霍爾登驚訝地看了迪安一眼,當初這家夥也是這麽問艾比,包括地檢官在內所有人都迷惑不解。
現在他又這麽問大衛,而大衛的回答居然和艾比一摸一樣。
未卜先知?
迪安嘴角微彎,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很好,大衛,能不能讓我看看你的手腕?”
大衛臉上閃過一絲迷惑,但還是依言拉起衣袖,把兩條光溜溜的小臂展示在兩人面前。
沒有!
迪安瞳孔一凝,又問,
“進監獄之前,最近幾個月你有沒有受傷,身體某處留下一道疤痕?”
男人眉峰緊蹙回憶了片刻,伸手摸了摸後脖子,
“你怎麽知道的?五月份,我後脖子那兒受過傷。”
“我看看!”
迪安起身,繞過桌子,繞到男人背後看了一眼——
一道半指長的月牙狀的疤痕,已經愈合,但是痕跡很明顯,就像是一條皮下的猙獰蜈蚣。
迪安伸手觸摸了一下,又從霍爾登那兒結果照相機拍了幾張疤痕的照片,越發確定和艾比的完全一致。
“你還記不記得,7月22號當天,除了發燒之外,這道疤痕有沒有異樣的感覺?”
“你這麽一說還真有。”男人說心有余悸地說,“這道疤當時重新發炎了,痛得要死,就像是有什麽異物在我骨頭裡面鑽,我人都疼得沒有意識。”
對上了!
留下疤痕——疤痕疼痛、發熱——神秘力量開始運作——實施犯罪。
迪安腦海中迅速形成一條清晰的邏輯鏈,在隔間裡緩緩踱步,喃喃自語,
“疤痕最為疼痛那天,神秘的力量達到頂點,被栽贓者犯案。”
“大衛·李,艾比·克拉克皆是如此。”
迪安眼神炙熱,
“兩起案件,過程相同,不是巧合能解釋的,所以案件裡充滿了超自然得力量,驅使著大衛和艾比犯下了血案!這就是真凶的作案方式!”
霍爾登咧嘴,揉著太陽穴。
而大衛迷惑不解,就像聽了一通天書,
“這道疤痕跟我的案子有關?”
迪安置若罔聞,繼續陷入魔怔。
“別理他。”霍爾登搖頭一笑,但也沒解釋,“他思路和普通人有點不一樣,偶爾會陷入癔症。”
大衛點頭,“那艾比·克拉克是誰,照片上的女孩兒嗎?”
“對,她在拉斯維加斯殺害了一個男孩兒,有dNA證據,有錄像,還有人證。”
“這不就是另一個我。”大衛張大了嘴,心生同病相憐之感,“我不認識她,但我相信她也是無辜者,她還沒被定罪的話,幫幫她吧,別再讓法律冤枉一個好人,我體會過這種非人的痛苦!”
“大衛,你幫了我很大的忙,真凶快要露出馬腳了。”回過神的迪安注視著男人的眼睛,“但你還記得脖子後的疤痕是怎麽來的嗎?”
“五月十幾號吧…就在聖莫尼卡某處,被誰碰了一下。”大衛表情怪異地看著迪安,欲言又止——這家夥問的都是什麽莫名其妙的問題。
“你確定是聖莫尼卡,不是別的地方?”
“嗯,被送進監獄之前的半年,我沒離開過學校周邊。”
迪安挑了挑眉頭。
“你還記得案發當天監控錄像裡,你的穿著、衣服褲子鞋子嗎?是不是完全陌生的一套?”
“監控錄像裡我穿著一身大眾款的襯衣和休閑褲,皮鞋…”大衛認真地說,“說實話,我有那麽一身。”
迪安抿緊嘴唇。
在拉斯維加斯,他從艾比行凶時的三道杠運動服的來源,以及艾比手腕疤痕的來源,推斷出凶手上一個犯罪地點是聖莫尼卡。
但現在,大衛居然也在聖莫尼卡獲得疤痕,衣服又沒有特殊之處,迪安就不能再老辦法推斷出更上一次的犯罪地點。
他無法繼續追查過去的案件。
……
那怎麽推進調查?
迪思考著,片刻後眼神一亮。
過去的案件難以尋蹤,但未來呢?凶手還粗心大意地在未來留下了一條線索——
艾比犯案當晚,在酒吧老板傑克手腕上留下了一道月牙狀的疤痕!
疤痕由大衛傳到艾比,再由艾比傳給了傑克。
不出意外的話,神秘力量已經傳遞給了傑克,未來某一天,傑克也會像兩個前輩一樣,發燒昏迷,身不由己地犯下可怕的血案。
只要悄悄監視他,凶手自會現形。
系統進度跳到了百分之六十。
“霍爾登!”迪安突然轉向同伴,急切地說,“現在充分的證據擺在眼前,我們必須去盯著黑傑克酒吧老板,艾比把疤痕傳給了他!”
