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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紀魂》第218章:難言之忍屈人籬下
  時間重新倒回小漁村遇襲的那個夜晚。

  當左超有如天神降臨,在荒野狹道上與海盜相搏,不僅來去自如、讓海盜們防不勝防,更是鬥殺數十名海盜,威名顯赫無人再敢觸其虎須,挾大勝而歸之時卻聽到一個讓他心碎的消息:

  先前與他搏鬥的海盜不過是調虎離山的誘餌,另有大部隊追擊遷徙的漁村居民,而流兒自知海盜們此番夜襲小漁村,與她當初潛伏在沙胡麾下,暗中幫助馬羽等人,並最終壞了沙胡等人好事脫不開關系,因此為了保全小漁村,她甘願被海盜挾持帶走,最終消失得無影無蹤。

  左超大怒,他在小漁村養傷這些日子,與流兒之間彼此暗生情愫,只差最後一層窗戶紙沒有捅破,但二人都已然心照不宣。

  如今心儀的女孩被海盜抓走,他心中既是對海盜們滔天的怒火,又是對自己沒能保護好流兒的自責。

  流兒這一生從未過上什麽好日子,自她誕生之時,因為家境貧寒,她早早地就要承擔起家庭重擔,可謂是吃盡了苦頭。而後海盜猖獗,父親出海漁獲大大減少,入不敷出,她們一家子的生活愈發艱難,流兒身為家中長女,不僅要照顧好年幼的弟弟和逐漸年邁的父母,還要在家中缺錢缺糧之時,做些女紅貼補家用。

  豈料海盜仍不滿足,竟是來村子之中要抓捕年輕貌美的姑娘,否則就屠了整條村子。

  為了保護弟弟、父母和整個村子無辜的村民,一向善良的流兒強逼著自己堅強起來,願意用自己來換取整個村子的安寧。

  隨海盜出海之後,往日裡連殺條魚都會於心不忍的流兒,為了村子、也為了跟隨她一同出海的姐妹們,她為自己戴上了一張滿是尖刺的面具,將自己給偽裝成一個十惡不赦、陰狠毒辣的女魔頭,這才以一個弱女子的身份,在海盜之中生存下來。

  直到馬羽率領刺客聯盟東出東海,攪動東海風雲,並成功在多方勢力的圍追堵截之下奪下《馬可軸卷》,讓沙胡在東海的勢力大大受挫,再也沒有鼎盛時的輝煌,流兒這才得以結束顛沛流離、一直帶著面具生存的日子重新回歸小漁村與父老鄉親們相認。

  那時候無論是左超還是流兒,都以為這種受海盜欺凌的苦日子終於熬到了頭,卻沒想到今夜海盜再度來襲,流兒也再一次做出了犧牲自己,保全村民的選擇。

  回想著流兒的前半生,左超就對這個姑娘心疼得很,想著自己定能好好保護她,讓流兒的下半生能夠過上與以往不同的好日子,但沒想到如今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流兒卻再度落入到海盜的手中。

  海盜對馬羽和流兒等人都記恨得緊,此時的馬羽已經重新帶著刺客聯盟返回了內陸的高崗山,海盜們對他無從下手,可不就隻得遷怒於流兒。

  那左超,又該怎麽辦呢?

  身後還有小漁村的鄉親父老們正在遷徙,他們多是些上了年紀的老邁病殘,急切地需要左超為他們保駕護航,況且流兒甘願跟隨海盜離開,豈不也正是出於對村民們的保護嗎?

