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蘇尼亞海上,長度超過兩百米,寬度超過五十米的“暮色號”在海風的助力下,風帆鼓起,掀起數米高的浪花,如同真神乘坐的神靈之船一樣無可匹敵地向前駛去。
寬闊的甲板上,赤裸著上半身,露出大塊健碩肌肉的“獵魔上將”安德列耶維奇完好的右眼也閉上了,神情平靜,金發在風中輕晃,胸膛隨著呼吸有規律地起伏著,兩道白霧從鼻腔中噴吐出來,又被冰冷的海風吹散。
他手中不再是由晨曦之光凝聚的那兩柄銀白刺劍,而是一柄四十厘米寬、一米九長的闊劍,配上他兩米七身高帶來的誇張臂展,哪怕是腳下不動,腰背不彎,隻憑手中闊劍攻擊也可以輕松覆蓋周圍三米。
武器的改變是為了提醒自己扮演“守護者”,雖然他能利用晨曦之力鑄建一面不亞於鋼鐵的防禦之牆,可無論是之前在弗薩克騎士團還是在“黃昏中將”手下當水手長時,他的任務都是負責進攻,這已經很大程度改變了他的戰鬥習慣,所以他需要無時無刻地提醒自己現在他是船長,是“獵魔海盜團”的團長,需要守護自己的船員。
“來吧!”
低沉的聲音隨海風飄蕩到甲板上的每一個船員耳中,他們彼此對視一眼,面帶苦笑,或是手持刀劍,或是赤手空拳,也有操縱著水箭、火球、火槍、風刃,齊齊向自己的船長攻去。
可無論是刀劍拳腳,還是風刃、火球,要麽打在空處,要麽打在了那柄闊劍上,甚至連一些因為船員彼此配合不默契,要打在自己人身上的火槍、水箭也都被散發著晨曦光芒的闊劍擋住。
十分鍾後,除了三位序列6外,其余船員都氣喘籲籲地倒在了地上,他們身上都沒有傷勢,完全是耗盡了力氣導致手腳酸軟。而安德列耶維奇雙手扶著劍柄,劍尖抵在甲板上,汗水讓他塊壘分明的肌肉顯得更為油亮,上面同樣沒有傷勢。
安德列耶維奇在扮演“守護者”時的悟出的第一條準則就是,“守護者”只有守護好自己才能守護他人。
吐出一股粗壯的白霧,“獵魔上將”用完好的右眼掃了下自己的船員,嘴角露出一絲笑容:
“好了,去休息吧!”
原本已經沒有力氣的船員,在聽到這句話後,身體中又迸發出一點力量,高聲喊道:
“船長萬歲!”
這時,二副瓦格納指了指船長室道:
“船長,大副在找你。”
安德列耶維奇轉頭一看,看到了自己的大副傑拉德正站在窗前朝他招手,於是晃動手臂示意自己馬上過去。將闊劍交給瓦格納的同時叮囑他注意海上情況,用毛巾擦了擦身上,上身隻穿了件襯衫就朝船長室走去。
將闊劍放好的二副瓦格納看著“獵魔上將”的背影,又透過船長室窗戶看到了大副的身影,無奈地搖了搖頭。
他是安德列耶維奇在騎士團戰友,當時受到了不少幫助,所以在接受到邀請時才毫無猶豫地同意了。來到船上晉升為“陰謀家”後,他下意識就開始思考船上的形勢,才發現一個古怪的問題。
大副傑拉德同樣是序列5,這對於一個海盜將軍、特別是剛剛獲得這個身份的安德列耶維奇來說是不太正常的,這會對船長的威信不利。
等瓦格納打算隱晦地提醒一下船長時,突然發現船上可能還隱藏著一位強大的非凡者,盡管他不知道對方藏在哪裡。更重要的是,傑拉德和那位關系應該很親密。在向船長秘密稟告這件事後,就得到了那是朋友的回復。
這時瓦格納才想起一個傳聞,每一個海盜將軍除了實力外,背後多少都有勢力的支持。不過既然是這樣,那他也就不好再做什麽了,只能替船長多收攏收攏人心,以防止之後發生什麽事。
……
“有什麽事嗎?不是什麽大事的話,你自己看著處理就行了!”安德列耶維奇推開船長室的門,隨意地揮了揮手。
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句話的傑拉德搖了搖頭道:
“船長先生,您才是‘獵魔上將’,這艘船的主人。”
“我又不在乎這個。”
知道自己是怎麽成為海盜將軍的,又為了讓傑拉德背後的人放心,安德列耶維奇將大部分事務全部推給了自己的大副,隻專心於自己的魔藥消化。有之前在“守護者”階段的族人提供的經驗,又過去了五個月,他魔藥已經消化了大部分,只差一點就能徹底消化,準備晉升“獵魔人”。
“好吧……我們該離開這片海域了,船長先生。”
“你接到命令了?”
