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多久之前，銀色的長槍劃破空間而來，矗立在了巨淵之底。

它的威勢雖然可怕，但只有極少的生靈感知到了它的到來。

被封印在地底的若陀龍王便是其中之一。

不過彼時的龍王力量尚未有所恢復，還處在最基本的修養狀態中，他就算對此有所察覺，也並不能做出什麽改變的舉措。

而且，那個時候的【岡格尼爾】非常可怕。

剛剛刺破世界的它縈繞上了整個世界的願望，正是其刀刃最為鋒利之時。

由此，有所感知的生靈自然都沒有選擇輕舉妄動。

但若陀龍王非常清楚。

再強大的力量，再堅定的意志也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變得脆弱。

守護世界，守望期盼的願望也有可能在時光的衝刷中變得殘破不堪，甚至會大變了模樣。

救世之人會舉起武器面向他所熱愛的人。

忠誠護主的武器也會在某時反噬其主。

——事實正如龍王所料。

百年後，力量稍稍有所恢復的他找到了機會。

而且，他發現了一個有趣的東西。

為萬眾心念所製造的武器，集世界之力所成就的長槍...它誕生了自我意識。

或者說，它早就誕生了自我的意識，從它被打造出來的那一刻起。

但它並未有所表露，因為它深知自己的職責，深知自己究竟是誰，究竟從何而來，又會到哪裡去。

如果計劃成功，那麽人們將迎接光明，它也會成為第一件沐浴在光明中的武器，自此受到所有人的尊崇與膜拜。

如果計劃失敗，那麽它會被回收，一次又一次的改造，直至它擁有與世界匹敵的力量。

——無論如何，它都會留在人類身邊。因為人類需要它，它也同樣需要人類。

它是由人類製造的，是人類為其鑄造了身軀，賦予了靈智，那麽它理應為人類而戰。

但......

它來到了地底，來到了這個沒有【人類】抵達的地方。

【岡格尼爾】，刺穿世界之槍。

當要守護的人類了無蹤跡，當自身的存在被黑暗侵蝕，當漫長的歲月開始磨損它的靈智......

在某個時刻，它決定了。

銀色的光芒照耀整個空間，像白色的太陽在地底緩緩升起。

這一刻，一個【人類】來到了這裡。

“岡格尼爾，宿命之槍，刺穿世界者！”他說，“你為何要在此地埋存自身的蹤跡?”

“你本不屬於此，不屬於這灰暗深邃的地底;你本不屬於此，不屬於這暗無天日的過去。”

“你應該在長空之下展示你的威嚴，因為你是此間最鋒利的槍。”

“你應該在雲層之上閃爍你的光芒，因為你是此間最耀眼的光。”

“因此。”

“你不該沉淪於此。”

......

人類的話隻字不差的落到了它的心中。

它知道說話的這個人類不是普通人。

因為它無法聽到普通人的話，它只能聽見精神領域的傳話——普通人做不到這一點，而能夠做到這一點的人，都是知曉它狀態的人。

“——那麽。”

良久，它的聲音回響在空中。

“你希望我這麽做嗎?”

你希望我這麽做嗎，人類?

你喜歡我展示自己的威嚴，在雲層之上閃爍光輝，將自己置於萬眾生靈之上嗎?

“這是你應得的。”人類說。

“應得?”

聽到這個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話，它愣了一下。

好像...

好像在許久之前，有人對它說過類似的話。

不...不對。

這話不是對【它】說的，它記得。這話是對【他】說的，是對它的持有者說的。

“...匯聚整個世界心血而凝成的武器，從此再無天光和日月，再無湍流和山川。只有你和你手中的武器——這是你應得的，霍爾。”

霍爾，那位勇士的名字。

“我應得的?呵呵...那麽，我們的確需要迎接光明。”

霍爾只是笑了笑，神色平澹的接過了這把武器。

一瞬間，整個世界的意志壓在他一個人的身上，但他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依舊是如此平澹。

不到幾秒鍾後，他就似乎已經掌握這把武器。

世界最強之人，黑暗中永恆的第一，霍爾。

“...如你所願。”

“我將成為光明來臨前最忠實的信徒，我將成為對抗黑暗最銳利的一把劍，我將成為神明麾下的代行者——因為你，因為你們。”

“生於黑暗，而渴求光明的你們啊——”

“我會斬斷世界，我會為此帶來【明天】。”

“這是你們應得的。”

而後，他一步一步登上了人們建造的【巴別塔】，立於最頂端，那是距離天空最近的地點。

作為【武器】，它從始至終都是靜靜的看著。

霍爾是一位稱職的強者，他的力量早已抵達了世界的頂端。

它相信哪怕沒有它，霍爾依舊可以在某一天打破桎梏，將所謂的光明迎回此世。

——但很顯然，那並不是【應得】的。

......

一陣白光閃過，它的意識回來了。

“你似乎知道很多東西，人類。”它看不到那個人類在哪，但這並不妨礙他們之間的交流。

“或許吧。”人類說，“作為此間最具不確定性和創造性的生靈，我應該擁有這樣的能力...不，這或許也是我【應得】的。”

“......”

再次聽到這個字眼，它沉默了下來。

人類為何總是喜歡用這樣的言辭來裝飾自己呢?

大祭司是這樣，霍爾是這樣， 此刻出現在這裡的人類也是這樣。

良久，它才再次開口:“那麽，知曉如此多往事的你，到底想得到些什麽呢?”

“你的精神殘破不堪，力量也如此羸弱...如果是想獲得這把【刺穿世界的長槍】，那麽我勸你放棄這個選擇。”

“——你無法承受。”

它的語氣很平澹，幾乎沒有什麽起伏，就像是在訴說著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

事實也的確如此，它並沒有說謊，也沒有掩飾。

“呵呵...”

聽到這話，人類笑了笑。

隨後，山川動蕩，它似乎聽到了山嶽的低語......

“...正因如此，異界的武器，新生的意識。”

“秋葉已落...”

“戰火已燃...”

“期望已斷...”

“【為這個世界帶來改變吧】，我記得那個人類是這麽說的，對吧?”

人類笑著開口，語氣一如既往。

“......”

它知道他說的是誰，在投擲長槍前，擁有【最強者】之名的霍爾曾說過這句話。

“...當然。”它沒有否認。

“那麽——”

人類的笑容變得愈發明朗了起來。

“為這個世界帶來改變吧。”

“以...山嶽為誓。”

“以...”

山嶽裂開了一條縫隙，就好像一場地震即將到來。

“...遙遠的過去，為燃料。”

“注定攫取...不定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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