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地殘紋甲片的震動,立馬引起了金色身影的注意,驟然停在遠處浮動房間的外牆之上。
“是金甲鼠王,它怎麽在這裡?”
金色身影停下,仲澤借著劣靈的視覺,認出是鼠王。
這時就見金甲鼠王,抬頭在半空輕嗅了幾下,疑惑地轉頭看向仲澤所在的方向。
隨後四肢攀動跳躍。
眨眼間便躍過千米距離,浮在仲澤控制的劣靈群外圈,停了下來。
鼠王似是有些畏懼眼前成群的劣靈。
仲澤看得很清楚。
只要有強大些的劣靈貼近,鼠王身上的金甲便會散出一點微弱的金光,將劣靈擊散。
然後,劣靈部分散落的身體落在鼠王體表後,像是融進了身體中一般,消失不見。
正常情況下。
即使劣靈被撕碎,也不會消失,而是會變成更小更弱的劣靈,存活在遺火獄中。
鼠王身體中每當有劣靈融進時,它的眼睛便會出現短暫的失神。
之後,目中會隱隱透露出瘋狂神色,不過隨即就被壓製住。壓製的時間很短暫,不到半息瘋狂複又出現,然後再被壓製。
如此反覆不停。
“咦....”
“鼠王的靈魂本源怎麽像是消失了一般?”
仲澤隱隱感知到鼠王的靈魂本源似乎正在潰散,即將消失。
就像是一個正常的人看到一個病入膏肓的人一般。
這是他本能中的感覺,也是他靈魂在強大後賦予的敏銳直覺。
鼠王在來到劣靈群外後,他懷中甲片的震動越來越強烈。
仲澤將甲片捏在手上,神色遲疑。
他早就察覺到鼠王在送他甲片時,太過好心。
一切無緣無故的好,都必有所圖。
可當時他不好拒絕,而且他確實需要這枚匿地殘紋來隱藏純血氣息的問題。
所以後來雖也有使用,卻一直都很小心,不會注入過多的靈力在其中。
此時他之所以神色遲疑,是因為他發現在甲片傳出的焦急渴望的情緒中,有著一道隱匿極深的神識。
聯想到他所感知的情況,他料定鼠王肯定是出了大問題,並且與靈魂本源相關。
仲澤在沉吟中,意識不自覺地陷入明態之中。
他所知的線索太少,只能分析出鼠王此刻意識混沌不清,不然它肯定不會懼怕一群劣靈。
仲澤只是不太確定,鼠王在收回甲片後,是否會對他做出什麽不利的事。
就這樣,過了約半刻鍾。
他手中捏著的甲片已經由最初的震動變成了跳躍,一點點在加大著力量。
而鼠王也在短暫的清醒中,一步步靠近過來。
仲澤見狀,躊躇半晌後,輕輕松開了手。
“鼠王畏懼劣靈群的模樣不像作假,而且也沒必要作假。”
殘紋甲片本就是鼠王之物,現在鼠王想要討回,他沒有理由不給。
雖說如此,但他還是小心做好了準備。
房間內外,不僅有著受控的強大劣靈,地面上還有半激活狀態的咫尺陣以及其他幾個他所懂得的強力陣法。
他在獄火主塔這幾月,修複靈陣的報酬拿的多是靈材一類,足夠他使用。
只要陣法能夠攔住鼠王一息時間,他就能通過咫尺陣逃走。
也正因此充足的準備,他才將甲片松開。
仲澤不想因為一片殘甲而與鼠王鬧出不必要的誤會。
匿地殘紋甲片剛脫離仲澤,速度就如歸弦的利箭般,瞬間回到鼠王身旁,自行沒入鼠王額下脫落的位置。
甲片回歸,鼠王眼中的瘋狂立刻被壓製。
隨後眼神驟然變得明亮,並隱隱透出銳利神色。
它抬頭看向仲澤所在,後肢輕蹬躍過劣靈群,來到房間內詫異地看向仲澤。
仲澤神色一驚,隨即行了見禮,拱手道:“沒想到鼠王也在遺火獄中,晚輩失禮了!”
鼠王盯著仲澤良久,眼中流露一絲落寞沉寂之感。
它苦笑一聲,轉過身看向外面的紅霧,似是自言自語一般,平靜地說道:
“我五十載開智,百多年修行,最終落得被奴役、獸核碎,就連意識也要散去,化為火獄之鬼....”
“唉....恩怨….休矣。”
“鼠王你這是...”
仲澤沒再說下去,此時鼠王離他很近,他清晰地感知到,鼠王剛剛清醒的意識在加速消散。
就像是山石沒了主體依托,碎裂後滾落他處一般。
鼠王的意識,正化成一塊塊碎片,飄向紅霧。
即使它極力控制,仍舊無濟於事。
好在,它不再如先前那般會陷入瘋狂當中。
金甲鼠王這類異獸,是方界真正意義上的異種奇獸。它是一個能以自身,創造出新的更強大種族的神獸。
鼠王雖與它只見過兩次,可仲澤仍舊記得在營地時,即使它被關在鐵籠中,眼神中也還是充滿希望。
此刻,它雖言語平靜,可語氣中全是不甘和死寂。
鼠王看著紅霧,沉默了許久,在意識變得極為微弱之時,它驀然轉過身來,對仲澤似是交代也似懇求一般地說道:
“小友,我這具金甲,是上好的器胚靈材。”
“在這具金甲內側,記錄著我一生所悟的靈紋、秘法。雖有殘有缺,可也有我自認奇妙珍貴的,這些都送給你。”
“只希望我死之後,有可能的話,請將我的屍身帶出去。”
“出去後,你就剝了這身金甲,將剩下的隨地埋了了事,可好?我不想讓這些劣靈佔了去,成為劣魔一般的詭物!”
仲澤聽罷,心下觸動,躊躇了片刻,開口問道:
“鼠王可是獸核被毀而導致靈無所依,意識潰散?”
“正是。”
鼠王抬頭看了仲澤一眼,又轉過身看向房間外的紅霧, 緩緩道出原委。
“那日與蛇山神識控制的肉顱靈器相鬥,即使有獄火次塔的加持,最終還是不敵。我沒想到蛇紋人的主塔塔靈竟能在那麽遠的距離下,不失一絲力量。”
“我終究不是戰塔之主,加持有限,拚盡全力,還是在搶奪中被擊碎了獸核。”
鼠王說到這裡,自嘲一聲。
“呵呵....原以為畢竟與獄火人結了盟,只要回城,就會得到救治,重聚獸核也不是不可能。”
“我太天真了....”
“獸族即使智慧如人,成為新族,若不能佔據一座戰塔、城池,終究還是他人的奴仆、獵物。”
“有用則和,有利才能有義,無用了就棄之如敝屐,這就是世間真道。”
世道什麽模樣,仲澤再清楚不過。
鼠王獸核破碎竟然還一廂情願地回獄火城尋找幫助,可謂單純之極。
它若是好好的,自然價值巨大。
獸核沒了,想要重聚難度不亞於重修,所耗費的珍貴資源不知凡幾,而且能不能恢復如初也是未知。
這世間,人人看重利益得失,獄火人又不是傻子。
無利可圖了,盟友什麽的,不過是一紙廢約罷了。
他們沒將鼠王當場剝皮取骨,恐怕也是為了顧全面子,也可能是因為現場人太多,不好分配的緣故。
這才給扔到了遺火獄中,留待將來。
仲澤看著鼠王死寂的背影,沉吟了下,試探著問道:
“若是….晚輩可以讓鼠王活下去,鼠王可願意繼續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