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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父漢高祖》第七百六十六章 新相
弘武殿內,場面很是熱鬧。

二十余位壯漢正在場內開始拚殺。

只見他們大多人都是裸著上身,站成了兩派,正在奮力的爭搶著蹴鞠,他們各個身材高大,魁梧有力,身上都是遍布著各種各樣的傷疤,這些都是軍中的將領們,被皇帝請到了皇宮內舉辦了個宴席,看到有這麽多猛士前來,劉長心裡大喜,便又領著他們開了場蹴鞠比賽,此刻,持球的就是劉長,哪怕是站在這些猛將之中,他看起來依舊很顯眼。

他的身體依舊高過了在場的眾人,那誇張的肌肉緯度,讓周邊的猛將們看起來都顯得有些小巧玲瓏。

他護著球,朝著對方的球門狂奔而去,盧他之忽然出現在了他的面前,伸出腳就要搶奪,劉長大驚失色,猛地一推,愣是將盧他之推的滾了出去,滾了好幾圈,才坐在地上,眼神裡滿是迷茫,我是誰來著??

遠處正在看著他們踢球的“裁判員”舉起了牌子,大聲叫喊道:“盧將軍阻擋犯規!



盧他之抬起頭來,不可置信的看向了裁判員。

當然,比賽還在繼續。

坐鎮後方的幾個猛士看到了盧他之的待遇,決定改變策略,他們並肩朝著劉長的方向衝鋒而去,雙方完美的詮釋了什麽叫沒有技術,全靠力量,三位猛將直接從兩旁同時撞向了劉長,劉長也不避讓,四個人撞擊在一起,只見那三人直接飛了出去,倒地不起,而劉長直接衝到了空門前,一腳踹起,力道是很充足,就是角度不太對,直接飛上了天際,跟球門反正是不挨著的。

南軍的諸多猛士們無力的坐在地上,喘著大氣。

這樣的運動實在激烈,劉長跟他們所進行的比賽,壓根就不看什麽技術,大家就是撞擊,猶如打仗一般,過去周亞夫還在長安的時候,還能通過他的指揮來戰勝劉長,可現在周亞夫不在,沒有人能做出合理的決策,他們再也沒有辦法戰勝劉長了。

劉長大汗淋漓,玩的相當痛快。

南軍進行了多次的輪換,他這絕對不是貪玩,主要就是為了磨合這些南軍的將領們,跟自己玩了幾次之後,他們都變得和睦了起來,對彼此的了解也都更深了,劉長完全就是為了國事才會如此。

每每想起這些,劉長就恨不得賞賜了自己。

雖然這一球打了空,可最終還是由劉長帶領的這一隊獲得了勝利。

主要就是方才那三位撞擊劉長的宿將們被裁判員給罰了出去。

盧他之被劉長攙扶著起身,隨即看向了劉長身邊的裁判員,認真的說道:“陛下,我覺得啊,張左相畢竟是國相,諸事纏身,讓他來監督比賽實在是大材小用,下次還是換個人吧。”

比賽結束後,張不疑就令人帶著水和布來到了劉長的身邊,趕忙為他擦拭著汗水。

劉長大笑著,拍了拍張不疑的肩膀,“今日左相休假,正好也沒事,他這不是當的挺好嗎?很是公正!”

“公正?陛下方才那一下弄的我現在頭都有些暈,公不公正我都想不起來了...”

張不疑卻笑著說道:“陛下神力,無所不能...”

劉長與諸多南軍將領們坐在了看台上,更換著衣裳和鞋履,劉長看了看左右的眾人,說道:“在軍營裡多推行這樣的運動,知道嗎?朕今日將你們叫過來,就是為了磨礪你們,讓你們彼此更默契,如今很多運動都已經推廣到了全國,軍中也不能忽視,尤其是你們南軍啊,你們駐守皇宮,你們才是最重要的,周亞夫常常說你們南軍戰鬥力低下...你們可是朕的親兵啊!”

“因為你們不用像北軍那樣出征,

就可以放松警惕,可以不去操練嗎?”“看看你們這身體,才跑了多久,就已經沒有了力氣,連你們都是如此,你們麾下的甲士又是如何?!”

“今日開始,給我狠狠的操練南軍,要肉,要甲,要弩,我都可以給你們,一個月後,我要去視察南軍,誰要是沒做好,朕就將他當成蹴鞠來踢!

!”

劉長的聲音愈發的嚴肅,這些氣喘籲籲的將領們甚至都不敢大聲喘氣了,急忙朝著他行禮,“唯!



