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不用了。”
以查右臂保持著抱著羊角女孩的姿勢,站起身來。
涅塞從書中抬起金色的腦袋,茫然地看著他。
“這些……還有很多沒看完……”
“對的。”以查點了點頭。“你呆在這裡。”然後徑直走了出去。
來不及。他想。
常規的方法,在暴露度,時間,完整程度上總有一項不能保全。正因如此它們才常規。
一天時間。
在惡魔的生命概念中,實在如彈指一揮,幾乎可以等於立即,馬上,現在就要。
以查甚至有點擔心自己睜眼閉眼一下,一天就過去了——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很久都沒睡過覺了,倒是昏過去了足夠多次。
他站在瞭望台上俯視著庭院,思考著。
這次思考很重要。
有辦法,但沒有不冒風險的辦法。
區別於是冒哪一種風險。
超過時限的風險,和破壞混沌之子原本靈魂的風險都是不能冒的。前者會導致世界上只剩下混沌地獄,後者會導致世界上沒有混沌地獄。
以查想了想,感覺這兩種結果都不能接受。
看來只有冒自己性命的風險了。
在那之前,還有一些事情要做。
……
……
涅塞在一堆書裡冒出個金色的腦袋,低頭土撥鼠一樣的耕耘著。
啪!
一把刀拍在了面前的寫字台上。沒有刀鞘,刀柄和刀背均壓入了密密麻麻的金絲,組成繁複咒符,刀刃迸射水花般黑色粒子。
是以查的那把陰鐵彎刀。
術士抬起頭,發現惡魔導師不知道什麽時候去而複返,懷中抱著昏睡的羊角女孩,昂然立在他面前。
“呃。老師?”
“再見。”以查說。
涅塞反應了一會兒意識到是在叫地獄獵犬。大狗從不知道什麽地方突然出現,擺動狼牙棒一樣粗糙的尾巴,乖乖的蹲在一張厚墊子上。
“我有事要外出。”
這次惡魔是在對著他說話了,他又從懷裡掏出幾個裝有快捷符文和髓石的瓶子,還有一本書,看上去是把懷裡的東西清理了個乾淨。“這些你先拿著。”
“這些?”
涅塞訝然看著桌上夾在雜物裡的蘊含真實混沌之力的彎刀,這是威力強大的護身武器,老師無論走到哪裡一直隨身攜帶。
“嗯。”以查慢條斯理地坐下了,他似乎有不少話要講,“你的位面傳送法術,能以遠距離靈魂為目標嗎?”
涅塞感覺一絲不詳的預感浮上心頭。“不能。”
“不能還是沒試過?”
“沒試過。”涅塞發現惡魔的問題總是出奇的精確,“我可以找單卡拉比協助,但成功率依然很難保證,可能只有理論上的可能……”
“沒關系。”以查招了招手,一個填著骨沙的金屬沙漏從不遠處飛至桌上。
他扳了一下沙漏的側面,將它倒轉,兩指在一邊的金屬棱上劃出兩道爪印,“你可能還不能熟練計算時間,看這個。”
涅塞茫然地點頭。
以查指了指靠上方的那條刻痕,“這是明天上午。如果沙子流到這裡時還沒有見到我,傳送我回來,找誰協助都可以。不要考慮成功率。”
“好的。”涅塞有點惶恐。
“如果你傳送失敗了。而且我一直到沙子流到這條刻度——也就是明天中午都沒回來。”以查的手指滑向第二條刻痕,
眼中青焰閃爍,“聽好了。記住每一條,按順序。接下來會有很多事需要你做。” 涅塞心思敏銳,幾乎是立刻聽出了以查話語中的暗示,“為什麽?您要……”
“我說如果。聽著。如果你想記下來就記,但先不要提問題。”
以查輕輕打了個響指,桌面上的所有書“啪”地被推到一邊,粗暴地被摞成高高的一堆。
他抬腿坐在桌面上。
“如果我明天中午還沒回來。第一件事。帶上‘再見’,單拉卡比,叫上希琪絲和伊佛滅,傳送至禦衡者花園申請避難——我相信你已經看過《九位面》那本書了,附錄裡有公共傳送用的坐標。告訴他們末日之戰和黎明之戰的事情。”
涅塞心下大駭,他完全明白以查在說什麽了。
“您要去哪裡?我跟您一起去!”他急切地說道。
“我說不要問問題。維萊德。”以查盯著他,直到他被迫安靜下來,“很好。至於怎麽說服他們和你一起走,只要告訴他們你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就行了。”
涅塞點頭。只能點頭。
“第二件事。如果世界足夠幸運免於毀滅,那麽接下來找個身體給柯啟爾。任意天生領域不為失序的身體就行。
注入的方法我相信你和單卡拉比很快就可以掌握,再加上這些快捷符文和髓石作為能量來源,絕對足夠。
另外,即使事情看似平息,也不要放松警惕,柯啟爾需要最高的避難等級,不要怕申請的程序麻煩,不然會帶來更大的麻煩。”
以查比了個手勢。
“按順序。第三件事。
和柯啟爾一起,聯系大生命師塔粒粒奇。就說我們需要復活一個無靈魂生物。有直系血脈——希琪絲,以及她的殘余能量都保留好了。在這家夥的肚子裡。”
以查指了指“再見”,“另外,伊佛滅知道這位要復活的女士的全部信息。讓塔粒粒奇幫忙想想辦法,如果他不答應,就把柯啟爾抵押給他。”
涅塞感覺渾身僵硬,過了一秒他意識到以查正盯著他看。
“你怎麽不笑?我說笑的。”
惡魔呲牙一笑, “蔓靈們全是心地善良的傻瓜,何況柯啟爾是他的得意門生,塔粒粒奇會答應的。”
涅塞感覺整個臉都僵住了。
他用力拉了自己的嘴角兩下。
“真難看。”以查客觀公正的評價道,“第四件事。跟單卡拉比說清楚事實。如果你不知道是什麽事實,去問柯啟爾。再跟單卡拉比說,雖然事實如此,不過沒有做到答應他們的事,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老師……”涅塞顫聲道,一方面因為擔憂,一方面因為恐懼。
“不要急。馬上就到你了。”
以查瞥了他一眼,“東西拿上。‘再見’帶好。刀別朝著自己。不難吧?事情辦完之後,所有需要研究的課題在這——”
他抬手指了指,涅塞回過神,發現自己的座位背後牆上嵌著一塊安息石碑,上面果然列了不少研究的題名。
“這些最重要。不過呢。按照事情的緊急順序,最後做也沒什麽所謂。”
以查想了想,抬手在安息石碑上添了兩行。他又打開一個水晶瓶,拿出一枚鮮紅的髓石,“拿好這個,即使我不在,你以後也可以任意出入我的庭院。所有的場能室,材料池,能量石堆你都可以使用,不過只能用於研究……”
“老師……”涅塞猛然站了起來,他不知道該怎麽辦,又猛地蹲下,仿佛正在被一場嚴重的心絞痛襲擊,“您要去哪兒?請讓我幫助您吧!求您了!”
“噓。”
以查指了指懷裡的女孩,平淡地看著他,“不必說沒用的,你記住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