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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紀魂》第90章:風卷雲動突劫法場
  秋分時節,寒意漸濃,北風呼嘯而來,無情地襲人筋骨。

  在南方大部分地區仍是十分溫暖,氣候宜人的時候,北方已稀稀拉拉地下過一場雨中夾雪,讓本就寒冷的氣候,越發凍人。

  有錢人家是個個披貂穿襖,懷揣暖爐,出行必有馬車相伴,全身上下也只有一張臉蛋被吹得紅撲撲。

  而沒錢人家還穿著夏天時那滿是破洞的舊衣裳,蜷縮著身子全靠硬抗,一道北風吹來,便渾身顫抖得如同篩糠一般,看上去可悲而又可笑。

  也不知有多少窮苦人家,會因為抗不過去,而淒慘的死在這個冬天。

  往常的秋分時節,無論是有錢人家、沒錢人家,都嫌棄天寒地凍,蝸居在家懶得出門,大街上鮮少能看到行人。

  而今年的秋分,上都郊外的法場卻是人頭攢動,人聲鼎沸,喧鬧的氣氛將寒冷的北風隔絕在外,溫度都上升不少。

  天子可是很久沒有這般大費周章地公開問斬過了,更何況聽聞被信徒們奉為神袛的黃金大人也會親臨法場,無論是有錢沒錢的百姓們,都想要來湊湊熱鬧。

  一來是想看看能被公開問斬之人,究竟是何方神聖;二來,若是能夠有幸聽一聽黃金大人的聖音,只怕是死都無憾了。

  法場中央用木板搭了個簡易的高台,讓全場百姓都能看得清楚。

  法場內外,隨處可見個個執劍披甲、全副武裝的宮廷衛兵,渾身凜然的氣勢,簡直讓人望而生畏,不敢靠近。

  高台之上,一個彪形大漢已等候多時,即便是寒風刺骨的天,他也是精赤著上身,下半身隻穿一條犢鼻短褲,頭上系著一條血色方巾,露出魁梧有力的身形,身上霧氣嫋嫋升騰,引人注目。

  從裝扮上不難看出,此人應當便是執行問斬要務的劊子手。

  馬羽經過一頓舟車勞頓、日夜兼程,終於是在行刑之前,趕至沙場。

  他們將艾傑夫調來協助的精兵安排在法場之外,隨時準備支援撤離,而他們則喬裝易容,打扮成尋常看熱鬧的老百姓模樣,混跡在百姓之中,小心翼翼地查探著情況。

  艾傑夫麾下斥候曾探聽道消息說,朝廷不僅派出宮廷衛兵來此戒備,更是有獨夫騎士團的精銳們全程參與,甚至黃金大人也將親臨此地。

  可馬羽在人堆中觀望一陣,卻不僅沒看到黃金大人的身影,就連所謂獨夫騎士團的精銳,也是一個人影都沒看到。

  然而馬羽卻並未因此而放松警惕,反倒是精神越發集中,表面上裝作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心裡的一根弦卻早已緊緊繃起。

  沒見到獨夫騎士團之人,可不意味著他們並未到場,反而有可能如同馬羽這般混在百姓們之中,以便發動突襲。

  馬羽頓覺渾身寒毛直立,隻覺得身邊的每一個人,仿佛都有可能在下一秒對他發動攻擊一般。

  獨夫騎士團原本是忠於朝廷、忠於天子,而今在黃金大人無孔不入的滲透之下,獨夫騎士團到底是忠於朝廷,還是忠於黃金大人都尚且存疑。

  而獨夫騎士團之人本就是個個武藝高強,又有黃金大人手中黑火賦予力量,更是個個以一當百,實力超群。

  如今還隱藏在百姓之中,更是防不勝防,馬羽必須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來,否則即便是他一身底牌,說不定也得陰溝裡翻船。

  “犯人押到!”