霍爾登面露為難之色,
“疤痕催眠導致犯罪?這不可能說服我們的同事,我得想一個合理的借口。”
“抓緊時間。”迪安轉身看了眼瘦骨嶙峋可憐巴巴的男人,腦海裡鑽出昨天拜訪他家舊址的情況,“大衛,你的父母是不是發生意外去世了?”
“意外?”大衛放下泡麵桶,捏緊了拳頭,眼眶泛紅,“不是意外!我被關在看守所的時候,凱莉·斯科特的父親,憤怒地闖進我家裡面,槍殺了我的親人,然後飲彈自盡。”
“他為自己的女兒報仇,但從頭到尾都找錯了人!”大衛到令人心碎的抽泣一聲,“我是無辜的!我可憐的父母更不該承受這種厄運!”
迪安呼吸一滯。
受害者的家屬槍殺了凶手的家屬,而凶手是被冤枉的。
這真是一出人間慘劇。
“節哀吧,大衛,可憐的不止是你們。”霍爾登眼中閃過思索,“凱莉一家也沒能逃過悲慘的命運,遭了詛咒一樣,一個接一個死去,先是凱莉,然後是她外祖母,母親,最後是她失去理智的父親。全部不在了。”
“都死了?兩家人就剩我一個?”大衛渾身一震,臉上的悲傷和憤怒隱去,只剩下深深的絕望和困惑——
彷佛有一只看不見的大手,肆意地玩弄這兩家人,將他們的命運推向了無底深淵。
三人皆是心情沉重,默然以對。
整個隔間陷入難熬的安靜,空氣粘稠得讓人難以呼吸。
“抱歉,勾起了你的傷心事,今天就到這兒吧。”片刻後,霍爾登關掉並收好了錄音設備,看了眼迪安,後者點頭,凶手身上的疤痕、作案時的特殊狀態都得到驗證,這趟拜訪也該結束。
“等我們抓到幕後黑手,或者案件有了進展,再來探望你,我們會盡力救你出去。”
“這裡面的日子不是人過的,所有罪犯都能隨意地欺負、打罵,侮辱我這種‘兒童殺手’。但事已至此,覆水難收。”大衛擦乾淨眼淚,大口吞咽麵包,“唔…我不指望兩位能救我出去,如果能換個好一點的環境,遠離那些變態的罪犯,我就謝天謝地。對了,再等一會兒…唔…等我把東西吃完,否則待會兒它就不屬於我了。”
迪安沉默地點頭,隨後目送大衛重新被押回鐵欄。
兩人離開監獄回到了車上。
“霍爾登,現在你說有沒有可能…凱莉·斯科特,乃至於兩個家庭,一切的死亡事件都是真凶在背後推動。”
“凶手不是神,”霍爾登語氣飄忽,“照理說不至於能操縱兩家人,你不能把它過於神化。”
不是神?
但它也可能不是人、而是某種超自然的怪物?
迪安點頭。
和連種族都無法確定的存在作對,再怎麽小心謹慎也不為過!
“不能忽視任何可能性,在聖莫尼卡,受害者和凶手的家人一個接一個死去,絕不是巧合,為了避免悲劇重演,”迪安眼前又閃過LVpd裡那對傷心欲絕的父母,“我們必須派人日夜監視和保護拉斯維加斯的受害者巴基·弗蘭的父母,以及嫌疑犯艾比的父母,防止他們自尋短見,或者一時衝動犯下大錯!”
“嗯,艾比被關在看守所,暫時不用擔心。”
“那就再加上被種下疤痕的酒吧老板傑克,”迪安機關槍一樣噠噠個不停,“LVpd必須兵分三路,小心隱蔽地監視和保護這三種目標!”
迪安能想到的的風險群體統統處於監控之中,真凶下一步只要敢來,還怎麽逃出他們的手掌心?
進度跳到了百分之七十!
霍爾登無奈地扶了扶額頭,驅車離開了監獄停車場,
“你什麽時候成LVpd的局長?你發號施令,警員們就得老老實實地跑去執行命令?得了吧,你的推論都涉及到超自然因素,無法用科學解釋,LVpd的夥計們不可能聽信這套理論采取行動!”
迪安檢查著系統中暴漲的調查進度,勝利曙光近在眼前,
“你忘了嗎,我們剛拿到凱莉·斯科特和大衛·李的案件檔案、錄音、照片,交給卡爾,叫他們跟艾比案一對比,他們只要腦子沒進水,肯定會相信我們。”
迪安眼中閃爍著瘋狂,
“到時候,我們提前埋伏在凶手所有行動路線上!”
“等著它自己往陷阱裡跳!”
砰!
迪安一拳砸在了車窗玻璃上,
“讓它無路可走!認罪受罰!”
“你真是瘋了!”霍爾登盯著迪安看了兩秒,突然露齒一笑,笑容中釋放出久違的病態和瘋狂,“但我也想見見凶手究竟是何方神聖,你這次也沒讓我失望,我會挺你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