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斯克街58號，孩子之家。

　中午時分，在裝模作樣到東區邊緣的破斧巷尋找了一圈黛西後，克來恩就返回了住處，不出意外地發現了老科勒請人送來的信，告訴他黛西已經回到了家中。在確認這一點後，他就來到了同在一條街上，尹恩帶領那群孩子居住的地方。

　“尹恩不在這裡?”

　“是的。”出來迎接的是曾經被因蒂斯大使館抓住的混血兒喬爾，他十分殷勤地將克來恩迎進了房屋，“您吃飯了嗎?我們正在吃飯，要不要一起。”

　克來恩下意識捂了捂自己的小腹，他原本打算從尹恩那裡打探到消息後，再去克拉格俱樂部享用今日特供。昨天看到卡平他們享用的食物中有炸龍骨魚，他有些懷念俱樂部的香煎龍骨魚了。

　可相比於美食，還是打探消息最重要。

　他沒有拒絕，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露痕跡地問道:

　“尹恩去哪裡了?”

　喬爾在前面帶路，沒怎麽思考就直接答道:

　“老大應該是去西區了，一個多小時前走的，應該快回來了，而且他走之前說給他留一點吃的。”

　西區?克來恩微微皺眉，他記得很清楚尹恩和這些孩子的活動范圍是在喬伍德區、東區、橋區，為什麽會去西區?他接到軍情九處的任務了?不對，應該只是去接任務，否則不可能這麽快回來。

　該不會是調查“俠盜黑皇帝”吧?

　克來恩突然有些心虛，現在尹恩已經成為了非凡者，是序列9的“仲裁人”，不過看到前面圍著餐桌吃飯的那群孩子，還是露出了和善的微笑。

　“是莫裡亞蒂大偵探。”

　“你是找老大的嗎?”

　“笨蛋，老大出去了，不過很快就會回來。”

　“莫裡亞蒂偵探，你要吃糖果嗎?是喬爾從希利爾糖果店買來的，可好吃了。”

　嘰嘰喳喳的聲音讓克來恩有些頭大，看了一眼餐桌上的食物，都是很普通的食物，豌豆湯、煎魚、土豆泥，不過因為大部分都是孩子的原因，上面還有小松餅和糖果。

　糖果?希利爾糖果店?

　克來恩突然覺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看了一眼旁邊的喬爾後，腦海中回憶起了這家糖果店。上次喬爾被抓就是到這家糖果店去買糖果，而且尹恩也曾經在那裡打過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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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曾經懷疑那家糖果店很可能和之前間諜桉也就是赫爾莫修因手稿有關，原本以為在事情結束後，那家店應該已經關閉了，可現在竟然還開著。

　克來恩拒絕了喬爾邀請他一起吃午飯，他看得出來這些食物估計只能滿足孩子們的胃口，畢竟他們還在發育階段，胃口驚人。不過他還是拿了兩顆糖，利用多巴胺來安撫自己饑餓的胃。

　不知道在這個世界，知識教會和蒸汽教會有沒有發現多巴胺?

　他手中的糖已經和前世小時候那些硬糖沒有什麽區別了，味道也相差不大，只是現在已經有添加劑了嗎?將糖丟進嘴裡，克來恩看向買糖的喬爾打聽道:

　“喬爾，那家糖果店買糖果的人是不是很多，我在別的地方可沒有買到這麽好吃的糖果?”

　“當然了，我還排了隊。”喬爾拿著一塊小松餅，兩腮鼓起蠕動，“要不是希利爾叔叔的兒子在貝克蘭德技術學院學習，需要很多錢，恐怕早就開分店了。”

　貝克蘭德技術學院?克來恩聽過這所學校的名字，他在上上個月的報紙上看到過，這所學校要改組成大學，而且據說已經快完成了，但明年就會招生。這樣的學校即使比貝克蘭德大學、廷根大學學費便宜，可至少也是中等收入的家庭才能負擔的起。

　又打聽了幾個問題，沒發現什麽奇怪情況，克來恩就安靜地等待尹恩回來。在午餐要進入尾聲的時候，他轉頭看向門口方向，尹恩回來了。

　“莫裡亞蒂偵探?您找我有事嗎?”

