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區，愛德華街6號。

　這是銀行家帕特裡克·傑森的住處，在鄰居眼中，這是一位開朗、熱情、樂觀的中年男人。如果他不是居住在非富即貴的西區，而是喬伍德區或者北區，這位只有情婦而沒有結婚的男人或許是附近姑娘們眼中較好的選擇。

　即使帕特裡克只是一家小銀行的主要股東，可資產也遠遠超過中產家庭，是中產家庭女孩步入上層社會較好的選擇。

　只是別墅內的他並非是平常鄰居看到的那樣，現在的他身材中等，褐發微卷，棕色的眸子中仿佛蘊藏著萬年不化的寒冰，至於年齡和平時卻沒有什麽區別。他手中握著一隻赤裸身軀的羊角惡魔雕像，裸露的胸膛上是五芒星和羊角抽象符號組合出的印記。

　華麗的地毯已經被扯掉胡亂地丟在了一邊，露出大理石鋪成的地面，上面有用鮮血繪製成的法陣。法陣上的六芒星、惡魔之瞳、巨大的蝠翼隨著鮮血的流動仿佛具有了生命，旋轉著，圓睜著，撲扇著……

　帕特裡克將手中的惡魔雕像丟進了法陣中央，黑霧從緩緩旋轉的六芒星法陣中鑽出，將那件雕像托起，濃鬱的黑霧在雕像表面形成粘稠至極的黑色液體，墮落、汙穢、邪惡的氣息從雕像上散發出來。

　隨著那黑色液體緩緩注入雕像，這尊羊角惡魔竟然逐漸活了過來，伸出了類人的惡魔之爪，背後的蝠翼輕輕扇動，就要脫離六芒星法陣，但下一刻更加粘稠的黑色液體覆蓋住雕像表面，讓其轟然炸裂……

　帕特裡克瞳孔一縮，身體表面立刻覆蓋著粘稠的黑液，那是人類心靈伸出所有醜陋欲望和劇烈情緒的集合，仿佛只要看上一眼就會墮落進深淵，成為深淵的一員。可是飛來的碎片並沒有情緒，深深地陷入了那具身軀中，碎片上面覆蓋的石油般更加汙穢的液體貪婪地將那具身軀吞食同化，拖進了六芒星法陣中，消失不見。

　一道影子貼著地面，朝房間外飛快遊走。

　隨之一聲慘叫後，沒過多久一道覆蓋著漆黑影子的類人生物推開了房間的門，走了進來，表面連續鼓脹凝實，每一次鼓脹那生物就更像人，直到所有的影子重新回到腳下，才露出赤裸的帕特裡克·傑森·貝利亞。

　蒼白臉上鑲嵌的棕色眸子中寒冷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憤怒、不甘、疑惑，他召喚高位惡魔的儀式又一次失敗了，哪怕這一次使用了他花費大價錢買回來的家族高位惡魔召喚雕像。

　每一位惡魔都是冷血者，特別是高位惡魔，只有獻上足夠的祭品才會從深淵降臨。但是召喚雕像不一樣，只有貝利亞這樣傳承上千年的惡魔家族才能擁有，它們往往對應的都是家族中半神層次的非凡者。雖然同樣需要獻上祭品，但至少可以保證召喚成功。

　“看來你失敗了?”

　隨著聲音走進來的是個女人，她穿著極為普通的衣服，但容貌豔麗，眉眼深邃，看上去三十出頭，但卻是個嫵媚迷人的尤物。她嘴角勾起，笑容燦爛，但聲音冰冷地完全像另一個人說出的，和她笑語盈盈的神情完全不符。

　“莎克塔麗，你知道那個雕像有問題?”傑森·貝利亞的話語中的冷意並不輸於莎克塔麗，這尊雕像就是他從莎克塔麗手中買到的。

　“不是雕像的問題，是深淵，否則你以為為什麽我們貝利亞家族會成為諾斯家族的附庸?”

　莎克塔麗扭著曼妙的腰身，仿佛下半身並不是雙腿而是蛇尾，豎直的瞳孔盯著地面上的法陣，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

　“雖然不知道你怎麽接到那個任務的，但是作為貝利亞家族的一員，竟然不知道自己家族沒落的原因。我真的懷疑你能不能完成那個任務?”

　“你知道原因，能讓貝利亞家族擺脫諾斯家族的控制嗎?”

