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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友請救命!》第7章:倒果為因
  一陣微風吹過,卷起了輕霧般的沙塵。

  文樂提著電熱水壺,一步一步地朝那道渾身浴血的身影走去。

  他身上的短袖白得刺眼,臉上冷漠得沒有任何表情,就宛若一柄出鞘的劍,冷酷、鋒利,完全沒有人的情感。

  他凝視著身前哭嚎的、抽搐的血人,眼睛綻放出鋒銳的光芒。

  他的氣勢已到了極處,渾身的劍意宛若實質,連周圍的空間仿佛也被切割得七零八碎。

  此刻,正是斬妖除魔時!

  他劍指一並,朝血人點出輕飄飄的一指,宛若一個絕世的劍客,終於拔劍出鞘,劍氣衝霄!

  風,停了。

  被死亡籠罩的巨大的精神壓力下,那渾身翻湧著鮮血、形若惡魔的人終於崩斷了神經,哭嚎著,瘋了般揮舞起了他的拳頭。

  就像一個被逼到絕路的人,徒勞地做著無力的反抗,只求在臨死之前找回那麽一丁點的尊嚴。

  時間仿佛放慢了無數倍,那軟綿綿的、無力的拳頭緩緩地、一點一點地砸到了那鋒銳無匹、舉世無雙的劍指上。

  哢!

  劍指折了。

  那渾身翻湧著鮮血、形若惡魔的人還未反應過來,身體下意識揮舞的第二拳也砸了出去。

  嘭!

  劍客文樂被一拳砸出了八米,像條死狗一樣摔在地上,依稀能看到文樂的脖子出現了不自然的彎折——看上去應該是摔斷了。

  “嗯?”

  那渾身翻湧著鮮血、形若惡魔的人愣住了。

  他貧乏的腦細胞無法分析眼前的情況,一時間大腦陷入了宕機狀態。

  被一拳砸翻在地的文樂則終於在瀕死之際恢復了清醒。

  “我……特麽……剛剛都……幹了啥……”

  文樂的聲音模糊不清,顯然聲帶受到了一定的損傷。

  大蓬大蓬的鮮血從他口中溢出,他感覺腦袋昏沉,意識正在一點一點地被抽離這個世界。

  “哈,哈哈哈,原來是個樣子貨,原來是個樣子貨!”

  那渾身翻湧著鮮血、形若惡魔的人終於反應過來,猙獰地笑了起來:

  “狗東西!你竟敢唬我!竟敢唬我!!!”

  他一步一步地朝文樂靠近,無限接近死亡帶來的後怕不斷地刺激著他的神經,他已經陷入瘋狂。

  即便他知道不用他動手那個“白衣劍客”也會死,但不泄了口中那口惡氣,他心裡實在不通暢。

  他要把那個狠狠耍了他一頓的白衣劍客碎屍萬段!

  “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

  文樂看見那個一臉獰笑的血人越靠越近,看到那個血人臉上絲毫不加以掩飾的惡意,他的心裡只有茫然。

  他不認識這個人,也不知道為什麽這個人望著他一臉恨意。

  他隻感覺眼皮越來越沉重,意識越來越輕。

  他要死了。

  就在他即將失去意識的時候,他的神志突然恢復了短暫的清醒,仿佛掉進泥潭裡的大腦也終於緩緩運轉起來。

  趁著回光返照的短暫清醒,文樂腦海中突然閃過一道靈光,他奮力握住了電熱水壺,用模糊不清的聲音說道:

  “倒果……為因……我要……活……”

  整個世界仿佛暫停運轉了片刻,又緩緩恢復了正常。

  隱隱約約間,似乎有什麽東西出現了變化。

  ——————

  楓城上空

  一塊仿佛被揉爛的天空“幕布”中央,

懸掛著一個穿著窄袖窄身白布袍的男人,成千上萬根無形的鎖鏈貫穿了他的身軀,將他吊在天空。  “方和!你為何入魔?”

  一名穿著火紋邊黑色天師袍的道人手持銅錢劍立於男人身前,聲色俱厲地喝問。

  “為何……入魔?”

  方和緩緩抬起頭來,低垂的黑色長發下,那雙眼睛綻著明亮的光芒:

  “大天師,何出此言?五通神道乃名門正道,我轉修五通神道,怎麽就成了入魔?”

  “名門正道?哼!五通神道無惡不作,也配稱名門正道?”

  道人怒道。

  “千般法術,無窮大道,我隻問一句,可得長生否?

  “若不得長生,空有浮名,如何能算正道?”

