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到齊努流斯的動作,以查便知他所說“他們已突破了蒼白之洗的覆滅詛咒”的說法多半是虛張聲勢。
“是誰?”齊努流斯又問。
現在得將脖子仰到最大角度才能看清這座巨像。巨像的頂端幽魂飛散,猶如一個不斷擴散的王冠。
以查沒回答。現在不是回答的時候。
“是誰??”齊努流斯的聲音壓進他們的耳朵,讓耳膜像船帆一樣鼓脹起來。
“喔呦。”後面的塔粒粒奇用一種良性的審視語氣說。
現在仍然不是回答的時候。
“是誰?”
齊努流斯彎下腰,伸出另一邊沒有填充血肉的骷髏手指,向以查點去——這根手指有原木大小,像一根攻城錘向他錘來。
以查伸拳跟那根原木樣的手指相對。
他看上去有如噴發海嘯中的一小塊舢板。大型噴泉裡落下的一片黑樹葉。
齊努流斯的白骨化的指頭尖抵住他的拳背。
“你知道……我憑什麽相信你?”
“僵持住了嗎?為什麽以查因特公爵三番五次不回答齊努流斯王的問題?”
以查身後千尺,&nbp;&nbp;漩渦之外,視角極佳的觀眾席上,奧瑞露抱著雙臂看著他的身影。“你說,他現在在想什麽呢?”
“自然在尋找對方的弱點。準備攻擊。”
影魔度瑪的雙翼攏住身體,蝙蝠一般靜立如鍾。
“我倒不覺得發展到這一步了。度瑪公爵。”
奧瑞露輕輕搖頭,“他剛才一直都在與對方談判拉扯。”
“如果那能被稱為談判的話。”
“你不覺得?”
“他沒有為我們伸張利益。”
“噢……”
奧瑞露用一隻帶著絲手套的手捂住嘴巴。語氣中有難辨真假的憐憫和欣賞。“您太可愛了。度瑪公爵。”她搖了搖手。“我是說您的心思,如此簡單。談判可不只是互相伸張利益而已。”
“是嗎?”
影魔不甚感興趣地哼了一聲,&nbp;&nbp;“我覺得這是唯一的目的。這個目的用別的手段也可以輕易達到。談判無用。”
“您一下可跳過的太多了。”奧瑞露說,“利益當然是目的。但目的不一定要直接向它直線衝刺。這可不是飛行競賽。”
“奧瑞露,你在教訓我?”
“我在‘分享見識’,這是非常高雅的新興活動,符合我們的身份。我建議您有時也這樣做試試,尊敬的度瑪公爵。”
奧瑞露嬌媚地笑了笑。
倘若說齊努流斯剛現身時,她確實陷入了短暫的被龐然大物籠罩的壓迫感中,現在以查因特的一連串交涉表現卻讓她安心了下來。
“伸張利益是談判的目標。當然,我不否認。但想和齊努流斯王這樣的怪物談判,先坐在同一個桌子上才是最難的。”奧瑞露說道:
“我們都曾遇到這樣的事情,尤其為萬魔之王辦事的時候,我想你一定深有體會:
若是有事情出了差錯,你明明有緣由要解釋,但由於那恐怖的位格壓製,和我們女王目空一切的性格,你隻得乖乖受罰,悉聽尊便。
我們即使有話要說,也沒有辦法發出聲音。那就是因為我們根本無法和女王坐在同一個桌子上,&nbp;&nbp;即使我們再想伸張利益,那又怎麽能發起談判呢?”
影魔面無表情,沒有做聲。
塔粒粒奇像個大包袱一樣掛在單卡拉比背後,伸出藤團的面孔插嘴:
“你們的女王和齊努流斯比,誰的性格更惡劣?”
“萬魔之王。”
“別西卜陛下。”
“自然是女王大人。”三頭惡魔幾乎同聲說。
“哦。怪不得他這麽熟練。”塔粒粒奇發出粗魯的笑聲。
“以查因特公爵身上,有許多我們應該學習的東西。”奧瑞露讚歎道。
單卡拉比點點頭。度瑪冷哼一聲。
“你們可學點兒好吧。”塔粒粒奇嗤笑道。
“我是說真的。”
利圖魔用兩根包裹著絲緞的手指摸著吹彈可破的臉頰,若有所思,“以查因特公爵果然名不虛傳。我從未見過這麽會為自己製造發言席位的惡魔。這件事非常,非常的重要。”
“非常的重要?”
“如我剛才所說,談判的第一步是平起平坐的拉扯……”
“不。我不這麽認為。”單卡拉比說。
他幾乎沒怎麽向他們開過口。此刻聽到他肅聲打斷,奧瑞露和度瑪的目光都自然聚集在他身上,連塔粒粒奇都專注傾聽他的想法。
“以查因特公爵擁有強大的力量和清醒睿智的頭腦,毋庸置疑。所以他才能製造拉扯的機會。”
單卡拉比望著聖天使的背影。“最重要的是:他用這股力量撫平裂痕,而非擴大它們。”
他們有一會兒沒說話。
“嗯哼。”奧瑞露輕聲道,“所以,他在想什麽呢?”
……
觀察所得,威加魔的操縱域中,他們不用遵循物質定理?以查心想。
齊努流斯的身形如此高大,他的動作卻一點都沒有任何緩慢的趨勢。
因為威加魔是撕裂的靈魂組成。所以他的移動可能也是通過同樣的方式。
譬如,解體移動?
就如一大群螞蟻組成的巨人一樣。這樣就不存在任何敏捷性的損失了。更有幾乎無限的變化和修補可能。
想通了這一點的話,&nbp;&nbp;法則視野中威加魔的結構便如水中緩緩浮起的油滴,逐漸顯現。
“你這無名小卒……”
齊努流斯似乎不耐煩了,靈魂的風壓刮的以查兩頰生疼。
他彈出“連接”的法則細線。
沒過多久。齊努流斯縮回了那根手指,定定地把它舉在眼前。
同他自己修補的另一側一樣,這一側的骨頭嶙峋的手臂也長出了“血肉”。那些本來的缺口被形狀和大小正好的殘魂添補。
他捏了一下拳頭。感覺比自己長出的另一隻手更為結實堅固。
“你……操縱靈魂的技藝……”齊努流斯皺眉道。
“我知道。因為我正是您敵人的追獵者。”
以查將手背在身後。“蒼白之洗的幕後黑手是貝石年輪藍勒溫,我們共同的敵人。齊努流斯。”
“藍勒溫……誰?”齊努流斯重新看向他,灰白的眼眸中多了一絲不可思議。
他停了一小會兒。
森然開口:“你問你,應到哪裡對他發起進攻?”
“他無處不在。 因此這泛位面的追獵,恐怕您只能交給我了。”
“你的力量,我已有認識。但這並不夠讓我達成對此事的認可。”
“沒錯。”
以查微微一笑,“藍勒溫是泛位面,幾乎縱貫整個時間線的存在。即使一時佔有上風,也無法長存。因此我才需要您的幫助。”
“希蒙迪乾的重建剛剛開始。我無暇分心……”
齊努流斯的身軀依然高大威嚴,但不知為何,他此刻卻有些形容枯槁。
“我只需要知道一件事。”以查平靜說道。
“何事?”
“蒼白之洗發生前,你們到底做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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