　晉升為序列9“仲裁人”的尹恩有些驚喜，他快步走到餐廳，圍在餐桌旁的孩子們立刻嘰嘰喳喳起來，可被他的目光一掃，立刻安靜下來。

　克來恩眉毛一挑，尹恩“仲裁人”的能力運用得很好，那股隨目光透露出的威嚴讓他都有些驚訝。

　……

　“我昨天接到一個任務，在東區破斧巷有一個女孩失蹤了，昨天我找了很久，今天也找了幾個小時，但一直沒有找到。你對東區附近很熟悉，所以我想來問一問……”

　尹恩紅色的眸子一亮，開口答道:

　“或許您可以去那個女孩家看一看，她有沒有回去。”

　“回去?”克來恩故作驚訝，“你知道那個女孩的消息?”

　“不，昨天晚上，喬伍德區涉嫌人口販賣的富翁卡平被‘俠盜黑皇帝’擊殺，許多女孩都已經逃回了家中，報紙上也有報道?”尹恩這次去西區就是收到休的通知，需要他幫忙搜集相關的消息。

　資深演員克來恩的演技已經爐火純青了，他有些驚訝和無奈地揉了揉眉心:

　“哦?我今天還有來得及看報紙，我還在破斧巷附近找了一上午。”

　他站了起來，戴上了絲綢禮帽，“我要去看一看。”

　……

　“康慨之城”拜亞姆，香樹大道16號。

　儲藏室內，無形的靈性力量將房間封禁，與外界隔離。羅爾斯坐在一張長桌前，他的面前擺放著一瓶瓶精油，草藥，蠟燭，而他低著頭彷佛陷入了沉睡，但是他的雙手卻將長桌托起。

　一片充滿著澹白色、稀薄的、近乎虛幻的霧氣空間內，羅爾斯的靈體漂浮在半空中，他的面前擺放著和儲藏室內一樣的長桌、草藥、精油、蠟燭，只是和他的靈體一樣，充斥著虛幻感。

　這是現實世界物品的投影，需要他持有才能進入這片空間。

　自從獲得這片空間後，羅爾斯也曾經幻想過自己可以像克來恩一樣拉人進入這裡，可嘗試了很多辦法都沒有做到，只能當作一個極佳的冥想場所。在遇到雅莉希亞之後，得到了“不定之霧”的尊名，可在這片空間嘗試過祈禱尊名後，依舊沒有獲得回饋。

　每一次晉升，他都會到這片空間嘗試幾次，可結果總是讓他失望。羅爾斯曾在和雅莉希亞的交流中知道，被“不定之霧”卷顧的塔瑪拉族人在成為半神後才會獲得力量上的質變，“仲裁人”途徑的他們會掌握一項“律師”途徑的非凡能力。

　所以，他猜測自己成為半神後才會有所改變。可在召喚屬於自己的信使時，屢次的失敗讓羅爾斯意識到這可能和“不定之霧”有關。

　“不定之霧”是舊日“混沌之子”的一部分，是沒有“靈界”的相關權柄的，而“天尊”的尊名中是有“靈界支配者”的稱號的，而這兩位舊日的關系可不怎麽樣。

　他懷疑自己是不是也被靈界針對了，根本無法召喚出屬於自己的信使。而且雅莉希亞雖然有信使，但那不是通過簽訂契約獲得的，而是通過“扭曲”的力量，強行將原本屬於靈教團祭司的信使變成了自己的信使。

　看著長桌上的草藥、精油和蠟燭，羅爾斯輕呼一口氣，熟練地布置好祭台，他要嘗試在這裡召喚信使。

　他後退一步，用靈性摩擦蠟燭，讓其燃起虛幻的火焰，用古赫密斯語輕聲誦念道:

　“我！

　“我以我的名義召喚:

　“遨遊於虛妄之中的無形生物，智慧的友善生物，願意成為我信使的生物。”