  方和笑笑:

  “我五通神道可得長生,你們所謂的正道能嗎?”

  “你五通神道傷人害命,分明是魔道!”

  “傷人害命?”

  方和又笑:

  “我何時傷過人?”

  “混帳!你想破壞封靈大陣,引天外天與本界相融,你可知此舉將導致生靈塗炭,百姓流離失所?”

  道人怒指著方和,眉心的火紋大放紅光。

  “什麽?生靈塗炭?哦,你是指那些豬玀?”

  方和歪了歪腦袋,表情有些疑惑:

  “你管那些東西叫‘人’?”

  “你!”

  道人憤怒不已,高舉起銅錢劍:

  “冥頑不靈、魔心深重!今天我就要替奇門老門主斬了你這孽障!”

  “張大天師好威風啊,就是不知張大天師斬師父時,也這麽威風麽?”

  方和狀似輕佻的話,卻讓道人身體一僵。

  “可歎老天師德高望重,一手搭建了人界的封靈大陣,促成了靈界與人界的盟約,卻落得晚年不祥的下場……

  “對了,我聽說老天師……和你有血緣關系,是不是真的啊?”

  方和又道。

  道人的臉色越發陰沉。

  “大義滅親!不愧是正道魁首,晚輩佩服。”

  方和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

  “可是,為什麽我聽到你的心說,為什麽不試著救一下呢?憑什麽入魔,就要死呢?”

  方和的每一句話,都仿佛一柄利刃,刺在道人的心上。

  僅僅幾句話的功夫,道人仿佛老了幾十歲,仿佛行將就木,形容枯槁。

  他仿佛看穿了大天師的心一般,緩緩朝大天師的心臟遞出了最後一柄刀:

  “憑什麽……我們這些修行有成的人……要為了那些不足一提的凡夫俗子犧牲呢?”

  五通神道術法並不以正面戰力為能。

  人性的弱點,才是五通神道最強的法術。

  “住口!住口!!!豎子安敢亂我道心!!!”

  道人須發皆張,以手中銅錢劍寄托他的雷霆之怒:

  “我斬了你!!!”

  一百零八枚銅錢飛射而出,宛若一場暴雨,傾泄在方和的身上,沒有飛濺的鮮血,但方和的生機卻在肉眼可見地流逝。

  銅錢劍,專斬靈魂。

  不過片刻,方和便徹底失去了生息。

  “……邪魔外道!”

  大天師咬牙冷哼一聲,伸手輕輕一招,銅錢便飛回他手中,重新變成了銅錢劍的模樣。

  收回銅錢後,大天師正要離開,突然身體一頓,低下頭去。

  只見一枚銅錢脫離了束縛著銅錢劍的紅線,在他的右手掌心劃出了一道不深不淺的口子。

  隱隱約約,似乎有一些無形無質的東西,正順著這個劃開的傷口朝大天師身體內鑽去。

  大天師臉色大變,毫不猶豫地伸出左掌扣住右臂,

  只聽“哢嚓”一聲,整根右臂竟被齊根擰斷!

  “哈哈哈!好果斷!好氣魄!不愧是正道魁首,晚輩佩服!”

  那支被擰斷的右臂掙開了大天師的束縛,像一支離弦的箭般朝下方的楓城墜落。

  在墜落的過程中,那支折斷的右臂內仿佛鑽了成百上千隻蛆蟲進去,在皮膚下劇烈蠕動著,隨後蛆蟲們一點點坍縮、凝實。

  片刻後,一柄血紅色的長刀劃開了乾癟的右臂,鑽了出來。

  大天師臉色慘白,顧不上鮮血狂湧的傷口,俯身便朝血色長刀飛去。

  他看不透那柄血色長刀的功用,他甚至看不透方和究竟是用什麽手段躲過了他的感知,暗算了他整根右臂。

  方和分明已神魂俱滅,又是靠什麽活了下來?

  此刻他已無暇去想,一心隻想解決那柄血紅的長刀。

  方和一步一步謀劃至此,不論所圖為何,那柄血刀必是至關重要的核心!

  嘭!