“是的,但也和我們現在的處境有關。”
一月份的時候,因為船員不足需要擴充力量,“暮色號”進入到了羅思德海域邊緣收攏了部分潰散的海盜。之後就返回了這裡,乘勢掃清了“黃昏中將”死後混亂的北蘇尼亞海,打擊航道附近的海盜,既鍛煉了自身實力,也將安德列耶維奇“守護者”的名聲傳播了出去。
這也是為什麽“暮色號”頻頻與弗薩克艦隊相遇的原因,只是後者並不會去管最近安德列耶維奇做了什麽,只知道他是海盜將軍,屢屢發生衝突。再繼續在這片海域停留下去,弗薩克蘇尼亞海艦隊的指揮官葉戈爾·艾因霍恩怕是要親自出動了。
“那命令是什麽?我們要去哪兒?”
“隻讓我們去白鯨之海,並沒有告訴我們要幹什麽?”
這也是接到信件後傑拉德疑惑的地方,不過有家族半神坐鎮“暮色號”,即使是遇上四王都不怕。
“那就先過去吧,去哪裡至少要一周的時間。”
傑拉德不擔心,那安德列耶維奇就更不擔心了,對於“暮色號”的在乎程度對方遠遠高於他。
“那好,我這就去通知航海長。”
“去吧。”
……
貝克蘭德,橋區。
一道披著黑色長袍的身影拎著小皮箱,小跑著穿過小巷,兩側窗戶透出的光芒時不時照在兜帽下的臉上,能看到上面帶著一張遮住整張臉的鐵面具。
那道身影很快跑到了一棟黑洞洞的房屋前,調整了下呼吸,想了一會兒有節奏地敲響了房門。
七八秒鍾後,門上有塊小木板突然被拉開,露出了後面的棕褐色眼睛。
啪,門被打開。
一個同樣戴著鐵面具的男人出現在那裡,低聲道:
“你今天怎麽來這麽晚,你的客戶們都等急了。”
“抱歉,今天臨時有點事。”
那道人影微微鞠了一躬,能聽出來他的年紀不是很大。
“快進來吧。”
他關上門,轉過身,領著那道身影穿過黑暗的客廳,進入了一樓的起居室。
那裡的茶幾上點著一根蠟燭,昏黃微弱的光芒照得整個房間影影綽綽。
茶幾周圍的沙發和椅子上分別坐了十來個人,都是兜帽長袍鐵色面具打扮。見那道身影進來,其中兩三個人松了口氣的同時,又齊聲問道:
“東西帶來了吧?”
