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在秩序中!”
柯啟爾的嗓音忽然變得聲若洪鍾。
他把一隻雪白的拳頭按在額頭上。渾身散發神聖光芒,向上飄去。
然後他從空氣中消失了。
十六道白色的殘影瞬間出現在法則場能室的外圈——那是柯啟爾的身影,他以極快的速度在沿著場能室的牆壁環繞著。
八根符文柱,地上的連續符咒法陣,透明寶石法力環“唰”地再次被點亮了。這次他們發出耀眼的秩序白光,白光向中心匯聚。
“站上去。”柯啟爾的聲音忽左忽右,忽前忽後。
以查把金質角鏈捏緊在手心,拍動一下翅膀,輕盈地落在黑鑽台子上。
所有的光芒打在他的身上。他自己於是也放射光芒。
他理解柯啟爾在幹什麽。
柯啟爾的變格方法,除了始位,路徑,終位的改變,還需要在對應領域環境的條件下將它們組合在一起。
要變為秩序領域的存在,自然需要秩序下的環境。
作為一個惡魔,以查的建築收藏裡自然沒有含有秩序能量的場能室。柯啟爾只能退而求其次,以最容易操作,最好變形的法則能量為引導,以自身為能量源創造秩序場能。
“現在,你可以做出承諾了。”莊嚴的聲音回蕩在場中。
白影不斷,秩序從柯啟爾的身上溢出,一部分彌散於空氣,一部分順著連續的符咒法陣——八根符文柱——寶石法力環向中心集中。
微微的氣喘聲。天使的能量在不斷流失。
“我承諾……”
門砰地一聲被推開了。“老師!”涅塞上氣不接下氣地喊道。
讓我念完這句話……“我承諾……”
轟!!!!!!
巨大的破裂聲從不遠處傳來。
燈滅了。以查眼前突然變暗。
符文柱,符咒法陣,法力環熄滅了。空氣中的秩序沒有了源頭和依靠,迅速被消解。
環繞著整個場能室的白影消失了。
以查風一樣跳下黑鑽符文台,奔向柯啟爾——天使面朝著地板,一隻翅膀攤開,一隻翅膀緊緊縮著——一柄小腿粗的猩紅長槍從天花板伸入,粉碎了他的肩胛,將他釘到了地面上。
長槍不是別西卜的武器,來的另有其人。
“完成沒?”柯啟爾好像沒反應過來,悶悶地說。他下意識伸另一隻手想去摸變了形的肩膀——摸不著。
沒有柯啟爾製造的秩序場能,變格無法繼續完成……
以查沒說話,有碎石不斷打在他身上。他抬頭向上掃了一眼,天花板以極快的速度開始長出裂紋。
當!
他揮手想劈斷那根猩紅長槍,槍身沒有斷折,甚至都沒有變彎,只是留下了一個漆黑的印子。
這槍。
來的是誰……
一陣煩惡的感覺爬上心頭。無數蒼蠅不斷震動的翅膀開始在他腦海中出現,腦後好像有一把鈍鈍的銼刀在順著他的頭骨往下銼。
別西卜的位格壓製無視距離,直接降臨在他殘留的惡魔部分。
也許她覺得光是長槍的主人還不足以乾掉他。
“我親愛的親愛的親愛的親愛的親愛的親愛的親愛的……”那些蒼蠅的聲音吹泡泡一樣膨脹了。它們出人意料的字正腔圓。
沒有文字在以查面前拚起,但他還是能聽到每個詞。
“我親愛的親愛的親愛的親愛的親愛的親愛的親愛的……”
“哎呀哎呀哎呀好疼好疼好疼。
” 那根猩紅長槍左右擰動一下,抽了回去,在天花板上留下一個寬闊的槍眼。天使的銀色血液打翻水桶一般飛濺在地板上,嘴裡發出一連串不得體的叫聲。
哢——哢!
順著槍眼,布滿裂紋,搖搖欲墜的天花板裂開一道三尺寬的縫隙。
縫隙中黑紅明滅的一團,從中露出一個拳頭大,向外凸起的眼睛。眼睛沒有眼仁,眼白中充滿了血絲。
“老師!天使!”
涅塞跑了過來,他的臉慘白。
那隻巨大的凸眼迅速移開了。以查急忙動了動手指把涅塞和柯啟爾彈飛。術士和天使拖出一溜閃光血跡,灰頭土臉的砸散一個髓石堆,填在裡面。
嚓!
