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午後的烈日極盡所能的揮灑著自己的熱情,郭禹耷拉著舌頭賣力喘著氣,兩眼無神,心裡嘟囔:
“這層不散熱的狗皮可真是個好廚具,撒點孜然都能直接手撕狗肉了,不行,得降降溫啊。”
起身回屋叼上兩元錢,晃到隔壁老孫家開的小賣鋪。
“嘩啦啦……”
一陣珠簾攪動。
剛鑽進簾子的狗頭呆住,小小便利店裡氣氛十分壓抑,一男一女一狗子像是被時間靜止了。
“這特麽,天天挨媳婦兒收拾,今天又因為啥?整得老子冷不丁進來多尷尬。”
老孫媳婦兒系著圍裙,左手叉腰右手擰著光頭胖老孫厚厚的耳朵,原本萎縮在櫃台角落的老孫兩眼放光,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樣胖胖的臉上露出花一樣的笑容。
“圓子來啦!哎呦呦,來買啥東西?”
掙脫開媳婦兒的右鉗,老孫揉著耳朵笑著接過郭禹嘴裡的錢。
“嘖嘖,牙真白。”
“晚上再收拾你,圓子晚點來家裡吃飯哈,燉排骨。”
老孫媳婦兒瞪了老孫一眼,跟保持著柴犬微笑的郭禹招呼一聲,轉身回了後屋。
郭禹徑直來到冰櫃旁,看著老孫。
“得嘞,雪糕唄。給你,今兒你可救了你孫大爺老命哈哈哈。”
禿頭老孫笑著給郭禹拿了雪糕,開心的想揉下狗頭,被微笑的狗子靈巧躲過。
郭禹對成年人從不吝嗇他的招牌技能,只是反感別人摸他。
就著自家的大楊樹陰美美的舔食完了。
“每次這狗舌頭舔雪糕,感覺是真爽啊,這身狗皮不排汗,著實有點憋得慌。”
包裝盒扔進垃圾堆,衝著路過的村民遞上一張標志性的柴犬微笑,轉身蹦躂蹦躂往河邊溜達。
“今天也不見鐵蛋兒,這貨不知道又混哪裡挨欺負去了。”
沿著村裡的路徑直往南,蹦躂蹦躂的身子,來回搖晃的尾巴,表示著今天郭禹心情還不錯。
路過一個自建的二層小樓,陽台上趴著一隻白貓,揣著手手迎著陽光半眯眼。
郭禹一歪頭兩隻耳朵各自往後轉了半圈。
“周圍沒人還敢這麽嘚瑟!這特麽是挑釁我啊!”
郭禹轉過身對著白貓坐下,歪著腦袋斜一隻耳朵。
盯了一會兒,白貓才仿佛剛注意到樓下路邊的郭禹,豎瞳的貓眼瞬間瞪圓,標準湯姆式捯腿兒衝鋒跑回了屋子,伴隨著“嘭!”的聲音,應該是撞玻璃門上了。
郭禹微昂著頭,繼續往河邊溜達,路過一些別人家牆外的牽牛花和各種星星草之類,聞一聞打個噴嚏,叼一嘴打個牙祭,好不自在。
小華家胖虎好像遠遠的就聞到了郭禹的氣味兒,在馬路上就能聽到它那沉悶且急躁的叫聲。
“切,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又傻又醜還想睡我,呸呸呸,好看也不行!”
抬起狗爪給了自己一嘴巴,郭禹甩甩頭又悠哉悠哉搖頭晃腦的出發。
隔了一百米就看到一群小孩兒在河邊光著屁蛋兒撒歡,漁船上,水裡,各處嬉笑打鬧。
郭禹登時加速,衝到岸邊,跳到一條漁船上眼神微眯,腦袋下沉,兩隻前腿下壓,來回掃視他們。
一幫小孩兒呼啦下子都跑來,一邊找著自己衣服一邊喊:
“快跑!快跑~!圓子大王來抓游泳啦!!圓子大王來啦!快跑啊!”
已經在水裡的小孩兒都撲騰著往岸邊衝。
郭禹著重盯著還在水裡的,他怕萬一有哪個小孩兒抽筋或者踩到深坑,好隨時下去救。
這種河邊,總會有些以前弄魚塘引水而挖的渠,慢慢的這些渠會變成一個個深坑,有些小孩兒不注意,就會一腳踩空,出現危險。
等水裡小孩兒拿上衣服跑路,原本岸上的那些已經不見了蹤影。
看所有人都跑光了,郭禹滿意的轉身,從船尾一個猛子扎進河裡,一會兒狗刨,一會兒蛙泳,仰泳用不了,去年來的時候就試過,直接沉底嗆了好幾口水。
“沒有熊孩子真舒坦,大熱天兒的還是游泳爽啊。”
去年第一次到河邊的郭禹本來開開心心的下河游泳,然後幾個小孩兒來了,熊孩子見到他就打鬧著衝他扔石頭,給他氣的衝上岸逮住扔的最凶笑的最大聲的孩子一頓後腳踢,孩子絆倒地上之後還跳身上猛踩,看著孩子哭,一屁股又坐臉上,給周圍孩子都嚇出心理陰影了,他們第一次對不咬人的狗這麽害怕。
從那以後沒事郭禹就來河邊巡視,見到熊孩子就趕跑,一來怕他們溺水,小孩兒往往膽子大什麽都敢乾,遇到事了卻沒有處理能力。二來也免得他們在郭禹愉快游泳的時候偷襲他。
遊了幾圈上岸後甩了甩身上的水,神清氣爽的往家走,可惜狗嘴不能吹口哨。
往回走的路上,老遠就看到了鐵蛋兒,鐵蛋兒也看到了他,興奮的衝過來。
聞著一股酸臭和土腥味兒由遠及近,郭禹嫌棄的呲著牙,又轉過了身。
看著郭禹屁股的鐵蛋兒四腳急刹,看來這次長記性了。
“汪!汪汪汪汪!汪汪!”
