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性陷落十二位金丹修士,並且救回的可能性極低。
周易一把梭哈,就將英雄堂逼到了破產邊緣。
這次左護法是真急眼了,然而堂主長空鴻鵠的一封飛信,卻讓他改變了戰術思路。
一聲令下,千多號蛻凡修士,在剩余金丹修士及元嬰真人引領下,開始大興土木。
超凡者的生產力,自然遠非常人能比。
無論是挖掘土方,還是化泥為石,都只是小道,手到擒來。
僅僅用了一個多小時,萬象陣外圍東西南北、四面八方,就已經是壁壘林立、溝壑縱橫。
與此同時,周易忙著消化十二位金丹魔修,也沒花太多心思、思索英雄堂的這番操作,是個什麽思路,反正他是一早就打定主意,咬定大陣不放松,根本就沒想過趁機逃竄。
甚至,他覺得,他越是勝的多,越是不能跑。
一方面,勝的多,代表暴露的多,他的能力,他的特色,乃至一部分底牌,都被對方探出來了。
另一方面,對方虧輸的越多,激流勇退、就此作罷的概率就越低。
兩者相合,他若是跑路,真就有可能遭到化神期的突襲。
無論是為了彰顯力量,還是報仇雪恨、念頭通達,他都成了對方除之而後快的眼中釘。
這種情況下,化神期出動,也是值當的。
而他沒有萬象陣的護持,以金丹修士,是無法扛住化神期處心積慮的突襲殺伐的。
靠著可移動的戰陣也不成,必須是戰陣,他才能在對方突襲時,獲得足夠的應對時間,以及足夠的傷害減免。
當然,這兩個‘足夠’,是他分析推算出來的,並不是特別準確。但大差不差,他為此甚至特意佔卜了一番,之後就篤信不疑了。
而觀戰的魔修,倒是不乏聰明人,猜出了英雄堂的操作。
“這是要結硬寨,打呆仗,準備長期圍困了!?”
“說不定是故意擺個持久戰的姿態,希望對方突圍逃遁,然後再層層截殺。”
“這倒是個辦法,這位的陣法的確是強的離譜,繼續鬥陣,天曉得還得付出多少,才能填平這黑坑。”
“我倒是覺得已經差的不太多。比如說再有一套都天元辰陣級別的戰陣懟臉,我敢打包票,這位會‘消化不良’。”
“問題是,英雄堂真敢冒著散夥的風險繼續豪賭?現在我們看到的,差不多已經是英雄堂全部的可機動戰力。
損失這麽大,玄陰派都發訊號了,這意味著至起碼,之前一批歸屬權不確定的項目,英雄堂要失去了。
若是再有一批高端戰力被牽製,你信不信玄陰派敢帶頭衝鋒,聯合其他勢力,瓜分英雄堂產業?”
“所以說,真正耗不起的是英雄堂,眼前就是做個樣子?”
“那倒也未必。以英雄堂的作風,怕是會引凡人軍隊來攻。”……
首都衛戍部隊,是半島國度的一支勁旅,去年剛從前線調回,硝煙未褪、征衣未洗,驕橫的很,短短一年時間,就上百起擾民事件。
今天,這支部隊接到上令,要開啟一場特殊的戰役。
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沒啥好說的,驕兵悍將聞戰而喜,隻用了不到一個小時,就完成了大規模的武裝和集結,然後開赴指定地點。
“這他娘的是誰負責的工事項目,幼兒園瓜娃子嗎?”進入戰區後,不止一名基層軍官發出此等抱怨。
不過,這種抱怨,其實更多的是對勞力浪費的矯情。
從實際角度出發,有人將大苦替官兵們幹了,簡單修繕一番就能使用,這是好事啊。
沒有這鋪墊,大頭兵不得自己從零開始?