  若是這些村民們出現什麽差池,左超可就辜負了流兒的一番心意,也對不起她的自我犧牲。

  於理而言,左超應當繼續遵循與流兒的約定,保護村民們順利遷徙到安全地帶才是首要目標,可於情而言,左超又沒有辦法眼睜睜地看著流兒落入到海盜的手中,而對她不管不顧。

  因此,左超心中掙扎片刻,終究還是沒能戰勝胸腔中洶湧澎湃的情感,他直接頭也不回地奔向海岸,從岸邊拖來一條簡陋的劃槳輕舟,朝著押送流兒的海盜船追了上去。

  依靠人力奮力劃行的破舟,在速度上自然是要遠遠遜色於海盜們懸著黑帆的船隻,左超全身上下都已經用上了吃奶的勁,不要命地劃動著雙槳,雙臂因為用力過度、而漲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炸開一般,鼻腔裡吭哧吭哧地喘氣聲就像是頭年邁的老黃牛。

  可即便如此,他與海盜船之間的距離仍舊是沒有半點縮近,隻得勉強吊在海盜船之後,始終將海盜船保持在他的視線范圍之中。

  這夥海盜得到獨眼老七的指示,在小漁村潛伏半夜,終於成功擒獲流兒,而後趁著夜色悄然離港一路南下,向著南洋而去。隨著大功告成,他們一宿未眠的身軀、始終緊繃的神經終於是得以放松,一直積壓著的疲憊感,瞬間便席卷了他們全身上下每一個角落,讓他們身心俱疲,仿佛就連站著都有可能隨時昏睡過去一般。

  這種狀況顯然是不適合強行航行,於是乎他們暫且尋了一處海上荒島,準備在此稍微歇息片刻,再繼續南下將流兒交給西海霸王,而這,也恰好給了左超一個可乘之機。

  左超迅速劃著輕舟登上荒島,此時正值晨昏交際之時,天地間一片朦朧,流兒被五花大綁、嚴嚴實實地捆在樹根下,讓她插翅難飛,而海盜們則三三兩兩在荒島上昏睡一片,呼嚕聲此起彼伏。

  放松警惕的海盜和荒島錯綜複雜的環境,讓左超有了完美的暗殺空間。

  左超踐行刺客之道,身形巧妙地融入到荒島的環境之中,一個接一個將仍在睡夢中的海盜們送上了西天,讓他們從此永遠地沉溺在美夢之中。

  左超成功救下流兒,正欲與她一同返程,重新回到小漁村,可沒想到兩次被海盜要挾、命運遭受隨意擺布、身不由己的流兒,經過這段時間的所見與所聞,心中卻是產生了別樣的看法。

  她意識到,她過去所做的種種一切舉動,都不過是小打小鬧,或者說,是純粹的無用功,從未真正損傷到西海霸王的根基,海上的海盜依舊猖獗霸道、村裡的鄉親父老們依舊在擔驚受怕,一切看起來似乎改變了什麽,卻又似乎什麽也未曾變過。

  直到此刻,流兒才真正的意識到,西海霸王才是這一切的源頭,唯有擒賊先擒王、除去西海霸王這一罪魁禍首,海盜泛濫的狀況,或許才能夠從根本上發生實質性的變化。

  於是,流兒朝著大海發誓,一定要除掉西海霸王,她拒絕了左超帶她返回村中的建議,並央求實力高強的左超與她一同泛舟南下,混入到西海霸王的身邊,將其暗殺,為中原、甚至是為了全天下,除去此禍患。

  左超一開始並不同意流兒的看法,認為流兒想得實在是太簡單也太過理想化了。

  西海霸王能夠將中原所有沿海都掌握在他的手中,甚至觸手都已經伸向了天下其他海域,足以證明西海霸王並一不是盞省油的燈。況且西海霸王手底下能人異士多如牛毛,即便左超再怎麽實力高強,也是雙拳難敵四手,沒有把握能夠在萬軍從中,取下西海霸王的首級。

  若是暗殺任務不幸失敗,恐怕無論是左超還是流兒,最終都難逃一個碎屍萬段、葬身魚腹的下場。

  只可惜,左超最終還是沒能拗得過流兒,當聽到流兒一番“你若是不願與我一同南下,那就回你的高崗山去吧,我獨自一人去刺殺西海霸王”的話後,左超敗下陣來,只能無奈同意了流兒的建議。

  他們先是駕船就近來到中原沿海城市補給完備,接著馬不停蹄地一路南下,先是流兒憑借著曾在沙胡手下當海盜船長的經驗,不露破綻地混入到海盜的隊列之中,來到西海霸王的大本營。

