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內。

聽到克萊恩愕然的話語，特莉絲不驚反喜，露出甜美的笑容道:

“你認識我……

“我就知道你認識我！

“一位擁有非凡能力的偵探肯定特別留意各張通緝令！

“而且我能依靠它，感應到你身上也存在著秘密！”

她伸出皮膚白皙細膩的手掌，光滑有致，五指修長纖美，骨頭均勻。

最引人注意的就是，這手掌的小指上戴著枚鑲嵌著藍寶石，造型別致的戒指，散發著點點光澤。

當看到那枚藍寶石戒指時，克萊恩眉心突然開始抽動，不受控制，仿佛痙攣，心臟也在一瞬間狂跳起來，但身體似乎都陷入了石化狀態，動彈不得，甚至連思維似乎都停滯了。

“啊，抱歉……”特莉絲驚呼一聲，發現了克萊恩的異樣，停止朝藍寶石戒指灌輸靈性。

“你想幹什麽?”

“很簡單，盡快去向值夜者、代罰者、機械之心舉報我！讓他們來這裡抓我！或者帶我離開這裡！

“有人在操縱我的人生，總是有巧合讓我事後驚悚……”

特莉絲眸子迷離沒有焦距，聲音也有些飄渺，將這段時間的經歷講了出來。

“……我忍著惡心，引誘塔利姆，想讓他幫我逃出這裡，可他突然離開了貝克蘭德，我想借此出去，在克拉格俱樂部外感應到了你的存在……

呵呵，他們還給我改了名字，要讓我完全拋棄過去的自己，不！絕不會！”

聽著特莉絲的聲音，身體恢復正常，克萊恩的大腦立刻瘋狂運轉起來，想起了這幾天的巧合，下意識聯想到了“0-08”，聯想到了那封警告信，是阿茲克先生給我寄的信嗎?那為什麽他不見我?是怕被因斯·讚格威爾發現?

克萊恩吸了口氣，思緒一片雜亂，整理想法的時候，他隨意問道:

“他們把你的名字改成什麽樣子了?”

特莉絲皺起好看的眉頭，眼睛有些迷蒙地回答道:

“特莉絲奇克。”

特莉絲奇克……奇克……奇克！克萊恩霍然抬頭，再次有了全身發麻的感覺，整個人僵硬得就仿佛大理石製成的雕像。

此時此刻，他的腦海內只有一則羅塞爾日記在瘋狂回蕩:

“六月五日，得到了一本古老的典籍，裡面竟然提到了‘原初魔女’的名字……

“祂叫，奇克……”

……

加頓街45號，二樓陽台。

羅爾斯有所觸動地抬起頭，看向遠處的天空，看到了幾顆流星劃破了灰黃的雲層。

緊接著，他看見了無邊的灰霧，看見了一道模糊的人影在疑似樹林的地方擺出祈禱的姿勢，緊跟著話語傳入了他的耳朵，聽到了“世界”的聲音，聽到了“愚者”在最後補充的那句話:

“奇克，嘿，這是‘原初魔女’的真名……”

看來克萊恩還沒有將因斯·讚格威爾、魔女和軍情九處，王室聯系到一起，否則他絕不會選擇傳遞消息給我，不過以他的性格肯定不只會通知我……

但等到他見到巴倫和軍情九處的人見面後，恐怕就多少對我要有點提防了，所以在大霧霾過後，必須要盡快撇清我的嫌疑。有之前這麽長時間的鋪墊，讓克萊恩認為軍情九處和王室內部也有派系應該會容易很多。

花園內傳來動靜，管家奧格斯特正吩咐著花匠，羅爾斯眉頭皺起，又隨即舒展開來。即使知道這位管家來自“黃昏隱士會”後，他也沒有做什麽多余舉動，一個暴露的間諜就不再具有危險性。

更何況，他也不能肯定亞當是不是故意的。

“奧格斯特，

準備馬車，我要去菲利普那裡。”保守黨必須在大霧霾後處理好相應的情況，否則作為執政黨，必然要遭受攻訐，不能讓新黨借此機會再進一步。

“好的，先生。”

……

被阿茲克先生救下的克萊恩假扮成因斯·讚格威爾成功來到了自己佔卜的出口附近，聽到了極光會的A先生和魔女教派的絕望女士的交談，突然一道帶有貝克蘭德口音的男人聲音傳了出來。

“絕望女士，有緊急情況！地底被人潛入了！上面派我進去安排後續，關閉相應的通道。”

終於，她嗓音和語氣不變地說道:

“進去吧，不要再出來了，也不要讓任何人出來，等待後續的通知。”