　“你在挑釁我?”莎克塔麗·貝利亞抬起頭，伸出蛇信一樣的舌頭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冷血動物般的瞳孔中折射出冰冷的光芒，“你現在的狀態，可不是我的對手。”

　“如果你想殺我，在知道那件任務的報酬後就動手了。”

　傑森·貝利亞走到一邊，將一張略顯蒼白的人皮套到了身上，變成了顴骨高聳，藍眸帶灰，頭髮整齊後梳的銀行家帕特裡克·傑森。

　“不過，如果你幫助我完成那個任務，我或許可以讓你觀看那張‘深淵’牌。”

　“什麽任務?”

　“放心，對你來說很容易。”

　……

　永恆不變的灰霧之上，巨人般的宮殿聳立，寬廣的穹頂之下，“愚者”克萊恩坐在青銅長桌的上首，左手支撐著下巴，上半身幾乎全部貼在青銅長桌表面，在他的對面“世界”沉默地坐在那裡。

　這三周他度過了極為難得的悠閑日子，利用查案來按部就班的消化著魔藥，偶爾和那個有意投資雷帕德腳踏車的蒸汽動力車大亨談一談，再編兩條似是而非的線索從塔利姆背後那位大人物那裡拿點報酬順便報銷一下最近的花費。

　相比於編關於塔羅會的線索，怎樣從那位大人物那裡報銷更讓他頭疼，畢竟他從老尼爾那裡學習的經驗有限，除了線人費、交通費、夥食費外，他確實找不到更合適的理由了。不過那位大人物顯然不在意這些，每一次克萊恩上報多少，就報銷多少。

　只可惜他現在只是一個偵探，只能靠案件的酬金獲取收入，否則這樣的生活就是他夢寐以求的。

　不過相比於生活上的順風順水，塔羅會上的收獲卻不是很大，成員們提供的日記都是些羅塞爾的獵豔生活，讓克萊恩充分了解了因蒂斯上層貴族的荒/淫奢靡的生活。內部的交易也沒達成一樁，連他手中的那份“狼人”特性都沒有賣出去。

　這段時間塔羅會的成員們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正義”在忙著通過心理煉金會的審核，“倒吊人”在海上漂流似乎在進行風暴教會的內部任務，“太陽”在積累功勳，“魔術師”在按照兩位老師的指導進行扮演，預計還要一兩周的時間才能消化完“戲法大師”。

　唯有“皇帝”，自從觀看完“黑皇帝牌”時就一直神神秘秘的，似乎在進行某項特殊的任務。他不主動和“愚者”進行單獨交流，克萊恩也不能主動找他。不過從自由交流時，他偶爾透出的消息來看，應該一直在羅思德群島附近。

　唉，希望這一次有收獲吧！

　克萊恩直起身子伸了個懶腰，雙手食指交叉放在長桌上，恢復了“愚者”的樣子，對面“世界”的身影逐漸形成，深紅星辰也膨脹起來，長桌兩側塔羅會成員的身影逐漸出現。

　“下午好，愚者先生。”

　“下午好，皇帝先生。”

　熟悉的問候聲讓羅爾斯微笑著點了點頭，在同樣向“愚者”問好後，坐在椅子上陷入了沉思，這兩次的塔羅會都沒有值得關注的事情。

　上周他成功晉升序列5的“混亂導師”後，一直呆在塔瑪拉家族原先所在的山谷內，一方面是繼續從那些藏書中獲取更多關於第四紀的辛秘和知識，另一方面是和兩位長老打好關系。

　前者他收獲頗豐，後者他都不需要主動，那位萊加特長老以幫助他解答書中疑問為借口，幾乎每天都要和他交流三四個小時以上。而赫裡斯托長老因為需要長時間看守塔瑪拉家族存放非凡物品密室的緣故，倒是和他少有交流。

　羅爾斯從萊加特長老的口中和書中了解到，第四紀最開始在所羅門帝國時期，因為顧忌“黑皇帝”，加上途徑衝突並沒有達到一定程度，像塔瑪拉家族這樣的天使家族之間還會比較友好的進行合作，比如安提哥努斯家族、塔瑪拉家族、亞伯拉罕家族就是盟友關系。

　但到了聯合帝國時期，各個家族之間的衝突幾乎就到發展到明面上，並不會顧忌那兩位執政官的統治和權威，甚至會或多或少地將打擊面擴大到特倫索斯特家族和圖鐸家族身上，只是會偏向一方而已。

