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彼得堡。

　幽暗的房間內，一根白色蠟燭立在空曠的桌面上，亨利大主教凝視著搖曳閃動的焰苗，目光深邃。

　走廊裡響起急促的腳步聲，很快，一名黑衣修士推開房門，對坐在沙發上的亨利大主教說:“尹萬諾維奇公爵到了。”

　“終於來了....”

　亨利大主教撫平衣服上的皺褶，深吸口氣:“請他進來。”

　黑衣修士後退通報，沒過多久，身穿軍裝的尹萬諾維奇公爵就走進了房間，不知是打趣還是譏諷的說道:“冬宮還真是守衛森嚴，就連我都需要核驗身份...”

　“非常時期，公爵閣下見諒。”

　亨利大主教仿佛沒有聽出尹萬諾維奇公爵話中的深意一樣，一指對面的沙發:“請坐。”

　“我想先見一見陛下。”

　“陛下很好，他已經入睡了。”

　“現在才晚上9點，陛下通常會在午夜之後睡覺。”

　“陛下今天處理了很多政務，所以睡的早了一些。”

　目光審視著燭光中臉龐忽明忽暗的亨利大主教，半晌後，尹萬諾維奇公爵坐進沙發，沒有再提面見保羅一世的事情，而是問道:“這麽晚了找我，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自從保羅一世回到彼得堡之後，尹萬諾維奇公爵等人就再也沒有見過他了，一開始是因為軍隊駐扎在彼得堡周圍，需要將領坐鎮，後來則是因為亨利大主教從中作梗，不讓他們面見保羅一世。

　亨利大主教的行為屬於僭越，大家心裡都清楚，可沒人敢指責他。

　今天不知怎麽了，正在巡視軍隊的尹萬諾維奇公爵突然接到命令，要他火速進城，前往冬宮。

　起初，尹萬諾維奇公爵以為是保羅一世要見他，後來一想，已經被架空的保羅一世為何要在智慧神教的監視下召見自己呢?

　真正召見自己的，一定是亨利大主教。

　“其實不是什麽大事....”

　亨利大主教面無表情，臉龐堅硬的仿佛石凋，輕描澹寫的說:“就是我最近聽說公爵閣下的信仰不太堅定。”

　我根本就沒相信過智慧神教，談何信仰呢?

　嘴角不受控制的抽動一下，尹萬諾維奇公爵回應道:“大主教是在懷疑我對國王陛下的忠誠嗎?”

　“不，公爵閣下的忠誠是母庸置疑的，不過我認為，在目前這種緊張的局勢下，大家有必要坐下來好好談一談。”

　亨利大主教讓人端上熱茶和雪茄，示意尹萬諾維奇公爵自便後，繼續說道:“秘密警察最近的行動非常順利，當然莫斯克不能算在內....總之，我們已經逮捕了成千上萬名反動分子，監獄都快裝不下了，這一切都是托了公爵閣下的福。”

　正在點雪茄的尹萬諾維奇公爵眼睛一瞪，連忙說道:“不不不，都是大主教你的功勞，我是奉命行事。”

　嘴上很客氣，可在心裡，尹萬諾維奇公爵已經把亨利大主教家中成員‘親切’的問候了一遍。

　誰不知道秘密警察臭名昭著，所有人都討厭秘密警察?

　這可不是什麽功勞，而是民眾憤怒的目標....

　“不管怎麽樣，公爵閣下都是首當其衝的。”亨利大主教微笑著說:“那些恢復了和平的地區，一定會感謝公爵閣下的。”

　“.......”

　“雖然我們一定會取得最終勝利，但凡事總有萬一，為了打消公爵閣下以及其他貴族心中的憂慮，我給你們準備了一條備用方案。”亨利大主教說道:“如果發生了萬一的情況，公爵閣下可以逃去波龐王國，我相信尹凡十四陛下一定會用最高禮儀接待你們的。”

　尹萬諾維奇公爵眯起眼睛，叼著雪茄，沉聲說道:“大主教這是什麽意思?”

　“最近羅曼諾夫王國不太和平啊....”亨利大主教笑著說:“公爵閣下難道就不擔心自己家人的安全嗎?”

　手掌猛的攥緊，緊皺的眉頭反而松開了，尹萬諾維奇公爵澹澹的說:“有什麽話，大主教就請直說吧。”

　“為了防止意外情況發生，尹凡十四陛下願意用最高規格的禮儀接待閣下以及其他貴族的親卷，他們將住在最安全的地方，跟教皇陛下同吃同住，沒有人會受到傷害。”

　“所以大主教是想把我和其他貴族的家人，抓起來當做人質嗎?”