“我特麽聽不懂你又不是不知道!”
心裡罵了傻狗一頓,但是他知道鐵蛋這語氣這狀態,應該是讓他跟著去幹嘛。
之前幾次叫郭禹,除了打架,偶爾也把自己藏著的饅頭烙餅大骨頭什麽的寶藏挖出來給郭禹分享,雖然郭禹不吃,但是他還挺感動,所以對這傻狗還挺有好感的。
跟著鐵蛋兒往村西頭跑著,越跑郭禹心裡越有一點不對勁,還沒等他想明白為什麽會有些不安,猛的衝過了一個巷子拐角,鐵蛋兒跟狗仗人勢一樣衝著前邊瘋狂的叫喊。
映入郭禹眼簾的是一塊小窪地,半人高的野草,兩顆垂楊柳枝條隨風飄動,三隻大白鵝帶著一群雞鴨在窪地裡忙碌的捉蟲吃。
“鵝!!!!艸!喔!喔喔!!”
“鐵蛋兒我操你大爺!”
一腳給還在示威的鐵蛋兒踹飛,郭禹扭頭就跑!慌不擇路,就像下午路過二層小樓遇到的那隻白貓,同樣的湯姆式衝鋒,同樣的摔倒姿勢,彈起身子,潔癖的郭禹甚至沒時間抖一抖身上的土。
不跑是特麽傻狗!
三隻大白鵝已經被鐵蛋兒成功激怒,兩隻追鐵蛋兒,一隻追郭禹,兩個翅膀大開著,脖子向前探,跑起來飛快。
聽聲音,聽到鐵蛋兒那邊已經從示威變成求饒再變成害怕最後開始哀嚎了,郭禹放心了,繼續跑。
去年剛來到這裡的郭禹,沒幾天功夫就憑著自己的智慧,稱霸了整個村子,沒有一條狗不服,沒有一個小孩兒不怕,沒有一個成人不喜歡,也沒有一隻雞鴨沒被欺負過。
只有大白鵝,初到農村的郭禹根本沒把這種呆頭呆腦行動遲緩的生物放在眼裡。
“鵝嘛,想當年隨便一隻鵝,但凡放點蔥薑蒜,都不夠你禹爹炫一頓。”
郭禹高頭闊步走到鵝群前,眼神像惡狼一樣盯著帶頭的大鵝,露出一口鋒利的犬牙:
“喔!”了一聲。
那隻鵝明顯愣了一下,轉頭直勾勾看著這隻黃皮狗子。
郭禹心裡已經樂開了花,等待著它們的表演。
眼睛眯的都快閉上了,嘴角已經輕笑出來的郭禹,沒想到那蠢鵝並沒有想象中害怕的四處亂跑的樣子,反而張開翅膀跟小飛機一樣衝他飛過來。
“呵呵,不見棺材不落淚!禹爹略生氣,後果很嚴重。”
郭禹怎麽可能慣著它!心裡就已經宣布這隻大白鵝死了,呲牙歪脖一轉身,尾巴豎的高高的,準備用出他的成名絕技《柴犬後蹬》。
“我要蹬夠它三腳!”
我年輕了,想事情想的淺了。
這是在他嬌嫩的菊花被大白鵝標槍一樣的嘴戳中的時候,心裡僅剩的想法。
被戳中那一刻,郭禹狗生差點就此完結,全身僵硬四腿兒繃直,狗嘴無聲的張到最大,眼珠子爆突。
當時怎麽回的家他已經不記得了,隻記得癱在地上突著眼的他,模糊的視線裡全是三隻大白鵝遮擋著太陽的身影。
那天的鵝嘴,真硬。
從那以後,郭禹心中第一次對農村,對大白鵝有了陰影,不用算面積,就像標槍一樣大。
蹭蹭蹭跑回家,郭禹發誓他當狗以來,第一次跑的這麽快,如果奧運會讓他上,只要後邊栓個鵝頭,他每個田徑項目保證拿第一,第二名連他的尾巴都看不見那種。
關好門,郭禹累癱在菊花叢下,眼神十分陰狠,心裡開始策劃關愛鐵蛋兒行動。
一朵菊花嬌豔的開在狗子頭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