  法場外傳來一聲高聲通傳,一個朝廷命官打扮的官員便在一個護衛的保護之下,大步穿過人群,走上高台,正襟危坐在主位之上,滿臉肅然。

  天子要焚香誦經,不得閑暇來親臨監斬,反倒是委托官員前來,這也讓他壓力如同泰山壓頂一般,心中的緊張感怎麽也揮之不去。

  朝廷難得公開問斬,還昭告全天下,搞得人盡皆知,如今不僅朝堂上正關注著行刑一事,就連義軍、和全天下的百姓們,無數雙眼睛都看著這裡,靜待事態發展。

  若是在他監斬過程中,發生什麽差池,致使朝廷顏面受損,只怕是下一個被押上高台等候問斬的,便是自己。

  想到這,朝廷命官越發緊張地無法呼吸,整個人看上去竟是有些坐立不安。

  場中的眾人卻沒有人關心他是什麽狀態,個個循聲望去,只見一隊全副武裝的人馬,正緩緩行入法場之內。

  馬羽眼尖,一眼就能瞅見隊列正中的三輛囚車之上,押送的犯人正是左超、大陶青、小陶白三人。

  前兩輛囚車押送的是大小陶倆兄弟,他跪在囚車之中,二人雙手被反綁在身後,口中塞著破棉布。

  身上的傷勢或輕或重,精神頭看起來也有些昏昏沉沉,仿佛酒醉一般迷迷糊糊的,時不時會因為周圍百姓的喧鬧聲而做出反應,搖頭晃腦,動彈幾下,不甚清醒,但好在性命無憂。

  而最後一輛囚車之上,左超卻是完全陷入昏睡,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任憑周圍是如何喧鬧,也是沒有半點反應,安靜得仿佛是一具屍體一般。

  馬羽的心頓時一沉,能被押送至法場問斬,那說明左超還並未身死,只是看著他毫無動靜的模樣,就像是只有一口氣吊著,即便不被斬首,恐怕要不了幾天,也得氣絕而亡。

  看著昔日意氣風發,刀勢快如閃電,無人能望其項背的左超,如今卻是人之將死的狀態,馬羽心中的憤怒如同火山一般,怎麽也壓不住,牙齒不經意間咯吱作響,雙拳緊握。

  若非是百姓眾多將馬羽的狀態給遮擋下去,恐怕隻這一副模樣,馬羽就得當場暴露身份。

  馬羽微微顫抖的手背上突然傳來一陣溫潤而冰涼的觸感,他下意識低頭一看,卻是一隻手掌從他手背上一撫而過。

  順著收回的手掌望去,卻是突然而至的佃雲。

  此時佃雲不斷從人縫間探出腦袋,一副好奇看熱鬧的模樣。

  她仿佛與馬羽並不相識,若非是馬羽眼尖地看到她的手掌,只怕還以為是別人不小心碰到自己。

  她什麽都沒做,甚至連看都沒看馬羽一眼,卻居然讓馬羽內心的怒火一點點平複下來。

  馬羽不著痕跡地深呼吸幾口,將臉上的怒容斂去,同樣裝出一副看熱鬧的樣子來。

  左超等人還未救下,可不能因為自己一個沒能控制住的表情,而導致前功盡棄,甚至讓自己身陷絕境。

  佃雲雖什麽都沒說,可想必她想要表達的,也正是這個意思。

  押送著左超三人的囚車駛入法場,緩緩經過百姓們面前,剛才還在看熱鬧的百姓們頓時將手中的爛菜葉、臭雞蛋、碎石塊,一股腦地往左超等人身上招呼,現場頓時一片狼藉。

  這些百姓們真要說起來,實際上並不清楚左超三人究竟做了什麽?犯下什麽重罪?

  雖說朝廷昭告天下之時,已將三人的罪過陳列得清清楚楚,可那些華麗的詞藻,又豈是這些平頭百姓們能看得懂的?

  只是他們都是信奉薩神教的信徒,更是將薩神教教皇黃金大人奉若神祇,黃金大人金口玉言,既然說他們有罪,那他們便一定有罪!

