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終至,遮蔽視野的黑暗包裹住瓦西利診所。
瓦西利診所位於一座優雅的磚石建築中,有著白色的門窗和精致的雕花,接待大廳一側的牆壁上有著一個大型的壁爐,火苗在爐膛裡跳動,散發出溫暖。
托萊多獨自坐在位於接待大廳門口的櫃台後邊,他頭頂懸掛著一盞電燈,昏黃的光從燈泡內灑落,照亮了整個接待大廳。
大廳裡還有一個沙發、幾個扶手椅和一張茶幾,供等候的病人休息,當然眼下都空無一人、無人使用。茶幾上擺放著一些雜志、報紙和書籍,以及一些銀製的茶壺和茶杯。
此時診所只剩托萊多一人,診所的大門也緊閉著,不過門外懸掛著一盞煤油燈,這是有人值夜班的標志,意味著遇到急症的市民可以來這裡求取簡單的醫療救治。
在倫敦,並非所有診室都是24小時營業的,事實上,除了公立醫院和急救中心以外,大部分小型醫療機構都會在傍晚準時關門。
但瓦西利醫生認為堡區的醫療資源太少,在這種情況下,如果社區的居民出現一些病症,但又沒有到需要急救的程度,就會選擇獨自在家硬抗。
大部分情況下,這樣的對策都不會有太大的問題,可少數時候,拖延會導致病情惡化,小病變成大病,因此瓦西利醫生就決定每天留一名醫生值班,為突然遭受急症的病人提供一些必要的治療。
瓦西利醫生的這個決定受到了當地居民的一致歡迎,也切切實實地幫助了不少病人;正是因為這樣,雖然托萊多有時也會和甘特私下抱怨值夜班很辛苦,雖然瓦西利醫生平時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樣,雖然作為助理醫生工作又累活又多,但托萊多心底還是覺得瓦西利醫生是個好人。
直到最近,看到瓦西利醫生的奇怪舉動後,托萊多才稍稍改變了一點對瓦西利醫生的看法。
想到這個,托萊多就伸出手,從懷中的口袋內取出一把鑰匙。
【要不要看呢?萬一被發現了.......】
他輕輕攥了攥手中的鑰匙,還是沒能完全下定決心。
【但瓦西利醫生最近的表現太奇怪了;而且安妮說的也有道理.......】
這樣想著,他不自覺地朝護士站的方向瞥了幾眼。
【其實,儲存病人回訪資料的櫃子就在護士站,我就算被發現,也可以說是去護士站找器材.......】
這樣想著,托萊多做出了最終的決定。
【不就是看個檔案嗎?有什麽難的!】
輕輕哈了口氣,讓雙手變得溫暖敏感一些,托萊多一邊觀察著大門,一邊向護士站走去。
他走過前台,走過沒有動靜的大門,走過空無一人的茶幾,走過可以看到外邊寒冷街景的玻璃窗戶。
一隻手掌突然出現,按在窗戶上。
“啪嗒,”突如其來的聲響把托萊多嚇了一跳。
“xxxxx,”他吐出優雅地單詞,身體則像彈牙的蝦仁在地板上連跳好幾下。
“咚咚,”伴隨著兩道類似敲門的聲音,那隻手的主人逐漸從漆黑的夜色裡浮現。
這是一名男子,有著一張瘦削蒼白的人臉,看起來似乎不是很健康;頭頂上是雜亂的卷發,被蓋在猶如鬥篷般的衣帽下;他身材頎長、有著一對灰色的瞳孔。
他穿著不太整潔的衣物,看起來又有些虛弱,手掌上滿是粗糙的痕跡,這讓托萊多認為對方大概是個想要求助的流浪漢。
【還好不是什麽奇怪的東西,嚇死我了。】托萊多微微平複了一下心情,他走到窗邊,隔著窗戶對流浪漢說道:
“診所不提供救濟服務,如果你需要一個容身之所的話,向前走100米然後左拐,就可以看到一間教堂。”
托萊多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大一點,畢竟此時隔著玻璃,好在對方聽力非常敏銳,並未因寒冷以及那呼嘯的風聲而變得遲鈍。
“我不是流浪漢,我是來買藥的。”那名瘦瘦高高的男子同樣大聲地說著,同時還加上一些手勢比劃了幾下。
“買藥的?”托萊多不太相信對方是否真的有錢買藥,不過都這樣說了,他也不好意思將對方拒之門外,於是他同意用手勢比劃了幾下,同時大聲喊道:“去正門的位置。”
...........
“呼,”流浪漢打扮的男子被托萊多迎到接待大廳,男子深深吸了一口氣,似乎這樣就可以把空氣中的熱量多吸收過來一些。
“你坐那邊吧,我先給你倒一杯熱水。”托萊多覺得對方更像是一個前來避寒的流浪漢了,不過來都來了,正好診所也空,也沒有必要把對方趕出去。
“謝謝,”流浪漢先生禮貌地說道,隨後坐到沙發上,把雙手插入兜中,捂得嚴嚴實實。
“給,你有哪裡不舒服嗎先生?”托萊多端來一杯熱水放置在茶幾上, 隨後坐在對方身前的椅子上,例行公事地詢問道。
“噢,我感覺我好像得了感冒。”那名流浪漢吸了一下鼻涕。
“好的,先生。”托萊多更加確信對方是個流浪漢了,畢竟試圖前來避寒的流浪漢,十個裡面九個都聲稱自己是感冒,余下的那一個則會說自己胃疼:
“從您的表征上看,感冒的情形不算太嚴重,我這邊給你開點口服藥劑,你自己再多喝點溫水,注意休息。”
“好的,謝謝您,先生,我需要支付多少金額呢?”那名流浪漢似乎有些緊張,畢竟這個時代的藥物還算不上便宜。
【竟然真的讓我開藥,一般到這個時候不是應該說“我感覺自己其實沒有很嚴重,只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就行”這種話嗎?】
托萊多有些詫異,不過職業素養並沒有被他丟掉:
“您的情況並不嚴重,我就給您開一晚的量吧,您給我1便士就行。”
“隻用1便士!”流浪漢顯然非常驚訝,畢竟這個價格對於私人診所來說,簡直和白送沒有區別。
“是的,隻用1便士。”托萊多露出一個善意的微笑,心底有一種幫助人的溫暖感浮現,他想或許瓦西利醫生決定為午夜的病人提供幫助,也是因為這種感覺吧:
“您跟我來吧,我找張病床給您休息一下,當然,這是免費的。”
“真的嗎,這可真是太感謝您了,”流浪漢語氣真摯地說道:
“不過您這樣真的不會被診所開除嗎?”
托萊多助人為樂的笑容頓時僵硬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