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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始皇正式下達討伐檄文的三天后。
趙佗一身戎裝,站在自家屋門前,看著面前妻子,眼中有些不舍。
“天氣轉涼,莫要遠送,你還是待在家裡,我才放心。”
趙佗柔聲開口。
嬴陰嫚說要送他出城,但趙佗看著她的肚子,五個多月了,他哪敢讓一個孕婦出去啊,萬一馬車顛簸,動了胎氣可就慘了,這年代的醫療條件讓人很擔心。
嬴陰嫚輕輕歎了一聲,上前將腦袋靠在他的胸前。
“良人這一去,又要一年了吧。”
“你放心就是,胡人鄙陋,遠不如六國強悍,我會盡快結束戰事回來的。”
趙佗柔聲開口,說著安慰的話語。
嬴陰嫚卻是搖頭道:“妾雖希冀良人早歸,然則國之大事,當盡心為上。且良人有封侯之志,此番得勝歸來,定能封侯而榮,還請勿要以妾為念。”
趙佗一怔,看著眼前梳著婦人發髻的女子,心中有些感動。
明明很想他早日回來,嘴裡卻說著你盡管在外奮鬥,不要在意我的話。
公主,真的長大了好多。
嬴陰嫚摸著肚子,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只是孩子將要出生,良人要記得取名才是。”
趙佗眼中閃過一抹精芒,伸手貼著公主的肚子,低語道:“你可請皇帝賜名。”
嬴陰嫚怔了怔,她看了趙佗一眼,若有所思。
“妾知道了。”
兩人又相互依偎了一番,趙佗放開妻子,相互道別後,轉身離去。
沒走出幾步,他回頭,看到嬴陰嫚正癡癡的看著他的背影。
趙佗笑道:“你若無事,可請長公子來此,以秦牌取樂。”
聽到這話,嬴陰嫚想到她那位兄長在牌桌上手忙腳亂的模樣,不由輕笑出聲。
“好。”
……
出了自家府邸,趙佗又往秦宮行去。
按照原本的軍禮,上將軍出征,君王要在郊外誓師相送,就像之前王翦伐楚、趙佗伐代時一樣。
但自從秦王政升為皇帝後,地位被拔高到無以複加的地步,是真正的天下至尊。
就將這些古禮都給省了,改成讓出征的將軍前往宮中向皇帝拜別,以顯示皇權的至高無上。
面對趙佗辭行,始皇帝隻對趙佗說了簡單的幾個字。
“朕等你回來。”
“臣必不負陛下!”
趙佗恭敬叩首,出宮之後就前往鹹陽西郊外。
長公子扶蘇代表他的父皇,和群臣一起在郊外相送。
這種場合,大家說的都是些“恭送上將軍”,“祝上將軍凱旋”之類的祝福語,並沒什麽好說的。
廷尉李斯在和趙佗道別後,看著這位年輕的上將軍踏上戎車,率領士卒西去的背影,緊繃的臉皮徹底舒張開。
這小子,終於走了!
他的目光又落到站在前排的公子扶蘇身上,心中暗道:“長公子一改昔日楚系之態,不再為皇帝所惡,如果能保持下去,太子之位可期。只是他和趙佗走的太近,有些不美,該趁著這時候,讓於兒去與公子親近了。”
李斯眼中閃過異樣的光芒。
如果是以前受昌平君影響的扶蘇,他還真不敢去接近。
但現在隨著扶蘇鞭屍昌平君,徹底擺脫了楚系的影響,性格上也略有改變,很少再和始皇帝頂撞,配上他長公子的身份,日後繼位的可能性很大。
最關鍵的是,公子扶蘇,可是他李斯的女婿啊!