  大天師後發先至,一掌重重地拍到了那柄血色長刀上。

  宛若一道絢爛的煙花,血刀爆碎、消散,仿佛在空氣中溶解。

  以點石成金術銷毀的東西,即便是大天師,也無法再恢復原狀。

  望著血刀一點點消散,大天師有些恍惚。

  他隱隱感覺似乎有哪裡不對,且答案已經到了嘴邊,呼之欲出,但他的心卻下意識地回避著。

  就好像在用一個蹩腳的理由,在給自己的放縱尋找借口。

  他沉默了許久,終於似下定了決心般,離開了楓城。

  大天師離開後,一張輕飄飄的人皮從天而降。

  那是一張僅有手臂部分的人皮,輕若無物,所以才在天空之上飄了許久。

  可很快,它就擁有了重量。

  它仿佛在虛空中汲取著什麽,悄然綻出點點紅芒。

  星星點點的紅芒匯集起來,逐漸在人皮外凝成了一柄血色長刀的模樣。

  下一刻,血色長刀破碎,大大小小的碎片飛向四面八方。

  其中一枚血刀碎片徑直朝楓城內一個偏僻的小巷子飛了過去。

  在那個小巷的周圍,有一個封靈大陣的節點,這枚帶有大天師氣息的血刀碎片可以輕而易舉地靠近這個大陣節點,將節點破壞。

  然而……

  這枚血刀碎片上有一道並不太明顯的裂痕。

  銅錢在貿易過程中會在不同的人手中傳遞,陽氣旺盛,故銅錢有避邪斬煞之能。

  所以被銅錢斬過的這一處傷口,在凝成血刀時並沒有愈合。

  就仿佛一架一邊飛一邊漏油的飛機,缺乏支撐、後繼乏力的血刀碎片稍微偏移了些許路線,飛進了一個血界與人界交錯而產生的空間縫隙之中。

  它在秘境中劃過一條長長的紅色軌跡,徑直沒入了一個身穿白色短袖、手握著電熱水壺的年輕人體內。

  “狗東西!你竟敢唬我!我要把你碎屍萬段!”

  一個渾身翻湧著鮮血、形若惡魔的人衝到那昏迷倒地的年輕人身前,一拳朝那年輕人的肚子砸去。

  砰!

  這一拳似乎擊中了什麽東西,導致一聲骨裂般的輕響。

  那渾身翻湧著鮮血、形若惡魔的人臉上綻出獰笑,但這抹笑容剛一出現,就凝固在了臉上。

  那年輕人的肚子裡鑽出了一根刺,刺穿了他的拳頭,仿佛附骨之疽,蠶食著他的血液。

  他惶恐地後退,試圖將拳頭從年輕人的身體裡抽出來,但一陣強大的吸力順著他的手臂蔓延,他的血液、氣力、精力,一並被吸了個精光。

  他的身體肉眼可見的癟了下去,就好像一塊風幹了多年的臘肉,脆生生地摔到了地上。

  過了許久,文樂踩著一堆又乾又脆的臘肉,茫然地站了起來。

  他身上毫發無傷,也沒有粘上血跡,就連衣服都沒有任何破損。

  “我……活過來了?”

  他望了望手中的電熱水壺,猶有些不敢置信。

  按太上的說法,用倒果為因許的願望會立即實現,而且必定成功。

  但這個願望實現的過程,文樂卻一頭霧水。

  而且——

  這到底是哪兒?

  在楓城生活了二十年, 文樂從未見過這樣的景象。

  幾近沙漠化的土地,風化的岩石,血紅的天色……

  難道他的妄想症持續了很長時間,在這漫長的時間裡,他背井離鄉,離開了楓城?

  不可能,他身上的衣服還很新,沒有風塵仆仆的痕跡。

  “滴——滴滴!”

  文樂的手機突然響起了一道特別關心提示音。

  文樂點開屏幕,看到一條來自“小了白了兔”發來的微信消息:

  “哥,我到家了。”

  “蘇白?”

  文樂訝然。

  “小了白了兔”是蘇白的昵稱。

  蘇白是文樂異父異母的妹妹,從小失去了雙親,由文樂父母領養。

  “白樂”便利店就是由文樂和蘇白二人的名字各取一字組成的。

  前不久蘇白高考結束,蘇白班上的同學組織旅遊,蘇白跟著去了,沒想到才過了半個月,不聲不響地就回來了。

  文樂突然想起了什麽,臉色微變。

  那頭狗身豬頭的怪物說不定還活著呢!

  “你待在家別動,我現在回去。”

  向蘇白發了消息後,文樂對著電熱水壺低聲默念:

  “以果推因,我要離開這裡。”

  ——————

  樂白便利店

  門可羅雀的樂白便利店門口坐了個少女。

  她穿著和文樂同款的白色短袖,一頭烏黑柔順的頭髮垂到腰間,

  小巧可愛的唇兒微抿,細長的眉毛輕皺,秋水般清澈的眼睛裡藏著些淡淡的憂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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