  而後左超施展刺客武學,帶著流兒悄然繞過西海霸王手下那些能人異士、甚至是七大將的保護,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無聲無息地接近西海霸王,就欲將西海霸王這個禍亂大海的罪魁禍首送上西天。

  然而,顯而易見的,他們的行動最終並沒有成功,事情的發展也正如左超一開始所擔憂的那般,發生了意外。

  縱使是左超的行蹤再怎麽隱蔽,甚至能夠隱蔽到瞞過西海霸王所有手下的視線,可西海霸王身邊的黑白巨蟒仍舊是發現了左超二人的行蹤,為西海霸王做出預警,讓他能夠有所警覺。

  既然行蹤暴露,最妥當的做法應該是立刻撤離,以保全自己的性命為首要,可左超和流兒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面前只有西海霸王和一條巨蟒,無論如何他們都得在西海霸王手下包圍而來之前搏上一搏。

  左超和流兒立即對西海霸王發動進攻,不惜一切代價要將西海霸王斬於劍下。

  但可惜西海霸王也不是什麽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還有一條巨蟒助陣,與左超、流兒周旋一番,雖受了些傷,卻都不致命,反倒是流兒一時不慎被巨蟒所咬傷,毒牙內的毒素迅速蔓延至流兒的全身。

  流兒隻覺得仿佛整個人墜入冰窟,渾身冰寒得感受不到半點溫度,全身每一塊皮肉都已經不受她的控制,她登時像一根僵硬的木頭一般直接栽倒在地,不省人事,若非仍氣若遊絲,只怕任誰看了她的狀況,都會以為流兒已經逝去了。

  左超聽著西海霸王手下迅速前來援護的喧鬧聲,看著不省人事的流兒,他自知大勢已去,此番刺殺西海霸王只能無功而返,他當機立斷放棄了刺殺西海霸王的想法,迅速扛起流兒,就欲撤離此地。

  可西海霸王卻沒有讓他得逞,巨蟒的糾纏加上七大將的全力相搏,還有一群精銳海盜虎視眈眈,左超即便武技再如何高強,也是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他還要分心去保護昏睡的流兒,戰鬥不到半刻鍾,左超便敗下陣來。

  被左超從眼皮子底下行刺殺之舉,海上黑獅又羞又氣, 當場就要將左超斬殺。

  然而西海霸王卻很欣賞左超的能力,當時的他正在籌劃奪取渤林邦國王位的計劃,手底下正差左超這麽一個頂級的刺客,因此立即阻止海上黑獅,當場表示只要左超為他效力,他就不計前嫌,赦免左超刺殺之罪。

  左超這一生都在為了生民大義而戰,又豈會助紂為虐,毫不猶豫地回絕了西海霸王,並表示他寧死不屈的決心。

  然而,西海霸王是何許人物,他一眼就看出來左超和流兒之間關系非同尋常,既然好言好語招攬不成,那就改為威逼:

  “我這愛蟒的毒素雖不致命,卻能隔絕人對自己身體的掌控權,讓中毒者像是沉睡一般再也無法清醒過來。你倒是不惜命,可以一死百了,但你這不省人事老相好該怎麽辦?你說我若是將她賞賜給我的手下,她會遭受什麽非人的對待?”

  被七大將死死控制住的左超面色陰沉得可怕,想到西海霸王話裡的後果,他氣得渾身發抖、咬破了牙齦,流了一嘴鮮血,眼神銳利如刀,恨不得將西海霸王五馬分屍。

  西海霸王趁熱打鐵:“不過,我手中倒是有解藥能夠解除你這老相好身上的蛇毒,你若是為我效命,讓我滿意,我就將解藥賞賜給你,讓你救下你這老相好,如何?”

  看清眼前形勢的左超一下子沉默下去,他倒是能夠不在意的死活,可他又怎麽能夠眼睜睜地看著流兒慘遭毒手呢?經過一番激烈的心理鬥爭,他看著流兒那詭異地泛著寒氣的臉龐,最終頹然地低下頭:

  “都……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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