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頭瞥見王佳衛，丁修端著面條起身。

　「王導怎麽有空過來，吳驚他們還在忙，先坐。」

　王佳衛，圈內大名鼎鼎的導演，丁修入行六年多了，還是知道的，港島的有名導演很多，王佳衛都是屬於最頂端那一批。

　八十年代末，人生中第一部導演的作品旺角卡門就提名金像獎最佳導演。

　兩年後阿飛正傳拿下金像獎最佳導演，金馬獎最佳導演，一下子奠定了他在導演圈的地位。

　後面的重慶森林，墮落天使，春光乍現，花樣年華，2046，全都是叫好又叫座的電影，幫助他拿下眾多最佳導演。

　和他合作過的演員也都拿獎拿到手軟，出了一堆影帝影后。

　其中收益最大的就是梁潮偉，演王佳衛的戲一共拿了六個影帝，多少人羨慕得眼珠子都紅了。

　「我不是來找吳驚的，別忙活。」沒有坐丁修讓出來的小馬扎，王佳衛拿出一份報紙說道:「昨天那一戰我看了，這是今天八大武館的道歉生命，給你送過來看看。」

　丁修坐下，很平淡說道:「多謝。」

　報紙他已經看過了，今天一大早剛出來的時候吳驚給他的，也沒什麽好看的，八大武館語氣有點硬，道歉道得很委婉。

　還是有點欠打。

　要不是吳驚拉著，他都準備再約一次架，非得讓他們跪下叫爸爸。

　「咳咳。」

　猜出丁修可能已經看過了，王佳衛有點尷尬，咳嗽一聲後蹲在身邊道:「修哥。」

　「王導客氣，叫我丁修就好。」

　四十八歲的王佳衛要比自己年紀大得多，不管是輩分還是知名度，丁修都不敢應他這一聲哥。

　況且誰知道他是有什麽事找自己幫忙。

　「沒事，修哥比較順耳，一個人打那麽多個，你不是哥誰是哥，當時我在現場看的熱血滂湃，恨不得是我在打……你功夫是跟誰學的?」

　劈裡啪啦講了一大堆，丁修面都快吃完了，王佳衛才開始踏入正題。

　「我師傅。」丁修放下碗，說了一句廢話。

　「你師傅是?」

　「練戚家刀的，沒什麽名聲，人也早死了。」

　戚家刀，王佳衛第一次聽到這個門派，不過對於丁修的刀法為什麽會有這麽猛終於有了了解。

　感情是個用刀的門派，拳法只是選修課，詠春梁路跑去跟人家比刀法，這不是找虐嘛。

　「我可以請你吃頓飯嗎，我們好好聊聊。」

　丁修掃了王佳衛一眼，說道:「王導有事說事吧，你這樣搞得我有點不習慣。」

　王佳衛尷尬一笑:「是這樣的，我想拍一部武打片，目前在做前期的資料準備，已經收集幾十家武林門派了，昨天看了你的八極，突然對你很感興趣，想谘詢一些關於八極拳的事。」

　其實他已經登門拜訪過八極拳館了，畢竟是名拳，既然要拍一個武林，自然是繞不開這座大山的。

　….

　只是昨天看了丁修的功夫後，他覺得拜訪的那幾家八極太小兒科，跟過家家似的，殺傷力都不強大，遠不如丁修來得猛。

　他想從丁修這裡搞一些資料來填補八極。

　丁修拿出紙巾擦了擦嘴，說道:「如果只是想問八極拳，王導找我算是白問，我的八極和港島的八極沒什麽區別，你問他們也是一樣的。」

　「功夫主要是看人，同樣的招式，人不一樣，打出來威力不一樣，就像都是導演，有的人拍得稀碎，王導你能拿獎。」

　這話半真半假，他的八極拳和港島的八極拳相差真的不大，至少在招式是差不多的。

　不同的是練法，打法，發勁等核心東西。

　見請不動丁修，王佳衛有點著急，眼珠子一轉，站起身道:「其實我是想請你當我這部武打片的主角之一，有個角色我覺得非常適合你。」

　丁修壓根不信他的半句話，抬手招來趙麗影，拿過水杯後抿了一口，說道:「劇本呢?」

　「劇本?哈哈，劇本還在創作中。」

　「那王導你打算拍多久?」

　「三四個，最多五六個月吧。」

　「呵呵。」

　王佳衛嘴裡一句實話都沒有，丁修現在是半個標點符號都不信了。

　娛樂圈誰不知道王墨鏡是出了名的拍戲磨嘰折磨人。

　拍東邪西毒，前後拍了三年半，怕演員跑，還收了人家護照。

　張國容說跟王佳衛八字不合，梁家暉說拍了三年多不知道自己演的是什麽，只知道每天在浪費時間，浪費青春。

　張雪友被王佳衛臨時改劇本，結果拍了幾十遍，王佳衛來句算了，把雪友哥整得很不舒服，即便拍的不好，你也要給個理由啊，一句算了什麽意思?