而大頭兵們,則覺得這有可能是一次大型演戲。故意用這種不標準的工事,來檢驗他們的相關技能。
用某戰士的話說:“那些坐辦公室的官老爺不知所謂,瞎幾把操鬼心,以為我們會忘了這手藝,實則早就刻在了骨頭裡。”……
不得不說,一戰的風格就是這樣,戰壕、鐵絲網、重機槍,陣地的攻與守,超大型的絞肉機……
周易自然是注意到外間的變化了。
稍一思索,就明白了英雄堂的戰術思路。
一方面,是炮群集火轟他娘。
另一方面,是拉人道下場,引發對抗。
不管他是仁慈還是凶殘,有人奸穿針引線,雙方的撕扯烈度,只會越來越高。
夜幕降臨前,炮群就位了。不久之後,便開始炮擊。
這個十七大火炮,雖然顯得傻大憨粗,但已經脫離了實心彈的范疇,威力並不差,甚至在向著‘大就是美,多就是好’的方向發展。
隨著巨炮咆哮,萬象陣開始遭遇犁地式的打擊。
隱匿觀戰的魔修們,見周易沒有任何反應,便意識到這是要苟,一時半會兒,怕是沒什麽戲可看了。
真相也差不太多。
實際上,當英雄堂的人開始打造工事,周易就在一番分析後,很是大膽的選擇了主意識沉睡,以恢復魂力。
百年修行,他雖然沒有進階真人,但很多細節技藝都獲得了提升。
比如說這個睡眠。
他之前是每天最多睡三次,每次四小時,從而回滿魂力。
如今變得更靈活,下限一小時,上限三小時,隨時可睡,已然近乎於即插即充了。
所以只要心中有譜,哪怕是持久戰,也可以抽時間恢復,而不用生熬硬耗。
至於被困的十二名金丹魔修。
他們的待遇跟天蛇真人又不一樣。
天蛇真人對周易而言,有些超綱,控制難度大,可利用程度有限,基本就是切片兒研究。
金丹則不同,他的結丹經驗,是大師級的。對金丹的理解,可能不夠高屋建瓴,但就像老屠戶面對牲畜,論生物理論、基因迭代什麽的,不如專家,但若是比結構理解,拆解切割,那絕對是超的連尾燈都看不見。
因此,他有著體系級的囚困鎮壓金丹的手段,能根據每個個體的情況,制定不同的方案,讓其體會超五星級的客服享受。
本就因獄界法則反噬而受傷的十二位金丹修士,自打被血淵吸入,就每消停過,不斷被壓著蹂躪,喘口氣的功夫都沒有。
或快或慢,逐漸深陷,終至無力自拔,連自戕都做不。
等周易一覺睡醒,炮群已經開始就位,最前沿的官兵們,則就近取材,打造了一架架小梯子。
踩著這種小梯子,人就能將上半身露出戰壕,進行射擊。
下了梯子,又寬又深的戰壕,則能提供足夠的庇護。
當然,這種庇護用在此時此地,明顯驢唇不對馬嘴。但至起碼,能讓官兵們感到心安。
周易也無意破壞凡世軍隊的這種自得其樂。
他的陣法早已脫離尋常范疇,陣圖不壞,大陣就無恙,而這陣圖又於一方天地融合,並且時刻變化著。
象眼前這種程度的破壞,屬於淺顯而緩慢的類別。
畢竟真正的大能搞事,能在瞬間崩山斷流,天地傾覆,犁地翻土與之相比,差的遠。
觀戰魔修感歎:“要不曉得這位同道是何根腳,這陣法一道,是真的頂,大陣被炮火不間斷的犁了一遍又一遍,仍舊是氣象森然。”
露底,就是之前左護法用火獄喉猛燒萬象陣外圍,破了幻象,直見能量運轉。
若是火炮持續轟擊,能達成類似的效果,那麽魔修們有理由相信,周易會疲於應對,最終被耗的毛盡血乾。
但現在這種,則被認為沒能找到有效的、持續耗損萬象陣的那個點,那麽再長時間的轟炸,也不過是聽響看煙花,缺乏實際意義。
衛戍軍的官兵們在隆隆的炮聲中該吃吃、該睡睡,表現出了良好的老兵心態。
第二天清晨,他們被告知,半小時的炮擊之後,他們就要衝擊敵陣了。
一名老兵咧著嘴,亮出一口被煙草熏的黃黑的牙齒,笑問:“長官,能不能發個肉叉,我覺得我們衝過去,除了零星屍塊,不會有其他收獲。”
這些官兵卻不曉得,今晨這半小時炮擊,是加了料的。
這料,跟左護法昨天使用的火獄喉的晶石彈丸很相似,都是晶礦毒渣做原料,只不過具體性質有差異。
如果將晶石彈丸看做是焦炭,那麽火獄喉就是高溫火焰,能夠令焦炭充分燃燒。
但普通的炮彈爆炸所形成的高溫衝擊波環境,並沒有辦法高效的將毒渣原料的性能發揮出來,因而只能在激發方式、原料性質等方面做文章,結果就是威能降低三分之二,以量取勝。
而不管怎麽說,其超凡毒素營造的環境,卻是堪稱超級輻射,當場就能令普通人的血肉組織結構崩潰。