“是，絕望女士！”那男人蹬蹬跑動，直奔這邊的石門，背景音是一聲“哐當”。

從克萊恩躲藏的地方，可以較為清楚地看見通往後面區域的石門，他等待了七八秒，一道身高普通，不胖不瘦的人影就出現在了那裡。

呼……男子喘了口氣，伸出雙手，呲牙咧嘴表情猙獰地推開了沉重的石門。

這個瞬間，克萊恩已將他的長相和特點完全納入視線，沒有絲毫遺漏，這正是“無面人”附屬的非凡能力！

那男子皮膚棕紅，有著明顯的南大陸血統，五官毫無特色，讓人難以記住。

因為呲牙咧嘴的關系，他的牙齒顯露了一部分出來，左上方第三顆閃爍金光，是顆假牙。

這……擁有佔卜家靈性直覺的克萊恩眉頭一皺，莫名覺得熟悉。

很快，他就利用技巧，回想起了熟悉感的來源:

“倒吊人”曾經拜托塔羅會成員尋找一位膚色棕紅，缺少了左邊第三顆牙齒，有濃厚貝克蘭德口音的男子。

那男子叫做巴倫，與諸多殖民島嶼奴隸逃亡和失蹤案有關！

“皇帝”先生似乎也在調查他，調查背後的人口買賣，甚至將他和二王子查理聯系到了一起，只是現在看來和埃德薩克王子的關系更大。

“殖民島嶼奴隸失蹤……

“南大陸諸多部落憑空蒸發……

“巴倫出現在了這裡……

“把持著地下奴隸貿易很大份額的卡平有疑似‘仲裁人’途徑的四位非凡者保護，其中最強的有序列6，甚至序列5……

“卡平堅持綁架的目標是較為純潔的天真少女……

“《谷物法案》通過，紡織機改進，造成大量的失業……

“不少紡織女工得到新的活計，悄然離開東區，沒留下什麽線索……”

“‘皇帝’先生因為調查這件事而被調離貝克蘭德……

“剛剛在我離開後，一位‘仲裁人’途徑的半神似乎也加入了和阿茲克先生的戰鬥

一個個零散的點瞬間在克萊恩腦海內串成了一條線，直指地底深處！

他們在做什麽，需要如此大量的人口，以及許多純淨的少女?儀式?一個可怕到極點，必須隱蔽進行且需要很長時間的儀式?克萊恩的瞳孔霍然收縮。

那軍情九處或者王室究竟在做什麽，“皇帝”先生到底知不知情?

……

當羅爾斯踏入尼根公爵的別墅時，遠處灰黃的雲層已經被狂風吹動，變成了更加濃鬱的黑色，聲聲炸雷回蕩在天地之間，嘩啦啦的雨水衝刷著汙穢。

寬闊的客廳內，菲利普咬著雪茄，青色的煙霧升起，右手拿著鋼筆，左手拿著一份標有希爾斯頓警察局的紙質文件。

這段時間，因為忙於尼根家族的事情，警察局那裡的文件都是直接送到別墅來進行處理。雖然這難免讓人員更替眾多的希爾斯頓警察局人心並沒有什麽變化，反而更加凝聚了。

一位擁有著公爵爵位的局長，顯然是特例，而且不會一直這樣。

可以預見的是，等過了新年，希爾斯頓警察局就要迎來一位新局長，而菲利普的意見將會是最關鍵的。

如果不是怕惹怒這位公爵大人，恐怕有資格競爭這一職位的人會找各種機會來拜訪這棟別墅。

看到羅爾斯走進客廳，菲利普放下手中的文件和鋼筆，站了起來，指了指外面:

“現在這個天氣過來，有什麽重要的事情嗎?”

“我來之前還沒有下雨，甚至天氣似乎還不錯，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羅爾斯搖了搖頭。

“是嗎?”

菲利普轉頭看了眼窗外，他今天並沒有出門，不知道外面的天氣。

“看來我們的大氣汙染調查委員會的工作並沒有做好……”

他這是在諷刺霍爾伯爵的長子希伯特，他在大氣汙染調查委員會任職。不過話隻說了一半，菲利普眉頭緊皺，兩三步走到窗前，看著遠處的天空，幾秒後沉聲道:

“桑德斯先生，今天風暴教會有什麽特殊行動嗎?”

聽到他的聲音，走廊卷起一陣旋風裹挾著一道人影出現在客廳窗前，他穿著深藍色風暴教會教士袍，五官輪廓粗獷，身體矯健有力。

他站在窗前，看著突然變幻的天氣，有些猶豫:

“我可以肯定我並沒有接收到雷達爾大主教的任務，不過大區域改變天氣這肯定是大主教出手了。”

相比於“水手”途徑的桑德斯，菲利普作為“仲裁人”途徑的非凡者更能察覺到不對。

序列5的“懲戒騎士”並不能讓他有能力直接感受到東區的變化，那裡也不是他的“轄區”，可秩序上的模糊變化只要他仔細感受，還是能察覺到不對。

更何況一位半神在貝克蘭德全力出手，哪怕是風暴教會的大主教也必須有足夠的理由。

“派人問一問究竟發生什麽事情了?”

“是。”

……

阿嚏！

穿行於沒有道路的峭壁和樹林的克萊恩打了個噴嚏，隻感覺眼前眼前所有顏色變得濃鬱，像是被神靈潑灑了油彩。

這感覺一閃而逝，克萊恩發現自己已遠離了原本所在的位置，看見膚色古銅，五官柔和的阿茲克.艾格斯出現於旁邊。

“阿茲克先生，您沒受傷嗎?”

