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芙在所謂的「非惡魔專屬深坑」裡呆了一會兒。她最終還是選擇等一等。
她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響應以查的召喚,但不這麽做,她似乎也沒有別的地方好去。她從長出意識花蕊之後就是執法團「朵」的一員。執法團字面意義上的栽培了她,允許她很快投入在各種罪犯的追捕工作中——第一世界絕對不是個缺乏罪犯的地方。
那時她習慣於忙的連曬太陽的時間都沒有。被柯啟爾再種出來之後她多了很多閑暇時間。不過呆在塔布摩圖書館裡的時光,有足夠的工作和消遣物品填滿它們,何況裡面到處都充滿著天使充滿關懷又囉裡囉嗦的語音留言。她一時忘記了自己無處可去。
現在她又想起來了。她想辦法回報柯啟爾的恩情。給自己找事情做。
這個觀眾席並不能算完全的觀眾席。更像是某個和宇宙毫無關系的荒地中央。這個深坑離典禮儀仗隊會經過的中軸線很遠,離其他的深坑也很遠,一根粗壯的柱子擋在前面,惡趣味似的切斷她最後一絲想眺望一下典禮進程的念頭。
五個花開時之前,黎芙想在這裡找地方坐下——一朵花要保持盛放是需要體力的,更需要心力,兩樣她現在都較為缺乏。不過現在她已經確定整個深坑內確實沒有任何一塊足夠乾淨整潔,或者乾燥明亮,或者起碼不那麽可疑的地方給她坐下。
雖然零零散散的座椅和坐墊隱藏在深深的陰影裡,可它們的側面都嵌著可疑蟲子的熒光翅膀,表面上還有一排蟲眼睛眨呀眨的。蟲子對於仙靈是非常可怕的事物,所以她一直沒能坐下。
黎芙無所事事了一會兒,很快把坑裡其他的賓客認了個差不多。
沒什麽難度。除了她,這裡只有另外四個家夥。四個家夥中的三個不是惡魔——但各有各的古怪。唯一的惡魔臥在角落,他的下半身是獅鷲的樣子,白色的眉毛垂在地上,無精打采的,他旁邊臥著一隻兔尾巴的鹿精。
另一邊角落坐著一個看上去很像一把鑷子的結構體——它一動也沒動過,簡直不像個活物,明顯不來自她熟悉的位面,氣味和形貌都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圍。
最無法忽視的是剩下的那位——一團體積佔據了半個坑的大片活藤蔓。黎芙花了四分之一的花開時,確定所有的藤蔓都屬於同一個非常巨大的蔓靈。
蔓靈對於仙靈來說更像某種怪叔叔,不太可怕,也沒有什麽難以理解,只是惡心而已。
「你一定要在這小地方轉悠個不停嗎?小花花?」
蔓靈很快察覺到她的目光,接下來的行動證實了她的偏見。他伸出幾千條胳膊中的一條,威懾性的搖了搖:
「你搞的我心煩意亂的。小家夥。乖乖坐下,把你的花蕊收起來,不然我忍不住要好好教育教育你了。」
不可理喻。黎芙不想和他爭執,飄向遠離他的角落。
她在陌生的結構體和又老又蔫的惡魔和鹿精中權衡了一下,選擇了後者——他們看上去沒有任何威脅。
「哎。廢物。」她的裙擺還沒沾地,就聽到年邁的惡魔在低聲嘟囔。
「你說什麽?」黎芙冷著臉問。
「了不起的塔粒粒奇——如果你不知道他的名字。」
年邁的惡魔說話的聲音非常小,身體也紋絲不動,似乎在節省所有可能的力氣,他一點沒有轉過頭看她的意思,「興致衝衝的來參加自己學生的婚禮,準備大鬧一場,結果被安排了這樣保護性質的座位。」
他喘了一大口氣,「尊嚴受辱,遷怒於無辜的路人。廢物。」
「我都聽到了哦。瓦布拉老爺爺。再繼續說不好聽的,我的尊老愛幼情懷就要消失了。」塔粒粒奇在另一邊隔空說道。
「原來你
評價的是那位蔓靈。」
黎芙沒理塔粒粒奇,對著名叫瓦布拉的老惡魔笑了,想了想。「以查因特是他的學生?」
「學生。朋友。兒子。債主。仇敵。員工。救命恩人。隨便。」
瓦布拉過了兩秒才慢吞吞地回答,整個回答耗時兩個花開時,「你總得有點什麽才能坐在這兒。」
「我就沒有。」
「無所謂。那又有什麽意義呢?」
瓦布拉藏在眉毛下的黯淡目光落在前方的柱子上,像在走神。他真古怪。黎芙不知道如何接話,開始感覺有點尷尬。要說這頭萎靡的老惡魔是她見過的最奇怪的惡魔,倒不一定。但排到前三絕對什麽問題。要不然他為什麽一個魔坐在原理魔群的地方呢?