因此,所謂的衛戍軍衝擊敵陣,根本就是一場徹頭徹尾的謀殺。
在英雄堂的魔修們眼裡,坑死一批螻蟻,趁機掀起輿論炒作,煽動凡人的情緒,將周易釘死在凡人的對立面,舉世皆敵,這是個可行、也比較劃算的策略。
他們當然沒指望凡人能將周易鬥敗擊殺。
他們想要的,是一旦激起民憤,並超過某個界限,人道就會一柄利器。這利器的一大作用,就是削弱獄界法則,到時候再對付周易,基本上就可以全力開火,而不用擔心被獄界法則反噬了。
當然,換個角度講,這也是一項玩火的危險操作。
就像那句話說的好:你可以決定何時以及以怎樣的方式開啟戰爭,但何時以及以怎樣的方式結束戰爭,就未必是你說了算了。
以當今凡人文明的體量和格位來看,一旦引發反超凡潮流,很可能會愈演愈烈,繼而失控。
但魔修的作風,決定了英雄堂絕不會甘心自家受苦,而別家看戲。
盡管這苦從某種角度講是自找的,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倒霉大家一起倒霉,這樣自己才不至於淪為被分食的魚肉。
所以,將凡人拉下水,謀算的其實很深,不光是針對周易,也針對英雄堂自身一系列損兵折將後的危局。
並不是所有魔修都沒能看出英雄堂的齷齪心思。
俗話說,最了解你的、往往是你的敵人。
玄陰派的魔修,就有猜出英雄堂拉凡人入局的隱藏意圖的。
可惜,他們沒有辦法阻止。
從百年前的伐山破廟開始,玄陰派對於這個半島國度的控制力就明顯下降了。
具體除了可控區域縮小,還有就是凡世影響力下跌。
再往細了說,就比較複雜了。新
某種角度,跟凡世統治者用律法約束民眾的本質是一樣的,關鍵點在於威懾。
其實社團也是一個道理,相較而言,威懾比公平與否更重要。
畢竟公平這個概念,是與時俱進的,奴隸眼中的公平,跟封建時代文盲民眾認知中的公平,乃至現代社會公民認可的公平,不可能是一樣的。
但威懾的概念和價值,卻古今相同。
就是殺雞儆猴,殺一儆百,讓受規則約束的人,自己衡量,自覺遵守。若是做不到,那麽光是高昂的管理成本,都會讓團隊的運轉舉步維艱。
因此,社團大哥,可以不公平,可以自己大口吃肉,隻給底下人喝湯,甚至吃泔水,但一定要罩的住,就是能贏,就是這麽霸道,若是罩不住,那就人心散,隊伍難帶了。
百年前的伐山破廟,給玄陰派帶來的巨大創傷之一,就是在半島國度,曾經很罩得住的至高大佬,現在罩不住了。
於是,各種花花腸子緊跟著就來了,陽奉陰違都算是好的,乾脆不鳥你這等明著打臉的情況,都一再發生。
按道理玄陰派應該殺一儆百。但實際上這往往是個局,有同行在背後撐腰,若是玄陰派出手,卻沒能搞定,結果只會更被動。
這時候,就要用到情商、智商,甚至合縱連橫等手腕了。
而在這方面,凡世人跟超凡者,至少在一個起跑線上,甚至更高明。畢竟有一種生物叫政治生物,其政治覺悟,要遠遠蓋過人性。而促成這種生物誕生的,恰恰是因為在凡人的世界,沒那麽多恩怨爽利、念頭通達,而只能玩妥協的藝術。
再加上百年來,凡世文明的完成了第一次工業變革,玄陰派對凡世的影響就愈發的減弱。
因此,哪怕知曉英雄堂開始用下三濫手段,也無法阻止。
尤其這近乎是陽謀,周易的萬象陣,不會輕易撤掉或挪移,而以當今凡人文明大發展帶來的自信心,一個擺在明處的超凡現象,完全可以視其為挑釁,必然會有人不服不忿的要懟一下。
比如說玉鈺加入的那個奮進會。類似的組織,以及有類似該組織成員理念的人,這個時代很是不少,這些鐵憨憨,在頭破血流之前,不知畏懼為何物。
甚至,這個時代最不缺的就是愚蠢的民眾,他們看到了科技昌盛、經濟繁榮帶來的繁華,可他們自己卻仍在泥潭中困頓。
不患寡而患不均,這些沒什麽文化和見識的底層人士,滿腹邪火怨氣,短視而又愚蠢,一點小恩小惠就能收買。
然後被煽動誘導,再然後就是製造輿論潮流,乃至引發更廣范圍的思潮,大量的盲從者,以及投機者,居心叵測者加入其中……
玄陰派的魔修,也不曉得鬧到最後會怎樣收場,但他們起碼知道,這把火點起來,不燒點什麽,是不會熄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