“不，事實上如果不是察覺到有黑夜教會的強大存在趕到，我或許有機會抓住因斯·讚格威爾。”

雖然阿茲克沒有恢復太多記憶，但在獲取了那份“不死者”特性後，力量恢復得很快。

因斯·讚格威爾雖然現在是“守夜人”，可終究是從“看門人”晉升而來，又受到“0-08”的影響。如果不是有一位“律令法師”在，他只能逃跑。

克萊恩忍不住歎了口氣:

“真是可惜啊。”

“不用在意，他受了不輕的傷。”阿茲克鄭重說道，“而更關鍵的是，我們知道了他在和王室進行秘密的合作，不用擔心之後找不到他。

這樣一來，你可以專心提升自己，而我也能先試著去已經回想起來的幾個地方，喚醒更多的記憶。”

克萊恩突然疑惑道:

“阿茲克先生，您這次來得可真是及時，不過您不疑惑我為什麽沒死的問題嗎?”

“呵呵，你以為為什麽會有人寫信警告你。”阿茲克毫不在意地笑道，“至於死而複生，對於我這樣的‘不死者’來說很正常。”

事實上，自從鄧恩·史密斯告訴他之後，他就一直停留在紅薔薇莊園附近，見到克萊恩坐馬車離開後才將注意力又放在莊園內。

“是您寫信給我啊?可我為什麽佔卜不到?”

面對阿茲克先生，克萊恩也放松了不少，直接問出來自己的疑惑。

即使是“0”級封印物，也只能干擾他在灰霧之上的佔卜，而不會任何信息都佔卜不到。

阿茲克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只是笑了笑道:

“這很正常，冥界發生的事情不會被靈界記下。”

“冥界?”

克萊恩瞪大了眼睛，“死神”途徑的半神已經可以進去冥界了嗎。

“是的，冥界是遠古死神在靈界開辟的特殊地方，是祂神國的所在地，所以靈界無法記錄到那裡的信息，也就無法被‘0-08’感應到。”阿茲克解釋道。

“但這並不代表冥界很安全，即使是‘不死者’也會在裡面出現意外，成為真正的冥界生物。”

“原來是這樣。”

克萊恩從“太陽”那裡了解到，遠古死神就是不死鳥始祖格蕾嘉莉。剛要詢問有關事情，突然想到了因斯·讚格威爾和王室和軍情九處合作的事情，連忙道:

“阿茲克先生，軍情九處和王室到底在籌劃什麽?”

“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阿茲克搖了搖頭?

“那軍情九處會不會采取別的行動?”

克萊恩還是有些擔心，“皇帝”先生同時牽扯到軍情九處和王室，如果在不確定他立場的情況下，那說不定真的會有哪一天塔羅會被一網打盡。

“正義”小姐的身份已經暴露了，除了“太陽”先生不可能被抓，其余人還是能調查出來的。

特別是“魔術師”小姐，就是“正義”小姐的朋友。

“不，軍情九處的情況很複雜，魯恩王室也未必會有什麽動作，畢竟有三大教會在。”

也對，阿茲克先生的面具還是從“皇帝”先生那裡拿的，要是出問題早就出了。

克萊恩松了口氣，又想到了手裡的“黑皇帝”牌，和阿茲克先生繼續交談。

……

皇后區，索德拉克宮。

戴著王冠，臉龐堅毅，留著兩撇小胡子的喬治三世坐在禦座上，看著面前的行宮伯爵，久久不語。

“陛下，三大教會的人都在外面等待您的解釋。”行宮伯爵額頭冒汗地問道。

“解釋?埃德薩克王子受魔女誘惑，與邪教勾結，試圖謀反，這就是解釋！他陰謀敗露，已經自裁，他們還要什麽解釋！”喬治三世忽然暴怒。

他吸了口氣，恢復了往常的嚴肅:

“你告訴他們，不管用什麽方式得到相應爵位的人，都可以獲得上議院的議席，關於選舉的財產限制將放寬，無效選區也將得到清除，這是對那些工廠主、銀行家的安撫。

“還有，之前議會討論的‘終身貴族’法案也會通過，讓那些小工廠主也有機會成為貴族！

“同樣的，大氣汙染調查委員會將立刻給出結論，有關的法案將很快得到通過，最低保障和工作時長的規定也將在最近以法律的形式呈現！

“濟貧法將按照他們的要求改革……允許三大教會派遣人員進入軍方！”

“陛下……”行宮伯爵聽得嚇了一跳。

這樣的讓步簡直超乎他想象，尤其最後那條。

喬治三世再次暴怒:

“就這樣告訴他們！既然他們想要新秩序，那我就給他們新秩序！”

“是，陛下。”行宮伯爵不敢再說，退出了這座宮殿。

喬治三世端坐在那裡，許久未動，就仿佛一座石像。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表情突然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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