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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父漢高祖》第四百二十六章 不流放個太子還能叫秦王嗎?
春意盎然,萬物複蘇。

百姓們開始了新一年的耕作之事,翻土播種。

船司空縣郊外,一群農民正在賣力的耕作者,有年輕人卷起了裳,光著腳走在土地上,手裡拿著犁,一頭老牛不慌不忙的走在他的前頭,遠處還有幾個忙碌的人,都是他的家人,忙到了中午,烈陽高高掛起,一家人方才聚集在樹蔭邊,吃著餅,大口喝著水。

在此刻,從道路上走來了一眾行人。

他們都騎著駿馬,頓時就引起了這些農民的注意。

年輕人還好,只是探出脖子來看,老人卻是警覺的起身,拄著手裡的農具,身為老秦人,數十年的操練和紀律幾乎融入在骨子裡,幾乎是看到生人的那一刻,就起了身。

畢竟,按著秦國的律法,若是看到生人,就必須要將這個人的情況稟告給當地的亭長,若是不及時報告,這個生人又犯了罪,那麽這一路上所有見過他的人都要連坐。

這就讓老秦人對陌生的面孔有著極大的抵觸。

可是,當看到那一群人鮮衣怒馬,還有甲士跟隨的時候,老人就即刻低下了頭。

對高爵位的驚懼同樣融入在他們的骨子裡。

為首的那位,騎著白色駿馬,身材極其高大,任誰看了,都得稱讚一聲好壯士。

這位壯士也注意到了路邊的農民,伸了伸手,跟隨著他的眾人都停了下來,壯士翻身下馬,將繩交給一旁的年輕人,又拉著一個孩子,就朝著耕地的方向走了過去。

這幾個農民趕忙起身拜見。

老人走上前,以濃鬱的秦地口音問道:“客有什麽吩咐呢?”

壯漢咧嘴笑了起來,示意眾人坐下來。

“你們都是船司空縣人?船司空縣哪裡的?”

“正是...我們是鄭陽裡的農戶,從這條路走一裡便能趕到....”

老人說著,又急忙拿出了自己的驗,籍拿遞給壯漢來看,壯漢接過,仔細看了幾眼,隨後遞給了他。

“這頭牛是你們自己家的?”

“並非如此。”

“乃是裡中所借,憑證我這裡也有....”

看著老人不安的模樣,劉長揮了揮手,說道:“老丈不必驚恐,我乃是舞陽侯樊伉,這是我的兒子樊安!”

周圍的那些農民聽到這句話,卻更加的恭敬,他們或許不知道舞陽侯是誰,可他們知道了面前這位是個侯,這就足夠了,老人還是有些見識的,在得知面前這位的身份之後,他的臉上甚至出現了喜色。

“我曾有幸跟隨您的阿父作戰,在軍中擔任車左...您與將軍一般威武雄壯!”

“哈哈哈,我雖雄壯,卻遠不如當今聖天子啊,當今聖天子那才是雄壯啊,生死虎豹,有萬夫不擋之勇,天下無人能敵,就是舞..就是我阿父,也不是他的對手!”

聽著“樊伉”的吹噓,一旁的“樊安”只是翻了個白眼。

這位樊伉,當然就是劉長。

劉長一番話,就取得了這些人的信任,倒不是因為這些人好騙,只是因為劉長有著身份證明,同時大概也沒有人敢在司隸地區冒充舞陽侯,除非他的地位比舞陽侯還要高....

