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君怡的離開,程早春走馬上任總編輯,預示著國文社即將走入新的歷史。
顏文景的離休也已經是板上釘釘,社長的繼任人選成了國文社內最熱鬧的話題。
阿誠的“三王”系列的最後一篇《孩子王》交給了《當代》,一如既往的受到了編輯們的高度評價。
林為民將要趕回去上班的阿誠拉住,“《棋王》、《樹王》、《孩子王》這三篇可算上你的代表作了,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商量。”
阿誠不知道林為民要跟他商量什麽,“你說。”
“以前《棋王》還沒發表的時候,我就跟伱說過結集出版的事。現在《棋王》、《樹王》、《孩子王》都寫出來了,但要是單獨結集出版,內容又少了一些。
編輯部之前出過《當代長篇精選叢書》,最近我打算把《當代中篇精選叢書》也搞出來。
你這三部按照字數來算,都靠中篇,放在短篇裡面屈才了,我打算都放進來,你有沒有意見?
稿費我們會按照印數來確定,不會太低。”
林為民一提到稿費,阿誠來精神了,“能給多少?”
“你這三篇加在一起七八萬字,稿費不會太多,估計千把塊錢吧!”
阿誠的眼睛頓時亮了,“行啊,太行了!需要我這邊做什麽?”
“有需要的話,我們這邊會知會你。”
“好。”
阿誠說完準備出門,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對林為民說道:“謝晉準備拍《芙蓉鎮》!”
“你從哪得來的消息?”
“他那天上我爸那做客,說起這個話題。你那部《霸王別姬》……”
顧樺的《芙蓉鎮》,林為民的《霸王別姬》同是82年首屆雁冰文學獎的獲獎作品,同樣有反應嗡嗡嗡的內容。
但在阿誠看來,《霸王別姬》的格局要比《芙蓉鎮》大多了,也更適合電影改編。
不拍《霸王別姬》,卻要拍《芙蓉鎮》,阿誠不理解謝晉的決定。
“他之前來找過我一回,沒聊到一塊去。”林為民解釋了一句。
不光是謝飛來找林為民聊過《套馬人》,謝晉也來找林為民聊過《霸王別姬》,可惜都沒談攏。
聽到林為民的話,阿誠點了點頭,表示明白了。
現如今國內的電影,有很大一部分都是由改編的,其中不少還是由作家們親自操刀改編的劇本。
如林為民這般成績和地位的作家,作品幾乎都被電影改編過。
哪怕是很多新銳作家的作品,也有不少被改編成了電影。
可唯獨林為民的作品,始終沒有電影改編。
阿誠不會認為是沒人來找過林為民,聽完他的話也明白了,肯定是林為民自己不想交給別人來拍。
待阿誠離開後,覃朝陽才感歎道:“真是有什麽樣的編輯,就有什麽樣的作者啊!”
林為民知道這老頭兒肯定又要說怪話了。
“三句話不離稿費!”
“你清高,你了不起,我沒見你那些沒要稿費啊!”
覃朝陽不光是個資深的編輯,同時也是一位作家,發表、出版過不少作品。
兩人互相陰陽了幾句,打了個平手。
玩笑過後,繼續工作,林為民在給陸遙寫信。
在他所負責的所有作家當中,陸遙是最讓他操心和擔心的。
主要是這個人太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一旦沉浸到寫作狀態中,便狀若瘋魔。
當然了,林為民寫信更關心的是《平凡的世界》的寫作進展。
他之前在陝西的時候和陸遙聊過,讓他在初稿完成後,到燕京來改稿。
林老師雖然壓榨起作者來如同黑了心的蛆蟲,但良心未泯,好歹還知道不能涸澤而漁的道理。
他讓陸遙來燕京改稿,國文社管吃管住,比陸遙一個人蹲在招待所裡不知道強出多少來。
下午,林為民早走了一會兒,今天是《讓子彈飛》內部審查的日子。
藝委會幾十號人坐在排練場的觀眾席,台上的演員們壓力山大。
看完話劇,掌聲響起,藝委會的同志們對這部話劇的呈現效果讚不絕口。
《讓子彈飛》有一股勁,不同於人藝特有的老燕京風味。
這股勁,剛烈、勇猛,後勁綿長。
“這個台詞,太有嚼勁了!讓人上癮!”藍天野說了一句。
歐陽山尊有些得意,“我們人藝這幾年的戲,要說台詞,這出戲應該是頭把交椅了!”
於是之總結道:“讓人有一種酣暢淋漓之感!”
眾人紛紛點頭,表示讚同。
《讓子彈飛》的內部審查完成,距離五月公演的腳步更近了。
從人藝出來,韓壯壯跟著林為民上了車。
“你不騎你那個摩托車了?”
“有轎車坐,誰騎摩托車啊!”
“德性!”
韓壯壯說要請林為民吃飯,難得大外甥出血,林為民正尋思著挑哪個館子好呢,韓壯壯又說道:“歌麗菜都買好了!”