“當然。”
披著兜帽長袍的,戴著鐵面具的尹恩·賴特點了點頭,坐在了空著的一張單人沙發上,將手提箱放在了腳邊。
“那就好,你的藥劑對我的幫助很大。”
“誰說不是呢?就是貴了點,但比之前那個胖子效果好很多。”
“嘿嘿,說話也比那個家夥好太多。”
黑暗中這個聚會的幾個老顧客也低聲笑了起來。
尹恩並沒有見過那個胖子藥師,他在從卡斯帕斯這裡知道這個聚會後,那個藥師就已經離開了,據某位參與聚會的人說,很可能是因為那張嘴得罪了人,被丟進塔索克河裡去了。
“好了,既然來了,那就開始吧。同樣,還是先交易這位先生的藥劑。”單人沙發上一位老者點頭道。
他兩頰的法令紋很深,皮膚略顯乾癟,嗓音帶著蒼老的味道。
尹恩也沒說話,將小皮箱擺在了中間的小茶幾上,打開後介紹了一遍藥劑。在聚會的主持者“智慧之眼”老先生的見證下,大部分藥劑被買走了。
收下剩余的藥劑後,尹恩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有些出神地聽著下面的交易。他現在參加聚會都是來賣藥劑的,剩下時間隻當一個聽眾。
不知過了幾分鍾,一道他較為熟悉的女性嗓音響起,聲音忽高忽低,那是一個經常出售各種武器和非凡子彈的聚會成員,要麽自己是“工匠”,要麽背後有“工匠”。尹恩曾經從她那裡買過非凡子彈,但一直沒碰上過什麽惡靈、鬼魂之類的靈體生物。
“……最後,我手裡有一件東西,想請‘智慧之眼’老先生做個鑒定。”
她話音剛落,尹恩和“智慧之眼”同時抬頭看向她。兩人都知道有一個序列魔藥名稱為“鑒定師”,還是“工匠”前的序列,完全沒有必要拿到這樣一個小聚會來鑒定。
“智慧之眼”老先生呵呵笑了一聲道:
“好吧,不過我不能保證一定能鑒定出那是什麽東西。”
“那就麻煩您了。”
那個女子不再故意讓自己的聲音忽高忽低,恢復了正常。她拿出一個巴掌大小的盒子,表面刻有神秘花紋,她手指在上面按了幾下,盒子啪地打開,露出一張便簽,上面有著繁複的像是文字,又像是圖桉的花紋。
“咦?”
“智慧之眼”老先生輕嘖一聲,起身將那個盒子拿起,目光在尹恩身上掃過,他捕捉到了對方在一瞬間的不正常。不過他並不是很在意地收回目光,伸出兩根手指夾起便簽道:
“這上面應該是一種文字,從我了解的情況來看,要麽是出自第四紀之前,要麽是某種部落自己發明的文字。至於這個便簽,就很普通了。”
“我的朋友認為上面的痕跡是一個月之內留下的。”
“這並不稀奇,有一些人是掌握著特殊文字的。”
那個女子明顯有些失望,但還是感謝道:
“非常感謝您的鑒定,不知道我需要支付多少報酬?”
“不需要,我並沒有提供什麽幫助,如果有一天你弄清楚這是什麽之後,告訴我,這對我來說就是最好的報酬了。”
“智慧之眼”老先生搖了搖頭,將木盒重新放在了小茶幾上。
等女子要收回那個木盒時,尹恩再也壓製不住內心的季動,開口道:
“你要出售它嗎?我可以買下來。”
戴著兜帽和面具的女子一愣,看向尹恩,激動地道:
“你知道這上面的文字是什麽意思?”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尹恩身上,讓他下意識縮了縮身子,似乎想把自己藏進沙發裡。
“呃,不是,我只是想買下來。”
他的確不認識上面的那種像畫一樣的文字,但那件東西讓他有了強烈的渴望。
“500鎊!”
剛要咬牙答應下來的尹恩堅定地搖了搖頭道:
“這太貴了。”
“那就很抱歉了。”女子直接將盒子收了起來。
昏暗的會客廳內,聚會的客人們相互看了看,在“智慧之眼”老先生的安排下,按照慣例,一個一個地離開,彼此間隔三分鍾。
但等到最後,尹恩發現只剩下了自己和那個女子,兩人對視一眼,同時看向了“智慧之眼”老先生,提高了警惕。
“呵呵,兩位我並沒有惡意,只是想給你們最後一次交易的機會。如果你們不願意的話,我現在就安排你們離開。 我可以告訴兩位,你們在剛剛的對話中,都沒有撒謊,這是來自公證的力量。”
“500鎊!”女子依舊沒有改變想法。
猶豫了好一會兒,尹恩才點頭答應了下來:
“好。”
但這時那女子卻遲疑了,對“智慧之眼”老先生道:
“您有辦法,複製這上面的圖桉給我嗎?”
“當然沒有問題。”
十幾分鍾後,已經脫掉帶兜帽長袍,摘掉鐵面具的尹恩快速穿過小巷,返回了“勇敢者”酒吧,回到了獨屬於自己的棋牌室。
他將那張便簽拿了出來,低聲喊道:
“莎倫小姐,莎倫小姐,你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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