她百無聊賴地左右看看,兔尾巴的鹿精睜著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望著她,天真可愛。孤零零的一隻虐燃魔飛過他們頭頂,放出小的可憐的兩個火星。
「你呢?你是怎麽認識以查因特的?為什麽在這兒?」
她舉起手,想撫摸一下小鹿的頭頂。「別碰她!」瓦布拉突然爆發出一聲驚叫,用突然爆發的敏捷打掉了她伸出的觸須。黎芙驚愕的望著他——老惡魔渾身的羽毛都豎了起來,看上去一下子年輕了足足三百歲。
「哎……對不起。」
老惡魔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自己胳肢窩下面的羽毛。他用一隻翅膀把小鹿攏近了一點,坐了下來,恢復了萎靡的表情,慢吞吞地解釋:「這是以查因特賠我的禮物。」
「嗯……」黎芙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停了一會兒,「看來你們關系不錯。」
「他把我的寶貝收藏都弄壞了。」
瓦布拉愁眉苦臉地摸了摸小鹿的頭,「他說他害死了我,又故意把我救活。一些沒有意義的小事……」
「嗯。」黎芙徹底不知道說什麽了。
「他是個言出必行的家夥。」瓦布拉又說。
「說的對。我們不是正因為這個才歡聚一堂,互相忍耐這難堪的社交過程嗎?」那邊的塔粒粒奇高聲笑道,「都是為了以查因特啊。」
「沒錯。我們的工資稅率前所未有的低,並且獲得了更多的放風時間。老板是好的。他值得忍耐。」突如其來,那位長得很像一個夾子的結構體發出單調的機械聲,插入談話。
黎芙怔了一下。
遠處有大塊的黑暗飛過,打斷了她剛冒出的想法。她聽到魔群沸騰喧嘩的聲音。也許典禮進入了關鍵的部分。她松了口氣。
這意味著不用再忍受這難捱的聚會了。她很快就有事可做。
塔粒粒奇把兩條藤蔓伸長,繞過前面的柱子。
「啊呀。你們猜怎麽著?在我們對他吹捧彩虹屁的時候, 他竟然在偷偷計劃逃跑。」
沒過多久,塔粒粒奇用另一條觸手向他們宣布了爆炸性的消息:「他跑了。真是不經誇……」
「哎。逃跑又有什麽意義呢?」瓦布拉一點也沒有驚訝,只是歎氣。
「老板有自己的計劃。即使是跑,他也是有計劃的跑。」結構體硬邦邦地說道。
「我想想。有什麽原因會讓一個惡魔從自己的伴侶儀式上臨陣脫逃呢?尤其對方還是地獄之主的情況下……」
塔粒粒奇用一根藤蔓摸著自己不存在的下巴,很快下了結論,「沒法排除,也太多了。」
「廢……」
老惡魔的半句話被憋了回去。黎芙猛地在他身邊站起,語氣驚慌:
「他跑了。我現在該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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