　從來不寫劇本的王佳衛天馬行空，想到什麽拍什麽，主演之一的林清霞想看看劇本，提前做功課，沒想到王佳衛說:我就是不要你們做功課。

　後來王佳衛被林清霞逼急了，給了她一個劇本，說:「等拍的時候肯定和現在不一樣，你看了也是白看。」

　張漫玉也深受折磨，她每天在片場完全不知道自己幹什麽，角色是什麽樣，故事到底發生什麽，沒人告訴她。

　最倒霉的還是王佳衛的合作夥伴劉振偉，第一次來劇組探班，看到王佳衛在拍西毒和丐幫的打戲，效果很是驚豔，然後他滿意的走了。

　一個月後，劉振偉再次來探班，拍的還是西毒打丐幫，他還以為是補拍，就沒管。

　又過了一個月，劉振偉傻眼了，因為西毒和丐幫打了三個月都還沒打完。

　港島那邊投資商都特麽快跳樓了，天天催電影為什麽還不出來，那邊催得緊，王佳衛完全不管，悠哉悠哉，我行我素。

　劉振偉為了給投資商一個交代，親自出面，拉著東邪西毒的原班人馬，花了二十七天拍了一部東成西就。

　….

　這部東成西就也是沒什麽劇本，定製了一個大框架後，演員台詞自己發揮，想說什麽就說什麽，大家拍得很開心。

　最後兩部電影上映，花了三年時間的東邪西毒票房九百多萬，二十多天拍出來的東成西就兩千多萬。

　於是當年流行一句話，想拿獎找王佳衛，想賺錢找劉振偉。

　要說只是一部戲磨嘰就算了，王佳衛的其他電影也是一樣磨嘰，梁潮偉，劉佳玲，誰沒受過他的折磨。

　一個簡單的抬頭都能給你拍二十多遍，拖個地拍三天。

　丁修為什麽敢不鳥王佳衛，很大原因就是不想拍他的戲，因為無求，所以無畏。

　一部戲拍幾年，他實在是扛不住，即便是最後能拿影帝，丁修也不拍，他還是想搞錢。

　有這三四年時間，他都能七八部戲，賺上千萬了。

　「修哥，別這樣，我敢保證，你要是拍了我這部戲，肯定能拿獎。」

　不死心的王佳衛開始用名引誘丁修。

　這個年齡階段的小年輕，有幾個能拒絕得了影帝影后誘惑的?

　別說丁修，就是那些已經出道幾十年的一線演員，為了能進自己的劇組，有的片酬都不要，就是為了拿獎。

　不過王佳衛還是疏忽了，人家不要片酬是因為不缺錢，缺的是名，丁修目前還在努力搞錢階段，對他來說錢比名重

　要。

　「王導，我才疏學淺，功夫也不好，你還是找其他人吧，對了，我剛記起來，明年上半年檔期不夠，拍不了。」

　誰愛演王墨鏡的戲誰演，反正丁修不演，看看王墨鏡的態度就知道，這部電影啥雞爾劇本都沒有，搞不好拍三五年都是快的。

　丁修正當紅，一部戲拍三五年，等再出來的時候都特麽涼了。

　二十多歲，正是衝擊事業的年紀，如果是事業穩定，不缺錢，年紀大了，丁修倒是可以考慮拍幾部藝術片，拿幾個獎，不為錢財，就當是情懷。

　「沒事，我可以等，你有八極拳底子，不用提前進組訓練。」

　「王導，我下半年也不一定有空。」

　「沒關系，明年可能其他演員都沒練好功夫，來得及。」

　「啊這，王導，冒昧問一下，你們劇組要提前多久入組練習功夫?」

　「還好吧，有底子的不用提前入組。」

　「沒底子的呢?」

　「最少提前一年練武，當然，也不一定是在劇組練，可以在家裡練。」

　靠！

　丁修有句p，不知道該不該說。

　還沒入組前就要提前一年練武，這特麽還是沒算上王墨鏡拍戲磨嘰的時間，這麽算下來，一部戲三五年青春都說少了。

　怪不得王墨鏡拍戲不用小孩，要是用小孩，人家孩子進組的時候初中生，殺青的時候上大學。

　「王導，我拍不了，真的沒檔期。」丁修再一次拒絕。

　「別啊，沒檔期我可以等，反正我的戲一天兩天拍不完，咳咳，我的意思是時間可以調整，你說你哪天有時間?」

　….

