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喚醒狄仁傑的並非是窗外清脆的鳥鳴,而是大廳裡那宛若至親離世的小提琴聲。
“夏洛克,你今天起的很早嘛。”
狄仁傑簡單洗漱後,來到大廳,給自己衝泡了一杯紅茶,然後他摸了摸自己的腹部,發現記憶中胖胖的小肚子並沒有複發的痕跡,於是露出一個微笑,又給自己的紅茶裡加了點新鮮的牛奶以及兩杓白糖。
“嗯~~”狄仁傑喝了一口,發出滿足的感慨聲。
“看來你睡了個好覺,”弗朗西斯用精神力托起懷表,飄到了狄仁傑的面前,畫像中的他此時手中也端著一杯飲料,看起來像咖啡。
狄仁傑聽到這句話,嘴角浮現微微笑意:
“看來夏洛克昨夜沒睡好?”
“不,恰恰相反,他睡得不錯。”弗朗西斯喝了口咖啡,笑著說道。
“那他現在這是在?”狄仁傑有些詫異。
“這很難解釋,該怎麽說呢?大概就是早上醒來後,他終於確認,昨天晚上他不是在做夢了。”弗朗西斯聳了聳肩。
“看來我給他的打擊大了點嗎?雖然我相信他自己很快也可以走出來,但是我有一個更快讓他振作的辦法。”狄仁傑一口喝完奶茶,打了個響指道。
“什麽辦法,這麽管用嗎?”弗朗西斯好奇地湊了過來,那表情仿佛是在說,你先小聲和我展開講講,我絕對不傳出去。
狄仁傑卻沒有回答,而是將視線越過弗朗西斯,看向依舊沉迷於製造音樂垃圾的夏洛克:
“夏洛克,快過來幫忙,
“關於皇冠案,我找到新的線索了。”
音樂垃圾生產線驟然停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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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英格蘭東南部都在下雨,安格麗娜來到休恩登莊園的時候,道路盡是泥濘,空氣浸滿水分,潮濕到連泥土都難以呼吸。
她從馬車上下來,舉著一把紅色的長柄傘,套著一件黑色的女士大衣,向莊園內部走去。
“你來啦,”喬納森有些欣慰又有些意外地看著自己的妹妹:
“我以為你還會和小時候一樣忘記帶傘。”
他舉著手中的傘,笑著向安格麗娜示意了一下。
“我都要三十歲了,喬納森。”安格麗娜向喬納森點點頭,兩人一起並排往莊園內部走去。
“時間過得總是比我們想象得更快。”喬納森稍微落後半步,看著自己的妹妹。
“你在印度呆的時間太久了,”安格麗娜很平靜地說著話,臉上看不出任何思緒,唯有那偶爾閃躲的眼睛,還會在不經意間暴露她同樣不平靜的內心:
“你知道我上次是怎麽從這裡出來的嗎,喬納森?”
說著,她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我從窗戶翻下來,趁他還在待客,就從馬廄裡牽走一匹馬,順著小時候偷偷跑出去玩的小道,騎著馬,憋著一口氣,我當時差點以為自己會就這樣一路跑到倫敦。”
安格麗娜的話讓喬納森沉默了,過了半晌,他才緩緩開口道:“他不應該這樣對你的,安格麗娜。”
“應該不應該,其實很多時候都沒有這麽重要,”安格麗娜搖搖頭道:
“而且你也不用為他而自責,畢竟他對你也沒有好到哪裡去,為了保障帝國在印度的利益,就把自己唯一的兒子派到德裡,一呆就是8年,我想要不是這次羅頓叔叔受傷,他恐怕直到……都不會想起要將你召回。”
雖然談話的內容充滿了對父親的怨氣,
但安格麗娜依舊本能地避開了那個不吉利的字眼。 “我其實不怪他,安格麗娜,他或許不是一個好父親,但他確實給了我們許多普通家庭完全無法擁有的福利與機會。”喬納森語氣複雜地說道。
安格麗娜聽到這句話,笑了一下,沒有再說什麽,此時他們已經來到一樓的會客廳內,當然他們並非客人,自然不會在這裡被接待。
“他在書房,”喬納森在前方帶路,徑直走向樓上。
咚咚,敲了兩下門後,喬納森就直接開門,目送安格麗娜入內。
書房內,迪斯雷利正拿著一封信件,舉著放大鏡,目光幾乎要貼在鏡片上,一個字一個字地閱讀著。
他似乎沒有注意到女兒的到來,自顧自地做著自己的事情。
咚咚,安格麗娜用手敲了敲他的桌面,迪斯雷利這才抬起頭來,打量起自己的女兒:
“你回來了啊,安格麗娜。我還以為你打算等到我死後再來看我。”
只是過去了半個多月,迪斯雷利的健康狀況就又惡化了很多,他此時皮膚蒼白無血色,頭髮毫無生機地耷拉著,眼睛渾濁,已經近乎失明。
但他話一出口,那股令安格麗娜厭惡的感覺便再次出現,這讓本有些愧疚的安格麗娜,心又變得堅定了起來:
“是的,我本來也是這樣打算的,但是後來又想,這樣恐怕會影響我的名聲,所以還是提前來見你一面了。”
“嘿,你還是那個性子,幾十年都沒有變過,一點都不肯認輸。”迪斯雷利笑著,放下手中的信件。
“你也一樣,父親。”
那句“父親”勾起了迪斯雷利的回憶,似乎立刻將他帶回到20多年前,那時他老來得女,將自己的女兒視若珍寶,父女二人之間原本是那麽的親密……
直到他成為了帝國的首相,整日整夜地工作,在各種事務,各個部門間來回奔波,消耗了他全部的時間與精力。
他與家人的關系也因此越來越遠,甚至錯過了和妻子的最後一面……
他在首相這個位置上乾得越出色,他在父親這個位置上乾得就越失職。
【對不起,】迪斯雷利揉了揉微微發酸的眼角,在心中默默道歉,但他卻無法親口對自己的女兒說出這句話,話到嘴邊, 又變成了:
“安格麗娜,我畢竟是一名首相,而且我也是第一次做父親……”
安格麗娜聽到這句話,搖了搖頭道:
“可我也只能有一位父親。”
說完,她不願再繼續停留此地,轉身離開了書房。
隻留下默默注視著她背影的迪斯雷利,這一刻,他佝僂的身影,顯得更加蒼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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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寧街10號的門外,格萊斯頓挺著胸膛,威武地站著,面對著密密麻麻的媒體記者,他像一隻自信的獅子。
“尊敬的首相閣下,”一名記者被允許提問:“您如何看待昨天聖彼得堡宣布要重啟三帝同盟這件事?您認為這會影響大英帝國的利益嗎?”
“女皇陛下的政府有充足的實力維護帝國的利益,下一個問題。”
“尊敬的首相閣下,您認為俄土戰爭有可能再次爆發嗎?”
“我們在盡力斡旋,本屆內閣致力於維護國際均勢,我們相信我們的努力會帶來不錯的成果。”
“尊敬的首相閣下,從通俄案到皇冠案,再到今日俄國三帝同盟事件,部分民眾認為你的對外政策存在重大失誤,您和內閣是否有意著手調整?”
聽到這個問題,格萊斯頓的臉上浮現出笑意:
“關於外交問題,本屆內閣已經進行多次內部討論,為應對越發緊張的國際局勢,並就之前的幾起案件做出回應,在巴黎的盛情邀請下,本屆內閣決定將由我代替外交大臣,親自帶領使團,對法國進行為期10天的國事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