  馬羽裝模作樣地丟著幾片爛菜葉,力道卻是輕飄飄地,連囚車的邊都沒有碰著。

  他不著痕跡地將目光在人群中梭尋著,驟見驚見有幾個普通百姓打扮的人,混跡在百姓之中,卻並未像群情激憤的百姓那般投擲雜物,反倒是一個個面色肅然,眼神閃爍,不斷在人群之中尋找著什麽?隱隱的,還能發現他們隱藏在衣物之下,那若隱若現的熟悉黑紋。

  馬羽心中頓時有了明悟,想必那些傳聞中獨夫騎士團的精銳,皆是如同這般隱藏在人群之中,尋找著自己的蹤跡。

  他後背冒出冷汗,隻覺得有些失措,好在剛剛佃雲提點及時,這些人沒有發現自己怒發衝冠的模樣,不然此刻他只怕是已經被團團包圍,插翅難逃。

  黃金大人可真是好手段啊!看來今日他對自己手中的黑火種子,真是勢在必得。

  囚車從眾人面前繞過一圈,這才停在高台邊上,囚車裡的左超等人身上皆已是亂七八糟、臭不可聞。

  衛兵們捏著鼻子,將三人從囚車裡押出,按順序在高台上一字排開,將他們按著跪倒在高台之上,發出“嘭”的一聲脆響,仿佛敲擊在馬羽的心頭。

  那監斬的朝廷官員這才滿臉正經地從主位上站起,抬頭望天。

  此時早已是日上三竿,紅日高懸,雖然在這深秋的時節,火紅的驕陽也無法給人帶來絲毫的暖意,只是,午時三刻已到。

  官員深深吸一口氣,強忍住緊張的心情,從桌上抽出一把用紅漆刻著一個“斬”字的令牌,擲在地上,接著端著鏗鏘有力的聲音,厲聲喝道:

  “午時已到,斬立決!”

  那名劊子手等候久已,得令之後當即甕聲應道:

  “遵命!”

  他抽出一直揣在懷中的大刀,這刀也不知究竟斬了多少人,刀身見光的那一刻,在場的所有人竟都是恍惚間覺得腥風血雨撲面而來,眾人皆是驚駭不已。

  劊子手卻是渾然不覺,他一手持刀,一手提起一壇子烈酒,先仰頭灌下一口,接著“噗”的一聲噴吐在刀身之上。

  浸染著烈酒的刀身寒光更甚,寒光照耀之處,百姓們皆是莫名覺得脖頸一涼,不由得縮了縮脖子。

  劊子手這才大步邁向左超三人,龍行虎步間的氣勢,竟是嚇得台上的衛兵都不自覺後退。

  大陶青離劊子手最近,劊子手便停在大陶青身邊扎穩馬步,他沉身靜氣,接著一聲大喝,提刀而起,當即就要斬下。

  而就在此時,在場的所有人忽然覺得眼前一花,接著耳邊莫名響起一聲清脆的叮鳴聲。

  眾人滿臉困惑,不知發生了什麽,循聲望去,只見劊子手那高大的身軀猛然僵在台上,手中的大刀竟是頃刻間碎成幾段,掉落在地,發出一連串叮咚聲。

  緊接著,眾人又見到劊子手的身形詭異地倒轉過來,下一秒便如同投石一般,健碩的身軀從高台上砸落在地。

  眾人皆是滿臉的不明所以,湊上前一看,只見劊子手雙目圓睜,手臂仍保持著提刀欲砍的姿勢,可一枚尖銳的匕首卻已經從他的後心將他的心臟捅穿,當場死不瞑目。

  百姓們皆是一陣駭然,下意識間又抬頭望向高台之上,卻見一道身影,不知在什麽時候已然取代了劊子手的位置,站在大陶青身後,雙手滿浸著劊子手的鮮血。

  此人,定是奪走劊子手性命之人。

  朝廷官員這才反過來,聲嘶力竭地高喊一聲:

  “來人!有人劫法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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