老人也笑呵呵的恭維了起來,“早聽聞聖天子乃是雄壯猛士,只是舞陽侯戰戰先登,親斬最多,聖天子怕是不如他啊。”

這個先登,就是在攻城時第一個衝上城牆。按著秦國的律法,你若是能第一個登上城牆,還活著回來,就是一個人頭都沒砍,也能直接給你升三級的,何況,樊噲這個登城狂人在最先登城的同時還能親手看下三四十個人頭,

有時候一個人衝的太快了,直接一個人俘虜一百來人,這可是攻城戰啊!!!因此,漢軍都對樊噲的武力有著極大的自信。

在楚漢戰爭裡,論武力,那位一戰獨自斬殺了數百人的項羽顯然是天花板,屬於此時的武力天花板,甚至可能是全華夏的天花板,在正史裡能一個人砍好幾百個,一個人拿下一座城的,好像就只有這麽一位了,這戰績屬實比很多演繹還要離譜。

而樊噲大概就是第一梯隊了,緊跟其後,就如同曹參與韓信一般,緊隨其後,卻還是差了那麽一步。

不然,以項羽那般狂傲的性格,也不至於見到樊噲之後,稱一聲壯士,還給酒給肉,還聽進去了樊噲的勸諫,讓他坐下來,他對劉邦都沒這麽客氣,這大概就是過度練肌肉會吸引同性吧。

劉長此刻也沒有跟老人反駁,只是笑呵呵的聽老人講述高皇帝當初在老秦人裡招募士卒,去打項羽的事情。

“那箭矢跟雨點一樣啊,我們都害怕的不敢前進,手裡的盾都要裂了,舞陽侯大呵了一聲,頂著那箭雨就衝了上去,我當時嚇得閉上了雙眼,跟在他身後就開始衝了....”

劉長聽著這些先登戰績,不由得搖著頭,心裡無限感慨,阿父麾下都是狠人。在兩漢時期,戰戰先登的,喜歡親自動手砍人的,漢初有個樊噲,漢末有個樂進,這兩位一高一矮,卻都是先登狂魔。

“那您也是先登啊...為什麽爵位不高呢?”

“受了傷,腿腳不便,就未能參與後來的戰事....”

劉長跟他們交談了許久,又令人拿出了吃的,邀請他們一起來吃,很快,劉長就跟這些人很熟悉了,吃飽喝足之後,劉長方才笑著說道:“我其實是有事想要請求老丈來幫忙的。”

“舞陽侯請吩咐!”

老人起身就要行禮,卻被劉長攔下來。

劉長指著一旁的半大孩子,說道:“這是我的嫡子安。”

“自幼頑劣,不服管教,惹是生非,糾結了一批勳貴子弟,在長安無惡不作!”

“我準備讓他在這裡住半年的時日,讓他也嘗嘗這底層之苦!”

聽到這句話,不只是劉安,就是站在身後默不作聲的張孟和呂祿都忍不住了。

“不可啊!!!”

幾個人同時出聲,那老人卻沒有忙著拒絕,只是打量著那孩子。

劉安在前不久,犯了一件錯。

這過錯並不大,其實就是在曹姝教訓他的時候,他忍不住頂嘴抬杠,不過,這屬於老劉家祖傳的,都喜歡這麽抬杠,直到大漢滅亡的時候,一群宗室不也是整天抬杠嗎?

可劉長卻抓著他這個過錯不放,將他帶出了長安。

如今這意思,是要流放自己嗎???

“阿父!!您不能什麽都跟秦王學啊!!”

“我豈能被流放!!”

“為何不能?!”

“生長與婦人之手,不知民間疾苦,整日誇誇其談,就是要讓你嘗嘗這苦頭!”

“我要見大母!”

“別說是你大母,就是你大父現在爬出來勸我,我都要將你留在這裡!”

看到如此倔強的阿父,劉安頓時就明白,這廝是來真的了。

而呂祿卻忍不住說道:“陛...安並非是對生母無禮,只是嘀咕了幾句而已,若是您就要對他進行如此苛刻的懲罰,那豈不是要讓安背負上不孝的罪名?這讓他以後如何能服眾?如何能辦事?”

“名聲不好就不能辦事?我怎麽就能辦?!”

劉長不悅的說道:“若不是看他年紀小,我就暫且廢了他的爵位,將他趕出去,任由他在外頭自生自滅三年,然後再帶過來了,就是年紀小,才給他安排了人家!”

張孟向來是話少的,隻乾實事。

作為太后派的一員,他此刻也忍不住開口說道:“可安畢竟年輕啊,若是讓他留在這裡,出了什麽意外....”