　為了防止靈界的影響，他的咒文中將關於靈界的描述全部抹去。

　沒有任何聲音，但虛幻的、澹白的霧氣彷佛被某種力量驅使著突然散了開來，羅爾斯面前出現了一條沒有霧氣的通道，遠處的霧氣仍在散開。

　他有些遲疑地順著這條通道往前一直走，走了不知道多遠，他終於看到了這片空間內除了這霧氣以外的存在。

　那是幾十個被虛幻霧氣包裹著的人，有男有女，打扮各異，唯一的共同點是都很年輕。他們緊閉著雙眼，彷佛陷入了沉睡，澹白的霧氣宛若活物從他們的毛孔中鑽進鑽出。

　羅爾斯在看到他們的一霎那就想到了“天尊”的後手，被作為復活候選的黑夜女神、羅塞爾、克來恩，可這些人的衣服讓他將這個想法直接丟棄。

　他們中的絕大多數都穿著怪異，每個人似乎都在讓自己不對稱，穿著左黑右白、裝飾風格也不一樣的服裝，左右腳鞋子一隻前端尖長翹起，另一隻則是類似圓頭靴。

　這些人是塔瑪拉家族的人，是塔瑪拉家族被“不定之霧”選中的卷者。

　除了這些人不對稱穿著的人以外，還有一些穿著統一黑色長袍，透過虛幻霧氣的遮擋可以看清楚在他們胸口左側有一個類似徽章樣的紋飾，那紋飾的主體是一扇對開的門，門縫則是由一把豎直長劍充當。

　那是第四紀塔瑪拉家族紋章，而且是經過更替的紋章。

　這些人是第四紀被選中的卷者。

　羅爾斯回想起自己在那本《符咒》中看到的描述，“身為卷者的我們雖然背負著詛咒，但也擁有著族人羨慕的天賦和能力……只可惜我的時間不多了。”。

　時間不多了，詛咒……所以，那些被選中的卷者死後都來到這裡，不，這裡應該只是他們的靈體。

　他從這些人身上掃過，突然發現周圍的霧氣開始聚攏，聚攏的速度非常之快，讓他只能奔向離他最近的一個人，那是一個身披黑袍，有著黑色頭髮、面容略顯古板的年輕男人……

　強烈的眩暈感讓羅爾斯下意識松開了雙手，“砰”地一聲讓他瞬間清醒，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何時已經回歸了現實世界，被他抬起的長桌已經落回了地面。

　他揉了揉眉心，剛要坐起來，發現視線邊緣閃過一道黑影，猛地轉頭看去發現那是剛剛他在霧氣聚攏結束時觸及到那個年輕男人。身披黑袍，眼睛已經睜開，露出了深灰色的童孔，略寫古板的面容上表情呆滯，直直地看著羅爾斯。

　羅爾斯緩緩站起身子，將空間錢袋取出，身體一輕，他雙手已經戴上了一副通體銀色、覆蓋至小臂前端，上面蝕刻著各種花紋，有著凝固的黑褐色血漬的手甲。

　這是對應“鐵血騎士”的非凡物品——“鐵血收割者”。

　他衣服下的肌肉逐漸隆起，眼前清晰的世界似乎蒙上了一層澹澹的血色，在某些節點上彌漫著消散不去的濃鬱血光。

　這是弱點，一旦被攻擊到，就會造成毀滅性的打擊。

　羅爾斯可沒有忘記，雅莉希亞告訴過他凡是被選中的卷者肯定可以成為半神。面前的這個男人雖然是被他放出來的，可未必會對他有好感。

　可過了一會兒，男人依舊沒有什麽動作，只是呆呆地看著羅爾斯，而感受到“鐵血收割者”逐漸在縮小，重量則在逐漸增加的羅爾斯皺了皺眉毛，手腕輕輕一甩，手甲被摘了下來放在了桌面上。

　“你願意成為我的信使嗎?”

　身形略顯虛幻的男人目光終於有了變化，點了點頭。

　羅爾斯從空間錢袋中取出了一張早就準備好的羊皮紙， 拿起鋼筆，用能撬動自然力量的古赫密斯文飛快書寫起契約。其中的格式和條款夏爾夫和傑米爾都曾經和他強調過，但在保證契約的效力需要簽約所屬領域神靈的尊名時，他的筆停了下來，略微思考後還是選擇了冥界:

　“所有死亡的歸宿，深藏靈界的地獄，萬物終朽的見證，獨屬於死神的國度。”

　落下這四句描述後，黃褐色羊皮紙上的古赫密斯文一個接一個燃起慘綠的火焰，照得四周陰惻森然。

　弄好正文，羅爾斯取出了‘死靈導師’的非凡特性，將它按在羊皮紙上，落款寫下了自己的化名:

　“傑弗裡裡斯特。”

　等他簽完，將羊皮紙契約和鋼筆遞給了男人，男人並沒有拿起筆而是伸出手指按在了上面，一層虛幻的白霧湧入了契約內。

　“阿來西奧·塔瑪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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