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國的裡,相當於後世的居民小區,是封閉式的結構。
每一個裡都有“裡牆”環繞,高度在七尺上下,和一般的成年男子差不多高。
裡牆上有門,由專門的裡監門來看管。
這位裡監門就相當於後世的保安大爺,每天的工作就是早上起來開門,晚上關門,還負責防火防盜,不過這工作也不輕松。
秦律規定,若是失火燒了裡門,就要罰他一盾。
進了裡門,是一條有固定寬度的通道,稱作裡巷。巷道兩邊各有住宅按照長條狀排列。
巷道左邊的被稱作閭左,住窮人。
右邊的則是閭右,豪富之人居之。
趙佗被分配到的住宅是在閭右的深處,是一處公士宅邸。
他用裡典給予的管鑰(鑰匙)打開住宅大門,帶著橫走進去。
這處宅邸很大,院牆裡面不僅僅只有住的房子,還包含屋外的大片院落。
院落的空地上種著二十多株桑樹,正張開它們光禿禿的枝乾歡迎著新主人的到來,一陣風吹過,卷起地上厚厚的落葉,在空中飛揚。
空地上有著一口水井,不遠處還有一座倒塌的谷倉。
院子的角落有專門用來排泄汙水的排水管,不過早已堵塞。
正中的房屋雖然沒有像谷倉一樣倒塌,但也因為原主人被罰去做了奴隸,無人打理而顯得年久失修,土築的屋牆在風吹雨打中裂開了許多縫隙,門戶間更是蛛網密布,塵埃滿地。
雖然一眼看去殘破不堪,但趙佗很滿足了。
在這裡,他終於有了一個家,不再是無根之萍,隨處漂流。
身後的橫亦呆呆的看著住宅。
沒有遲疑,趙佗和橫立馬動手,開始打掃起這處廢棄已久的住宅。
到了下午時分,他們兩人終於把這住宅打掃乾淨,雖然看上去還是很破舊,但已勉強能夠住人。
只要再添置一些家具,前院養一只看家的黃狗,屋後的圈裡添兩頭豬,一個家的感覺馬上就有了。
趙佗甚至在心裡冒出了一個就此安家,過平淡生活的想法。
但這想法只是冒了一個頭,就被他直接掐滅。
不可能的。
在這種時代,普通小民根本不可能活下去!
不說統一後的大興徭役,讓無數人倉皇奔命。就說如果趙佗不改變這個時代,一切都按照原本的歷史發展,那麽二十年後到來的秦末亂世,那位霸王會親自將整個關中犁上一遍。
火燒鹹陽,燒殺擄掠,哪個秦人跑的掉?
所以趙佗必須趁著還有時間往上爬,努力拚搏。
只有爬的更高,掌握更多的權力,才能擁有改變歷史的能力,在未來的亂世中取得一線生機,這就是他為什麽想要入伍立功的原因。
當趙佗和橫把屋子打掃完畢,那位花白胡子的裡典又來了。
這一次,隨同前來的還有負責管理農事的田典。
這位田典有上造爵位,右髻赤幘,與趙佗腦袋上的褐色包巾又不相同。他瞥了眼趙佗和橫,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跟我去看田。”
“唯”
趙佗略激動,這是要分田了!
畢竟是自己在這個時代所擁有的第一塊土地,這可是屬於自己的地啊!
但趙佗這激動的心情沒持續多久,因為他和橫隨著田典出了裡牆,在大片農田中穿梭很久,走了近三裡地的樣子,才在靠近林地附近看到了分給自己的田。
太大了!
秦製,一頃百畝。
趙佗落戶成功,按秦國的徠民政策能分到一頃土地,升級公士爵位後又被賞賜了一頃土地,加起來就是兩百畝之多!
這是什麽概念?
原本按周製,一畝地是寬1步,長100步。
但商鞅變法時,認為“以一夫余力,地利不盡,於是改製二百四十步為畝,百畝給一夫矣。”
秦朝的一畝變成了長240步。
趙佗算了一下,這時代的一步長六尺,約等於後世的1.38米。一畝地的面積就差不多是457.056平方米。
而100畝就是45705平方米,趙佗擁有兩百畝土地,豈不就是91410平方米!
趙佗眼睛又開始暈了,若是再加上橫身上分得的土地,他們兩人擁有的田地面積大的嚇死人,那可是十幾萬平方米啊!
他還只是公士爵位,如果爵位繼續往上提升,每升一級都能得到四萬五千平方米的土地……太可怕了!
但很快在田典的普法下,趙佗熱騰騰的心又漸漸涼了下來。
這麽多的田可不是給你白種,得交賦稅的。
秦的賦稅體系包括按田畝數征收的田租、芻稿。
以及按人頭算的口錢、算賦。
最後還有每個傅籍男子每年都要服一個月的徭役。
算下來一戶普通人家在地裡刨食, 大部分收成都會被收走,一年下來也剩不了多少積蓄,更別說是想要靠種田發家做大了。
“還是生產力不行啊,沒化肥農藥,也沒先進的技術,畝產太低了。再加上環境也不太安定,這時代種田前途不大。”
趙佗很快就沒了種田的心思,眼前的農田雖大,但他一點親自耕田的想法都沒有。
反倒是一旁的橫看的雙目發光,他所在的趙國連年戰亂,再加上土地兼並嚴重,哪有一下得到這麽多田的機會。
等送走了田典,趙佗和橫回到朝陽裡的屋舍中。
一路走過,路上的裡中居民全都好奇的打量著他們,但因為兩人剛落戶於此,在沒有熟悉之前,都沒人主動打招呼,也就看守裡門的裡監門大爺對他們提點了一下開門關門的時間,讓他們晚上不要亂跑。
橫本來也在閭左處分了一處小宅,但這家夥如今以趙佗的仆從自居,自願住在趙佗這裡,日夜跟從。
趙佗也樂意多個人說話,就同意了。
到了夜間,因為白日的一番折騰,橫已經在小屋睡了。
趙佗卻睡不著覺,他走在屋前的院子裡,看著天空中那半輪殘月,眼中有火焰在燃燒。
“田宅雖好,卻不適合我。如今應該趁著秦滅六國的機會,博取軍功,方能在未來有說話的能力。只是不知秦王何時發兵滅燕?”
趙佗的等待沒有持續多久。
數日後。
曾有一面之緣的郎衛王離親至朝陽裡,他帶來了王命。
詔趙佗入宮,面見秦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