“不必多言!”

劉長很是強硬的打斷了他們。

看著劉長這油鹽不進的樣子,眾人滿臉的無奈。

劉長卻看向了那位老者,笑著問道:“能否讓這個豎子在您家裡借助一段時日呢?”

老人有些遲疑,劉長卻再次說道:“我會在暗中留下一個甲士來看守...負責他的安全,也看著他,不讓他外出,或者讓其他人來打擾到他,你放心,這位甲士只聽我的命令,不會聽從他的命令,您完全可以將這豎子當成自己的孩子來對待,若是不乾活,就不要給他飯菜,吃一樣的,住一樣的,讓他換上尋常人家的衣裳...”

劉安滿臉的不悅,“阿父你不必這麽做,我也知道底層是....”

“你知道什麽呢?”

“書裡的道理,和你所看到的道理是不一樣的!”

劉長厲聲喝斥,劉安不敢言語,劉長便令人去帶著劉安換衣裳。

“事成之後,我當有重賞!”

劉長對這位老丈也做出了許諾,他們也一家也不敢反對,隻得答應。

在劉安進去換衣裳的時候,劉長看了一眼自己的身後,說道:“張夫何在?”

“臣在!”

一位尋常的郎中走了出來,這人長得濃眉大眼的,一臉的正派,跟張孟如出一轍,他就是張孟的兒子,張夫。

他跟自己的阿父一樣勇猛剛烈,而脾氣要比他阿父還要火爆的多,他最初是在武庫擔任小吏,劉長壓根就不認識他,直到某一天,宗室裡幾個豎子喝了酒,趁著酒勁想要去武庫拿點真家夥來玩,甲士阻攔,他們就仗著自己的身份來恐嚇,甚至動手。

而甲士們一看,面前站著的都是一群諸侯王,河西王,北庭王,西庭王,燕王太子,哪裡又敢真的還手,被他們弄得連連後退,就在這個時候,豎子們遇到了張夫。

張夫表示這裡是廟堂武庫,要求他們後退,否則就不客氣了。

豎子們並沒有將這個年輕的小吏放在眼裡。

劉祥甚至上前挑釁,用劍鞘來捅他的胸口。

暴怒的張夫一巴掌打在劉祥的臉上,劉祥整個人都被打懵了,除了阿父,仲父,阿母,姨母,大母,安之外,居然有人敢打我??

隨即,劉啟和劉卬上來幫忙,跟張夫扭打在一起,張夫以一敵四,扭打了許久,被打的鼻青臉腫的,可面前幾個諸侯王,那就被打的更慘了,這廝不留情面,也完全不顧及這些人的身份,招招都是打鼻梁,當柴武帶著人趕來的時候,張夫正騎在燕王太子的身上猛打。

看著倒在地上痛呼的諸侯王們,柴武二話沒說,就將這小吏綁起來送到了劉長的面前。

此刻,柴武方才告訴劉長,這小吏是衛尉張孟的兒子。

劉長也很是驚訝,打量著面前這位勇猛且有膽魄的暴躁家夥,頓時斷定,這廝是個當將軍的好手。

要知道,那個劉卬年紀雖然小,卻也繼承了仲父的一些武力,達不到劉長這麽變態的程度,可打個甲士都是輕輕松松,這些豎子們一擁而上,還被打的這麽慘,這人是能打的,最難得的是,他敢抓著一群諸侯王打,劉長要的就是這種人啊!

劉長故意板著臉,恐嚇他,“你毆打朕的猶子,不怕被誅族嗎?”

張夫卻回答道:“陛下令莪們守衛武庫,若是因為他們的身份就放任他們進去,那才是該被誅族的罪行!”