　「我哪天都沒時間。」遇到一個冥頑不靈的，丁修乾脆攤牌了:「王導，我實話實說，你拍戲時間太長，我不可能在劇組待幾年，希望你理解。」

　王佳衛落寞苦笑:「理解理解，既然咱們沒有緣分，那晚上你有時間嗎，我想請你吃頓飯，請教一些八極拳的問題。」

　「這個可以。」這一秒鍾，丁修答應很爽快。

　比起進組拍戲，吃頓飯功夫，回答一些八極拳問題完全是毛毛雨啊。

　浪費三十分鍾和浪費三五年，丁修還是分得清的。

　「多謝！」

　留下聯系方式，王佳衛和丁修握手道別。

　轉過身，王佳衛嘴角笑起，這一趟沒白來，到底還是讓丁修配合他問八極拳的事。

　怪不得老話說得好，你讓開窗戶人家不讓，但你要是拆屋頂，別人就讓了。

　丁修聽到要被邀請進劇組拍戲，臉都白了，這才答應和他吃飯，聊八極拳。

　其實王佳衛倒不是騙他，是真的想邀請丁修入組，除了有一身過硬強悍的功夫，丁修的性格也是他欣賞的。

　桀驁不馴，張狂，囂張，這跟電影裡的角色很像。

　王佳衛前腳一走，吳驚從茶餐廳出來，問道:「王佳衛找你幹嘛?」

　「拍戲。」

　「臥艸，你答應了?」

　丁修聳肩:「王佳衛的戲，狗都不拍。」

　吳驚:「……」

　他倒是想拍，沒機會啊，雖然王佳衛的戲時間長，但能拿獎，和獎比起來，一點時間算什麽。

　來港島打拚這些年，圖的不就是這個嘛。

　沒想到丁修有機會不珍惜，還說狗都不拍，太特麽打擊人了。

　「驚哥，你怎麽不說話?你去哪兒?出來一趟就問這個?」

　「晚上有夜戲，準備好，早點來片場套招。」

　和丁修多說一句話，吳驚都

　怕忍不住想打他，然後被他打。

　……

　晚上，港島下雨。

　郊區，劇組上百人開始忙活，布景，搭機器，弄滑軌，收音筒。

　這是開機以來場面最大的一場戲，或者說最重要的一場戲，光是群眾演員就是五六十個。

　阿布為了就曉禾，孤身一人前來赴約，對戰眾多敵人，以一敵幾十。

　為了節約錢，吳驚前幾天還特意天氣預報，等自然降雨。

　本來今天是要拍其他戲的，就是因為這場雨，才臨時改拍。

　「吳導，化妝好了，服裝也好了。」

　「攝像搞定。」

　「燈光搞定。」

　「道具搞定。」

　「群演就位。」

　「各部門注意，我們先集體走一遍，看看效果。」

　武打戲，人越多越不好拍，鏡頭稍微高一點，就會看到主角和兩三個人打，其余人都是站在邊上看，閑著的。

　鏡頭靠的太近吧，敵人密密麻麻，主角手忙腳亂，雙拳難敵四手，幾十把砍刀同時砍過來，傻子都知道打不過，容易出戲。

　想要把控好其中的尺度還是有點難的。

　雖然下午的時候群演已經排練過很多遍，但具體效果還是要等拍的時候才能知道。

　「三，二，一，走！」

　「殺！」

　「砰！」

　「啊！」

　「轟！」

　場中，丁修一個打五六十人，短時間內無一人可以靠近他，倒是敵人不斷被放倒。

　打著打著， 丁修越來越不得勁，第一遍打完，來到監視器前看效果。

　吳驚同樣愁眉苦臉，一言不發。

　效果並不好，第一個是機位問題，拍出來差點意思，第二是武打，有點別扭，明明丁修打得很厲害，但給人的感覺就是一般。

　「要不參考一下功夫，最後那一場戲?」導演之一的李自忠皺著眉頭提出自己的建議。

　「不好，容易落人口實，而且環境不一樣，設定也不同，那個太玄幻了。」

　剛說出來就被吳驚否定。

　丁修不懂導演的活，也不懂畫面感，景深，藝術氛圍，見兩人也沒個主意，說道:「我先過去吃點東西，你們倆商量好叫我。」

　「導演，王佳衛過來探班。」場務掀開帳篷簾子，跑進來說道。

　遊方老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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