　“黑皇帝”復活歸來前，各個家族才開始站位，但在四皇並立時期，家族中低序列的非凡者還會因為家族的站位而進行戰鬥。但在高序列，特別是天使層次的非凡者眼中，如何讓自己更進一步才是最重要的。

　因為特倫索斯特帝國背後是七神，盡管因為真神之間的不和，而很少同時在同一戰場出手，但高序列非凡者的數量還是要超過圖鐸帝國和所羅門第二帝國的，所以圖鐸帝國和所羅門帝國會時常進行短暫的聯盟。

　但隸屬於圖鐸帝國的安提哥努斯家族的先祖和亞伯拉罕家族的“門先生”，就曾經聯手將所羅門帝國的查拉圖擊殺，甚至塔瑪拉家族的一位“平衡者”還和戰神教會的大牧首合作想要擊殺黑夜教會的一位天使，但很可惜失敗了。

　而位於南大陸的拜朗帝國雖然沒有派出軍隊加入戰爭中來，但其高序列的非凡者也在“冥皇”的帶領下參與了混戰，雖然將主要力量都在應對特倫索斯特帝國，但鋪天蓋地又沒有智慧，失去控制的亡靈大軍幾乎推平了三大帝國的軍隊。

　位居上首的“愚者”克萊恩隱晦地打量了羅爾斯一眼，在塔羅會成員出現在這裡時，他感覺到了一股震動感，但其余成員都沒有什麽異常反應，讓他險些以為自己出現了錯覺。可“佔卜家”的靈感告訴他，自己並沒有出現錯覺，而且出現這樣的原因很大可能是因為“皇帝”。

　靈視中，“皇帝”的星靈體表面那層如同流動著的陰影更加扭曲，深邃，給克萊恩的感覺遠遠超過了在場的所有成員，甚至有一種又回到廷根，回到了黑荊棘安保公司大廳，面對梅高歐絲腹內的邪神子嗣的感覺。

　“皇帝”先生該不會晉升半神了吧?

　克萊恩腦海中下意識閃過這個想法，雖然看不清“皇帝”先生的面容，但從他的表現和發言來看，年紀不會太大，最多也就是和他差不多。而之前他似乎擊殺過“死靈導師”，“公證人”都是序列6，前段時間他剛剛觀看過“黑皇帝牌”……

　他越想越覺得“皇帝”晉升半神的可能性非常大，只是在這裡別說是半神，就是真神永恆烈陽和真實造物主也不可能對他造成實質性傷害，最多也就是頭疼一會兒。

　不過我要加快晉升了，只要我晉升為序列6的“無面人”，應該就不會有問題了，回頭再通過佔卜確認一下，只是涉及到“皇帝”，也不知道佔卜能不能成功。唉，千面狩獵者和人皮幽影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找到……

　……

　沒想到羅塞爾大帝還曾經想要登月， 並嘗試製作火箭。“通識者”途徑的高序列非凡者這麽強的嗎?手搓火箭，那豈不是能手搓高達了?

　克萊恩讓手中寫有羅塞爾日記的羊皮紙消失，開口道:

　“開始交流吧。”

　奧黛麗側身看向青銅長桌末尾，略帶歉意地說道:

　“抱歉，世界先生，那份‘千面狩獵者’的標本中並不含有非凡特性，也沒有血液。”

　“我知道了。”

　操縱著“世界”的克萊恩心中歎了口氣， 雖然早有準備，可在“皇帝”先生有可能晉升半神的情況下，他的壓力就有些大了……不過，即使要購買，也還是先嘗試籌集足夠的金錢吧。

　於是“世界”微抬下巴，目光在眾人身上掃過:

　“我手中的‘狼人’特性，有誰想要嗎?或者你們有渠道可以賣出去，我可以分給你們傭金。”

　最多一成，不能再多了，這樣我就可以收獲至少一千鎊……心中暗自的盤算克萊恩並沒有收到回應，就在他打算提高半成傭金時，聽到“倒吊人”開口了。

　“我之前想聯系一位‘工匠’，他或許會需要這份特性，但是他失蹤了，或者是因為畏懼某些人而暫時逃離了。”

　阿爾傑的目光看向身旁的“皇帝”，夏爾夫在拜亞姆生活多年，即使消失也不會這麽久。最近他也沒有聽到蒸汽教會的消息，那會不會被軍情九處抓了去。要知道“皇帝”最近可一直活躍在羅思德海域一帶，是在和“五海之王”納斯特進行交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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