劉長大喜,即刻讓他成為了郎中。

劉長也有自己的想法,劉安麾下如今兩個舍人,一個善政,一個善文,面前這廝還年輕,稍微磨礪一番,也可以送到劉安麾下當個舍人,算是補齊了武這方面的短板,畢竟自己的兒子未來也需要猛士來鎮守四方啊。

而劉長不知道的是,站在他面前的這位張夫,就是歷史上的漢初猛將灌夫。

他的阿父張孟,因為在劉長的影響下,多次抓捕劉長有功,故而不斷升遷,沒有再如歷史上那樣被灌嬰看中,收為門客,甚至賜姓灌,因此他的兒子張夫,也就沒有變成灌夫。

歷史上,這位是周亞夫的部將,在他阿父戰死之後,他披上鎧甲,手拿戈戟,召集了軍中與他素來有交情又願意跟他同去的勇士幾十個人,準備殺進吳軍營帳裡斬殺吳王,給他的阿父復仇。

可是當他走出軍營的時候,他的那些好友都不敢前進了,只有兩個人願意出來,還有十個他的隸臣跟隨在他的身邊。

他就帶著這些人一路飛奔衝入吳軍中,一直到達吳軍的將旗之下,陣斬數十,在所帶去的人全部戰死之後,灌夫寡不敵眾,又殺了出來,身上受重創十多處,醫治後沒有死,傷口剛好了一半,他又去找將軍請求讓自己再去衝陣,並說自己已經熟悉了地形,一定可以砍下敵人的將旗!

可周亞夫並沒有同意這個申請,不過這件事之後,灌夫就名揚天下了。

可惜,就因為他那暴躁的脾氣,遊俠習氣,最後以不敬之罪被斬殺,更因族人橫暴被滅族。

劉長看著他,隨意的說道:“你留在這裡吧...不要與安接觸,就安心看著他,不要讓外人來打擾他,也不要讓他逃離...”

“唯!”

劉長沒有再多說什麽,將為劉安所編造的證件留給了農民,以便官吏檢查,便帶著人離開了。

直到他離開,都沒有再去看劉安一眼。

呂祿有些悶悶不樂,畢竟是在他面前長大的孩子,如今被如此對待。

“唉,陛下的處罰太過...不過是頂嘴幾句而已...”

“頂嘴沒什麽大不了的,朕也常常頂嘴。”

“那您這是...”

“先前朕讓他編寫啟蒙之書,這豎子居然引以為恥...他做的好文章,能做好學問,跟著留侯也學會了不少東西,腹有良策,奈何,就是太高高在上,自視清高,他這個樣子,將來我如何安心將大事托付給他呢?”

“啟在這方面都比他要優秀!”

呂祿嚇壞了,急忙說道:“陛下,這番話可不能說啊....”

“有什麽不能說的...這豎子這麽發展下去, 那就是一個大昏君...無視民間疾苦,隻懂得沉浸在文章之中...做皇帝難道要看文章做的好不好嗎?要看他有沒有什麽學問嗎?”

“阿母對他太過溺愛,沒有人敢得罪他,更不曾吃過苦頭,朕這次,就是要讓他好好感受一下民間的情況,他不是一直都說要探索道嗎?道就在民間,這下他可以自己去探索了!”

“這麽對太子是否有點....”

“呵,朕一定要留下遺令,往後太子都要去民間居住,真正去感受一下百姓的生活,免得都高高在上,誇誇其談,無所作為!”

劉長都這麽說了,其余眾人自然也就無法反駁什麽。

當他們回到長安的時候,呂產老遠就看到了他們。

他看起來格外著急,一路跑到了兩人的面前。

“長弟啊,你這是去了哪裡,姑母連著派了三撥人去找你,非說要你將安帶回來....”

劉長聽聞,臉色甚是平靜。

“傳朕的命令,讓那些人都回來,再敢私自出城者,棄市!”

呂產一愣,正要說什麽,劉長低下頭來,死死盯著他,呂產頓時就慫了,“唯!!”

劉長這才縱馬進了長安城。

呂祿還是很擔心,可劉長看起來完全不在意這件事,“身毒國的使者不是說今天趕來嗎?難道還沒有趕到?”

“陛下,這些蠻夷不曾見過大漢這般雄偉的大國,進了大漢之後,只怕是沿路觀看盛世景象,遲遲不能趕到。”

“讓馮敬安排好相關事宜!”

“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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