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下心情,清了清嗓子,將手裡的紙卷起來,握在手中當劍,聽到李德福說:“開始!”
陳碩眉頭一凝,面色一沉,眼睛死死的盯著李德福,猛地持劍指著他,說道:“靈鷲,我要殺了你……”
等他說完台詞,李德福並不置可否,轉頭向吳起問道:“起哥兒覺得怎麽樣?”
陳碩也轉頭看去。
吳起皺著眉頭想了想,說道:“我也不知道我感覺的對不對,恨倒是感覺到了,但太滿了,顯得有點虛。
就好像你不是因為連城瑾的原因,只是單純的恨他,為了恨而恨。”
說完,他又和陳碩一起看向李德福,畢竟他才是專業的。
看著陳碩眼中的疑惑,李德福說道:“是不是覺得自己心裡明明想了很多,自己感覺也表達出來了。
為什麽起哥兒又說看起來很單薄?”
陳碩點點頭,說道:“是,李老師,請老師指點。”
“很正常,你沒接觸過表演,不知道很正常。
首先,還是該表揚你一句,你的表現還是不錯的。
至少你認真的去想、去演了。”李德福點了點桌子,說道:“不過,你要記住。
表演雖然是一種情感的表達,但也是有技巧的。
而你,缺的就是技巧。”
他話音一轉,忽的問道:“見過潑婦罵街沒有?”
“見過。”
“你覺得潑婦罵街的時候,感情強不強烈?”
“強烈。”
“對,很強烈,強烈到讓你隻關注她的憤怒,卻無心去了解她是因為什麽而憤怒。”
李德福指了指陳碩說道:“人物是多元的,情緒是有起伏的,語氣也有快慢、輕重、緩急之分。
而你剛才的表演,就跟潑婦罵街一樣,一股腦的宣泄出來。
讓人隻注意到你的情緒,而忽略了你的台詞想要表達的是什麽。
你這樣,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把這一段話拆分出來,分成一段段的。”
陳碩拿起筆來,在自己認為需要分段的地方劃上了斜線,又拿給李德福看。
靈鷲,我要殺了你,/蕭十一郎是死是活與我何乾?奪我妻子的人是你!/不管城瑾受誰所害,都是因為你。/既然你無力保護她,又何必把她從我的婚禮上帶走?/靈鷲,若論罪魁禍首,我第一個想殺的就是你。
李德福看了看,說:“來,再給每一段標上你所要表達的情緒。”
到了這一步,再結合潑婦的比喻,陳碩心中隱隱已經有了感悟,開始將自己的想法標注在上面。
第一段要有殺人不成的惱恨,第二段是對於此行表面目的的否定,然後又點明自己真正的目標,第三段是為了加強第二段。
第四段應該是最糾結的,既有被人搶了妻子,而妻子也不願嫁給自己的羞惱。
也有對於連城瑾死的懊惱,最後將這個罪過歸咎於靈鷲的身上。
最後一段,是對於所有情緒的總結,也是宣泄。
李德福看著陳碩的標注,聽了他的講解,問道:“你談過戀愛,經歷過這樣的事嗎?”
陳碩一怔,搖搖頭說道:“沒有啊,沒談過,更沒經歷過。”
李德福又看了他一眼,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說道:“照著你的標注,再來演一遍。”
當陳碩一段話一種情緒的,再次表演了一遍之後,又看向吳起。
啪啪啪~
吳起鼓著掌說道:“進步很大。
” 李德福也點點頭說道:“是有進步。
不過我讓你分段,是為了讓你更好的理解,不是讓你表演分段。
這一段話是連續說出來的,情緒是有推進、遞增關系的。
而不是像你這樣,就乾巴巴的一句話一個情緒。
琢磨琢磨,將情緒連起來。”
“好,有點連起來的意思了,但情緒還是太散……”
“注意情緒之間的聯系,轉變的時候再圓潤一點……”
“有種整體的感覺了,將情緒疊加起來,一句句的遞增,然後在最後一句爆發出來……”
“讓你爆發,不是讓你瞎吼,要壓,壓得住才叫爆發,壓不住那叫呲花……”
“……”
一遍遍的說台詞,一遍遍的被李德福指正,從情緒到斷句,從語氣到表情、動作……
到最後陳碩腦子都懵了,覺得自己就是那個司馬相。
越來越多的情緒積壓在心裡,一遍遍的折磨著自己,當自己想要一吐為快的時候,卻又被人給壓製住了。
某一刻,那積蓄的情感再也壓製不住,猛地爆發出來,如同鞭炮一般,從頭響到尾。
每一段,每一句,每一個字,說出來都是那麽的酣暢淋漓。
當陳碩說完最後一句“我第一個想殺的,就是你!”
整個屋內陷入了一片沉寂,只剩下他強烈的喘息聲。
等了一會,沒有等到自己習以為常的指點,陳碩緩緩回過神來,看向李德福。
李德福笑著說道:“可以了,至少這一場戲,在台詞方面,在我這裡,可以了。”
籲~~~
陳碩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一直精力旺盛的身體竟然感覺有些累。
他猛地提了一口氣,然後雙手緩緩下壓,氣沉丹田,胸腹之間傳出一陣呼嚕嚕的聲響,調理著身體。
這一手看的李德福嘖嘖稱奇,不過他也沒有分心,而是等他調理完又說道:“不過……”
陳碩聽了,下意識挺直身子,恭敬的說道:“您說!”
經過這一番指點,他已經打心裡將李德福當做老師、師傅了。
“台詞只是表演的一部分,還有表情、形體、儀態、動作等。
表演講究聲台形表,就是這個意思,只有這些相互結合在一起,才是一場完整的表演。
不過這些東西太寬泛了,不是一時半會能夠說的清,教的會的。
甚至大多數人一輩子都做不到四者兼備。
就憑你剛才的表現,我不敢說一定能夠讓你拿到角色,但應付明天的面試,絕對夠格了。
剩下的就看你明天的臨場表現,和起哥兒的本事,還有導演的選擇了。”
“多謝老師指點。”陳碩起身,畢恭畢敬的鞠了一躬。
然後提起壺給他水杯裡續了些水,雙手端起來遞給他說道:“李老師辛苦了,請喝茶。”
李德福接過水杯,喝了一口,頓了頓,又說道:“你是有天賦的,有些地方我指出來之後,你就立馬能夠理解,並有所改正,這很難得。
我看你年齡也不大,如果你真想在影視行業發展的話,我建議你還是考個學校,正規的學一下表演。
在學校裡,只要你按照老師教的認真的學,認真的練。
不說讓你日後有多大的成就,但絕對能夠提高你的下限。
你要是認真的學了四年,就像剛才這場戲,絕對能輕易的做到現在這個地步,甚至更好。”
“他現在演戲,就是想著攢錢上大學的。”吳起笑著說道。
“有上進心是好事,我當初要是有你這個覺悟,也不至於到現在還只能演個配角。”李德福也是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