　“不要誤會，這絕對不是人質，等羅曼諾夫王國恢復以往的平靜之後，閣下自然能和家人團聚，就算發生了意外情況，閣下也能前往波龐王國，過上富裕的生活。”亨利大主教攤手說道:“這難道不是兩全其美的好事嗎?”

　“你瘋了嗎?！”尹萬諾維奇公爵勃然大怒，“監禁我的家人，把他們送去波龐王國?！你這是侮辱我的人格！

　！”

　亨利大主教摩挲著手指上的金戒，聲音平靜:“芬恩·德羅斯特這個名字，公爵閣下應該不陌生吧....”

　“你....”

　心裡‘咯噔’一聲，尹萬諾維奇公爵咽了口唾沫:“我根本沒聽說過。”

　“沒聽說過，那自然是最好的。”亨利大主教笑了笑:“自由會固然神秘，可他們並非無敵的，智慧神教敢以智慧冠名，也不是因為傲慢....公爵閣下，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是我們任何人都不想看到的，不過一切還有挽回的余地，只要您配合我們，我向您保證，一切都不會出現差錯。”

　“要是我不同意呢?”

　“這不是商量，而是通知。”亨利大主教看了眼牆上的鍾表:“現在你和其他貴族的親卷，應該已經登上前往波龐王國的火車了，不要急著發怒....冷靜，才能判斷局勢。”

　尹萬諾維奇公爵將雪茄狠狠掐滅，推開門口的黑衣修士，頭也不回的衝出了房間。

　“大主教，這樣做真的好嗎?”胸前別著聖銀十字騎士團徽章的巴西勒走進房間，望著尹萬諾維奇公爵充滿憤怒背影說:“把貴族派逼上絕路，萬一他們狗急跳牆怎麽辦?”

　“距離預言之日只剩一個月，我們必須保證在預言之日到來前，真理教會不會發展的太過龐大。”亨利大主教說:“這是我們最重要的任務，貴族派只要能聽話一個月就可以了....秘密警察那邊怎麽樣了?”

　“進展很順利，很多小教會被揪了出來，在秘密警察的嚴格審核下，他們不得不搬離城市，尋找其他可以落腳的地方。”

　“天底下哪裡還有可以容納他們的地方呢?”亨利大主教伸出手指，撫摸著飄忽閃爍的焰苗，“食物就該有食物的命運，當初我們不也是從食物一步步走過來的嗎?”

　“真理教會的信徒越來越多了，大主教，秘密警察似乎引起了民憤，很多工人也開始加入了暴動的隊伍。”

　“不要緊張，貴族派就是我們用來平息民眾怒火的祭品。”

　說到這兒，亨利大主教突然笑了起來:“其實我們已經穩操勝券了....神明的強大與否，是由信徒多寡來決定的，擁有近千萬信徒的阿納托爾，絕對不是一位新晉升的神明所能抗衡的，除非....在接下來的一個月裡，真理教會能發展出千萬信徒，這根本是癡心妄想。”

　巴西勒舔了舔嘴唇，心裡也覺得不可能，但就是安定不下來。

　真理教會的發展速度實在是太快了，半個月時間就增長了幾十萬信徒，而這個數字還在不斷擴大，雖然不清楚具體數字，但從亨利大主教略顯急切的舉動來看....

　他也沒有表面上那樣澹定、從容不迫。

　“給民眾發錢吧，巴西勒。”亨利大主教突然說:“動用國庫的儲備資金，再讓貴族派掏錢，給民眾發放補助。”

　“什麽?”巴西勒驚訝道:“這樣做會讓政府陷入經濟危機的！”

　“堅持一個月就好了....”亨利大主教說:“我們的任務，就是在預言之日到來前盡可能的扼製真理教會。”

　“....明白了，我這就去做。”

　巴西勒離開後，亨利大主教吹熄蠟燭，走到窗前，眺望著濃密的夜色，心中有些忐忑。

　他確實沒有表面上那樣從容，但他已經傾盡了全力。

　瘋狂擴張的真理教會，已經展現出了強勁的勢頭，這種感覺....

　讓亨利大主教不禁想起智慧神教保存的典籍中記載的， 兩千多年前誕生的天啟神教。

　那時....

　天啟神教也和真理教會一樣，萬民敬仰，舊神系根本無法阻擋他們崛起的步伐。

　而智慧之神、命運三女神、豐饒之神....

　也是在那個時候，加入天啟神教的。

　歷史正在重演，只不過這一次，主角不再是天啟神教，而是....

　真理教會！

　“偉大的智慧之神，阿納托爾啊....”

　亨利大主教低聲祈禱:

　“請您保佑我，保佑智慧神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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