南軍跟北軍不同,在南軍裡的將領們,大多都是大族子弟,不是劉姓便是呂姓,南軍被認為是最好的晉升渠道,因為皇宮的守衛工作一般也是交給南軍,這是接觸皇帝的好機會,不少郎中都是出身南軍的。同時,風險很低,北軍需要常常外出征戰,而南軍只需要守在皇宮,也不需要常常外出征戰,故而裡頭有很多大族子弟,就是單純的鍍金什麽的。

盡管如此,南軍依舊是極為重要的,某種意義上,南軍可以被當作是皇帝的親軍,忠誠度比北軍還高。

這些將領們害怕劉長,不敢多說什麽,盧他之卻不害怕,他揉了揉自己酸疼的手臂,隨即抱怨道:“陛下說的倒是好,可南軍卻沒有什麽建功立業的機會,我們操練的再好又如何,最後還是北軍出征,我們在長安裡頭待著,陛下若是願意給我們立功的機會,我明日就整頓南軍,絕對超過他什麽北軍黃頭之類的....”

盧他之對自己被安排到南軍是有些不滿的,他更渴望能前往戰場,建功立業,而不是待在皇帝身邊。

劉長聽聞,頓時笑了起來。

“這好辦,你們先操練軍隊,若是南軍被你們操練起來了,我給你們建功立業的機會,下次就不會讓北軍單獨出征,讓你們也過去,若是你們能證明自己比北軍更優秀,那我讓北軍來守家!你們去打!”

盧他之眼前一亮,“陛下此言當真?”

“當真!守皇宮嘛,南北軍哪個都能守!”

南軍的幾個將領頓時大喜,也有人的眼裡閃過些擔憂之色,劉長將這些都看的一清二楚。

劉長帶著他們吃了些東西,正準備帶著他們再去賽個車,卻有大臣前來打斷了他。

劉長隻好讓這些人都回去休息,隻留下了一個張不疑。

在他們離開後,張不疑這才說道:“陛下,南軍並非是人人都願意去建功立業的,當初太后為了能掌握南軍,安排了大量的宗族和同姓進入南軍,雖說這樣的行為加強了對南軍的管轄,可南軍的戰鬥力卻越來越差,今日的蹴鞠場上,我看到那幾個貴族子,渾身上下別說傷疤了,連點肉都沒有,根本都不敢靠近陛下,躲的遠遠的....”

“我知道,你不必擔心,等兵學的第一批學子們出來後,情況會好轉很多。”

“而且我四哥要推行爵位遞減製,我們還是需要這些大族子弟積極進入軍中的。”

劉長跟張不疑正說著話,那位找劉長的大臣就走進了殿內。

走進來的人是欒布。

欒布的臉色看起來非常的不好,愁雲密布,他步伐急促的走進殿內,朝著劉長微微一拜。

劉長很久都沒有看到過他這般模樣了,過去都是去撈人出獄的時候才是這副表情。

他問道:“欒布,出了什麽事?誰進廷尉了?”

“陛下,臣是為了董安國的事情而來的。”

欒布有些生氣的說道:“董安國今日與臣請辭,要求前往夏國,臣詢問之後得知,原來是太子要他去的...董安國是我麾下的能吏,農家的事情大多都依靠他,他要被調到夏國去了,那我怎麽辦啊?!”

還不等劉長多說什麽,張不疑就笑著說道:“欒布啊,你麾下那麽多的能吏,又不缺他一個董安國,何必如此小氣呢?難道沒了他董安國,你就不能做事了嗎?若是如此,陛下還要你來治什麽農部啊,直接讓董安國來擔任不就好了?”

欒布冷哼了一聲,“若是去別的地方,倒也無礙,只是去夏國,夏國連個會耕作的人都沒有,何以讓他去夏呢?若是非要調走,何不派往南?”

劉長笑了起來,“好了,這件事我是知情的。”

“董安國也不曾受到脅迫,乃是自願前往,欒布你就不要再多說什麽了...至於如何治理農桑,往後你就不必治理農桑了...”

欒布一愣,狐疑的問道:“陛下也準備將我派往夏國?”

“當然不是,是準備給你一個好差事...讓你領左相。”

張不疑笑著說道:“聽到了嗎,陛下還是愛你的,讓你領左....”

剛說了一半,張不疑猛地反應了過來,委屈的看向了劉長,“陛下,讓他領左相??那我呢?我做什麽啊?”

“我還沒說完呢,讓他以左相領尚書...至於你,你就以右相繼續領你的侍中...”

張不疑反應過來了,這麽一來,被取代的張相不是自己,而是....張蒼?

欒布皺起了眉頭,絲毫沒有因為要升為國相而感到開心。

“陛下,張相是天下聞名的賢相,您為什麽要罷免他呢?臣才疏學淺,自以為沒有才能可以接替張相,請陛下收回成命!”