猩紅長槍插在涅塞之前站著的地面上,地面裂開蜘蛛狀的裂紋,空氣陡然變得嗆人起來。
一擊不中,這次長槍瞬間就被拔了回去。
縫隙上的眼睛再次出現,然後換成了四顆獠牙。
獠牙張合,猶如悶雷的聲音從縫隙中漏了下來:
“以查因特。我來為別西卜大人掃清障礙。”
“讓她自己來。”以查咳了一聲說。
空氣變得異常渾濁。柯啟爾和涅塞也在另一邊不住咳嗽起來。
低沉的冷笑聲刮擦著每個人的耳膜。
“你不配提要求。希望你能明白自己是個什麽東西。我想我說過了。障礙。”
獠牙向一邊移開了。這次換成了四隻油光鋥亮的手指——因為那條裂縫隻放的下那四隻手指。
“快帶著這廢物跑吧。”
涅塞過了半秒才意識到這是以查在對自己說話。
“什麽辦法都可以用。這裡有的是能量。你那些隱藏,變形,和位面有關的辦法。使勁用吧。”
“老師!”
“我有把握。”
哢——破裂聲。
哢哢哢哢——更多的破裂聲。
轟!轟!轟!轟!
嘩……
天花板向兩側被那四根手指掰開,整個房間搖晃起來。以查不用回頭也知道身後那些他親手設計,選材,雕刻,附魔的符文柱正在一根一根倒塌。
“我親愛的親愛的親愛的親愛的親愛的親愛的親愛的……你哪也別想去哪也別想去……”
有蜈蚣在咬他的心,蒼蠅在他腦子裡哄笑。
角落裡有光芒一閃。
以查用余光看去,只見銀色血跡的盡頭空留著一灘凌亂的髓石,和幾個正在慢慢消隱的法則符號。
涅塞和柯啟爾已經傳送走了。
墨水一樣的液體滴在他身上,它們接觸到他的皮膚,開始冒煙。
回過頭,一個龐大的惡魔陰影慢慢從分開的天花板中顯現。粗大的利爪,獠牙,充滿血絲的一對凸眼都在他眼前出現。
還有一座橋一樣漆黑油亮的肩膀,那上面長著另一對肌肉虯結的粗壯手臂——這一對手臂是人的手臂,只是有常人的七八倍大小,它們緊握著那把猩紅長槍——
一擰。
漫天的,渾濁的煙氣迸發。
煙氣中只有那把猩紅長槍在發亮。還有一對鍾乳石般的牛角——它們在那惡魔的頭上燃燒著。
“打打殺殺不適合我。”以查突然想起柯啟爾的話。
難道就適合我嗎……
他摸了摸腰上的刀柄,把金質角鏈在手臂上纏緊了。
然後縱身躍出天花板的裂口。
……
天空已經全黑了。
逆行的硫磺河流把夜幕劃成凌亂的碎片。
他向上瞟了一眼,法力穹頂有幾個巨大的裂口,黑壓壓、不計其數的低階惡魔正順著裂口潮水般湧入。
往下看去,那些精雕細琢的災難石雕像每一尊周圍都圍著一圈惡魔士兵,他們正齊心協力的拉倒它們。
倒地聲,碎裂聲。昂貴的碎裂聲。每一聲都是他三個月嘔心瀝血的時光。
整座浮島上充滿了紅光。火焚谷一樣無盡燃燒的紅光。
他停在那惡魔傲慢的臉前。
頭頂上空的法力穹頂不堪承受,忽然向兩邊退去,露出一個豁口。
夾著銳石的混沌火雨劈頭蓋臉地澆在他的身上。
“以查因特。我攜地獄第六百六十三至六百六十六兵團,將為你帶來終結。”牛頭惡魔獰笑著,兩隻人的手臂舉起長槍。
猩紅的長槍銀跡斑斑,是天使的血液。它的槍尖向下滴著墨一樣的黑水。
“我親愛的……你要死了……我最強大的手下要為混沌地獄伸張不正義……我很難過……真的……”腦子裡的蒼蠅說。
閉嘴吧。別西卜。
他盯著對面惡魔渾濁的眼睛。
“是嗎?‘破壞之手’伊佛滅。很榮幸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