敢情是在家吃飯,浪費感情。
車子開到故宮旁的二進院。
林為民進院就看見殷歌麗已經在廚房忙上了,而且有模有樣。
“沒看出來啊,歌麗同志很有賢妻良母的潛質啊!”林為民打趣道。
晚飯是殷歌麗打主力,韓壯壯和林為民在一旁打下手。
等飯菜都上了桌,林為民問道:“說說吧!今天請我吃飯,是有什麽好事?”
韓壯壯笑道:“還是老舅你了解我!”
他說完,和殷歌麗對視了一眼,兩人臉上均是一臉甜蜜幸福的表情,林為民頓時感覺不太妙。
“我和歌麗,準備結婚了!”
林為民松了口氣,不是鬧出人命就行。
“結婚啊,你們倆才還那麽年輕,是不是早了點?”
“不早了。老舅,歌麗二十七,我也二十四了。”
韓壯壯臉上的表情透露,他心裡正迫不及待的想衝進婚姻這座圍城。
林為民無奈的看了大外甥一眼。
平時讓你多讀書,你不讀。
現在就是吃了沒文化的虧。
你當結婚是什麽好事呢?
不過當著未來外甥媳婦的面,這話林為民肯定說不出口。
“呵呵,好啊好啊。既然你們已經決定了,那老舅就恭喜你們!”
韓壯壯和殷歌麗滿臉笑容的接受了林為民的祝福。
“不過你們倆屬於跨國婚姻,手續是不是不太好辦啊!”
韓壯壯點頭道:“我問了一下,確實很麻煩。歌麗還得回一趟奧地利,拿到她們國家開的證明才行。”
“去使館辦不了嗎?”
“使館的不行,我打算陪著歌麗回去一趟。”
林為民思忖道:“也好,就當是去度蜜月了!”
韓壯壯笑道:“我們倆也是這麽想的。”
說到這裡,韓壯壯把林為民拉到一旁,露出幾分討好的笑容。
“嘿嘿,老舅!”
林為民蹙眉,“有事說事,這麽膩歪幹什麽?”
韓壯壯說道:“老舅,我去奧地利總不能空著手去。”
林為民以為韓壯壯是想跟他化點外匯,可聽這意思好像不太像。
不要外匯,那百分之百是要打他那些古董字畫的主意。
“你小子,少打我那些東西的主意!”
林為民不等韓壯壯說完話,便直接拒絕道。
“老舅,你可就我這一個外甥!”
“你也就我這一個老舅!”
林為民說完這句,看了一眼殷歌麗,緩和了語氣,“這樣吧。你們倆這趟蜜月,就當是老舅讚助了,結婚我就不隨禮了,怎麽樣?”
韓壯壯一聽,這個可以有啊!
說句實在的,他這兩年因為走穴演出賺了不少錢,可基本都搭在四合院上了。
陪殷歌麗回奧地利辦事,兩人順便度個蜜月。
都說錢是男人膽,奧地利畢竟是發達國家,自己手裡那倆錢估計去了不頂什麽事。到時候要是事事都讓殷歌麗掏錢,他屬實是有點掛不住臉。
“老舅,還是你對我好!這樣,錢就算是我跟你借的,等以後我再還給你!”
韓壯壯的表態讓林為民稍感欣慰,“得了吧。我不都說了嗎?結婚我就不隨分子了。你們才剛結婚,還是把自己的日子過好吧!”
韓壯壯一臉感動,熊抱住林為民,“老舅!”
林為民一把推開他,滿臉嫌棄。
舅甥倆回到飯桌上,林為民不禁有些感慨,要是他那個姐姐在的話,看到現在得多高興啊!
“對了,結婚這事你跟你爸說了嗎?”林為民想到姐姐,突然問道。
“跟我爸打完電話了,我們倆準備先回滬上,看看我爸,玩幾天,然後再從滬上出發去奧地利,一來一回估計一個月吧!”
“打算什麽時候走?”
“七月份的。《讓子彈飛》得五月份上,歌麗學校那邊也得等到七月份才能放假。”
“婚禮怎麽辦呢?”
“我跟歌麗的打算是,在滬上請家裡親戚吃頓飯、到奧地利那邊再請她家裡人吃頓飯、回燕京再請我們倆的同事、朋友們吃口飯,這婚就算結完了。”
“不辦儀式,就吃飯?”
“是啊。歌麗說,照個結婚照就行了。”
林為民細想想,這樣也挺好。
聊了一晚上結婚的事, 從韓壯壯家回來,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
林為民回到什刹海小院,休息了一會兒便進了書房。
他最近欠的債有點多,沒寫完,答應了楊夢寫《情人》的電影劇本,還答應了無限和央視寫個劇本。
他將已經寫完的稿子收起來,這玩意一時半會兒寫不完。
《情人》的電影劇本最簡單,都在自己腦子裡裝著,就先寫這個,乾完一樣算一樣。
寫了一晚上劇本,第二天上班來到國文社剛坐下,海晏跑了過來。
“林老師,稿子我已經寫好了,麻煩您幫我看看!”
林為民翻了翻劇本,心中已經有了評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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