……
十一月。
鹹陽以北,一支數千人的軍隊行徑在泥濘的道路上。
“北地郡是昔日義渠舊地,戎人甚眾,與秦人雜居,其西、北以昭襄王時所修建長城與北方的胡人分界……”
趙佗的耳邊傳來酈食其的講解聲。
他這位心腹謀士在來北地之前,就在禦史府藏書室中將關於北地郡的情報搜刮一空,如今談起此地見聞,那真是口若懸河,滔滔不絕,讓人聽在耳中還以為酈食其就是本地人呢。
“義渠舊地啊……就是那個睡了秦國太后,就亡了國的義渠。”
趙佗暗暗吐槽,說起來北地郡的疆域,秦國得來的不算很光彩。
義渠原本是秦國西北的一個強大的戎人部族,勢力很強,與秦人素有仇怨,曾經趁著公孫衍合縱五國攻秦的時候,從背後捅秦國刀子,乃是秦人心腹大患。
不想辦法剿滅義渠,秦國就很難聚集全力東出征伐。
後來秦昭襄王的母親宣太后,就巧施美人計,和義渠王勾搭上,還給對方生了兩個孩子。
待到濃情蜜意之後,宣太后將義渠王誘到甘泉宮殺死,然後發兵北上,剿滅了義渠,在此地設立郡縣治理。
北地郡的郡治就在義渠,也是這一次趙佗的大軍囤聚之所。
秦國北伐,共出兵三十萬。
按照廟算時,趙佗和太尉王賁等人定下的大戰略。
秦國的三十萬大軍將分成三個出兵方向。
分別是隴西郡、北地郡和上郡。
其中北地郡離內史近,又有回中道相通,可以保障大軍的後勤補給,再加上北地居於上郡和隴西郡中間,可聯絡兩地,相互策應,故為主攻方向。
趙佗自率二十萬大軍從北地發起進攻。
隴西郡和上郡,各有五萬人馬聚集,分別由老將羌瘣和楊原率領,為大軍側翼,隨時等待趙佗的出擊命令,向河南地發起猛攻,此為東西並進,南北夾擊之策。
不過那是明年的事情了,現在關東之地征召的大軍還在趕來的路上,關中子弟也要等到明年春耕後才進行征發上路。
趙佗現在先去北地,一個是要提前訓練騎兵,普及他的騎兵三寶,另一個則是在邊境能更好的掌握胡人的情況。
兵法雲,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之前秦軍攻伐山東六國,有秦國間人和六國叛徒提供的情報,可以說對六國內部的情況了如指掌。
就像秦齊之戰,還沒開戰,趙佗就知道了齊國兵馬的數量,甚至大司馬的殺手鐧等等,並因此制定出相應的戰術,最終輕松取得勝利。
但現在他面對的是來自河西的月氏。
趙佗對月氏的了解非常少,甚至還不如匈奴呢。
他必須要先摸清了敵方的情況,比如兵力數量、部署,統帥將領的信息,才能研究出實際的作戰策略。
“上將軍可招烏氏倮(luǒ)相詢,此人曾被皇帝褒獎,位比封君,如果說秦國誰對月氏最為了解,恐怕非此人莫屬。”
眼見酈食其口若懸河大出風頭,新任的上將軍幕僚陳平也不甘示弱,獻上了他的第一條建議。
“烏氏倮……”
趙佗眼睛微眯。
這人的大名他聽過,是秦國鼎鼎有名的兩大官商之一,和西南那個賣丹砂的巴寡婦清齊名。
烏氏倮並非真正的秦人,他出身烏氏戎族,靠著當地的地利,牧養牛馬進行貿易。
他將自己養的牛馬賣到秦地,換取大量絲帛繒物,然後用十倍的價格轉賣給西邊的戎人部落,換得數量眾多的牛馬。他又將這些牛馬賣給秦人,換得更多的絲帛,轉手又賣給戎人……
在這樣的倒賣手段下,烏氏倮積累了無數的財貨,他名下牛馬漫山遍野,數之不盡,需要用谷物才能衡量。
而且此人還非常的聰明,知道一個光有財富的商人,是難以在秦國立足的。
在秦國征伐山東六國的時候, 他很懂事的為始皇帝獻上了大量的牛馬牲畜,以助秦軍征伐,並不時獻上一些來自西邊的奇珍異寶。
這份忠誠,讓始皇帝很高興。
大手一揮,就讓這個戎人出身的商賈在秦國位比封君,給與了他很高的地位。
因為長期做倒賣生意,烏氏倮也和月氏有貿易往來,就像陳平說的,整個秦國如果要論誰最了解月氏的情況,恐怕只有此人了。
趙佗對陳平的建議欣然采納,不過還沒等他派人前去請烏氏倮前來北地郡治商議。
就聽聞此人已經在義渠等候。
《史記·貨殖列傳》:烏氏倮畜牧,及眾,斥賣,求奇繒物,間獻遺戎王。戎王什倍其償,與之畜,畜至用谷量馬牛。秦始皇帝令倮比封君,以時與列臣朝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