劉長仰起頭來,長歎了一聲。

“我又豈能不知老師的能力有多大呢....只是吧,我不能再讓他繼續擔任國相了。”

“他已經九十多歲了,就是我阿父這般的昏君,也不曾讓如此年紀的人繼續為他自己辦事...若是朕繼續讓他做事,那朕豈不是就成了暴君?今年新春,他病倒了一次,整個人變得更加瘦小...雖然太醫說他無礙,只是受了寒,依舊硬朗,但是我實在沒有那個臉繼續讓他留在中樞....讓他回家休歇吧,你來接替他的位置。”

欒布也沉默了下來,他看起來還是有些不安。

大漢國相啊,這是天下人都夢寐以求的位置。

他也沒有想到,居然會這般落在他的身上,這雖然是好事,卻也代表著極大的壓力,尤其是領尚書,尚書台下是原先的九卿諸部,這擔子幾乎是朝中最重的了,他真的能勝任這樣的職位嗎?

看著明顯感受到了壓力的欒布,劉長輕聲說道:“這些年裡,群臣對你頗為稱讚,也都認可你,你看連不疑都能擔任國相這麽多年,你還有什麽好害怕的呢?”

欒布輕輕搖著頭,“就怕耽誤了陛下的大事,辜負了您的厚望。”

若是他人拿自己說事,張不疑是鐵定不能忍的,可劉長這麽做,他卻並不抱怨,只是說道:“你不必擔心,陛下對你也沒什麽厚望,不會辜負的,若是耽誤了事,那就更好辦,罷免就是了...何必糾結呢?有這個功夫,你倒不如去找張相,多跟他詢問些做事的道理。”

三人的關系都很親近,兩人都是劉長多年的舍人了,三人之間也沒有什麽不能說的。

欒布也點了點頭,他沒有想到,自己這麽來詢問,就把自己給送到了國相的位置上。

他也開起了玩笑,“早知道董安國一走就能當國相,當初我就該將他綁了送過去。”

“哈哈哈”

這位正人君子開的玩笑,讓劉長都笑出了聲。

“不過啊,這件事暫時還是不要外傳,我還得去找老師,跟他也談一談這件事....不過,他應該會很高興吧,這麽多年了,終於有機會可以好好休息,做他自己喜歡做的事情了。”

讓欒布來頂替張蒼,並非是劉長臨時起意,而是早有預謀,在劉長這裡,其實還有不少的人選,可是想來想去,最合適的都是欒布了,對比其他人來說,他是自己的舍人,跟自己更加親近,而對比季布來說,他更年輕,身強力壯的,不怕事物繁忙,而對能力而言,欒布這些年裡在地方當過官,在廟堂裡也頗有成就,本身學問也不差,擔任國相也沒有問題。

劉長又給欒布交代了一些事情,便領著呂祿前往張蒼的府邸。

張蒼的府邸裡,依舊是過去的模樣,美人如雲,妾室無數,嚴重的違背了大漢的納妾律,可是沒有人敢管他而已。

當劉長走進書房的時候,張蒼正低著頭,在處置面前堆積成山的奏表。

他看起來渾身句僂,顫顫巍巍的,似乎下一刻就要倒在桉牘上。

劉長見狀,不由得撇了撇嘴。

“老師,莫要裝了,走進來就聞到一股酒味...這些東西都堆積了多久了?就等著我來的時候給我看是吧??”

張蒼緩緩抬起頭來,眼神裡滿是迷茫。

“你說什麽??”

看著國相的這副模樣,呂祿心裡都有些酸苦,扯了扯劉長的衣袖。

劉長一把推開了呂祿,坐在了張蒼的面前,故意用最低的聲量說道:“我要讓欒布接任您,讓您告老在家了。”

張蒼眼前一亮,“陛下此言當真?!”

他渾身都爆發出一種活力來,與方才的模樣截然相反,眼神明亮,哪裡還有句僂老者的樣子?

呂祿看的目瞪口呆,您這偽裝的也太好了吧?師從南越王是吧??

劉長早有預料,只是哼哼,“師父現在倒是聽的很清楚啊。”

“哈哈哈,主要是年紀大了,有時聽的清楚,有時卻聽的很模湖,你方才說什麽?欒布來接替我?”

“是啊,我準備罷免,不,是讓您告老還鄉,讓欒布來接替您,往後您就沒有官職了,不必再來做事了。”

張蒼隻覺得渾身都是那麽的輕松,那般的愜意。

整個人仿佛都年輕了二十歲,他一把推倒了面前的文書,大笑著說道:“好啊!終於擺脫這些了!”

劉長也不在意他的行為,不由得笑了起來,“別推倒啊,得送去欒布那裡,對了,有一點,欒布若是有不懂的東西,可是要來跟老師詢問的, 老師可不能再裝病不說啊...”

“這你放心吧,你讓欒布盡管來,其實現在的事情沒有過去那麽複雜了,他完全可以勝任。”

張蒼拍了拍手,頓時就有人走了進來,張蒼說道:“弄些酒來!我要與陛下痛飲一番!



師徒兩人就這麽坐在了書房內,周圍滿是亂糟糟的文書,手裡則是拿著酒盞,張蒼都有些感慨,“我一直都在想著這一天啊,當初我就不想出來當官,我阿父非要逼著我,讓我出去,後來就險些被殺,好不容易躲在家裡,又遇到了你阿父,非要逼著我當官,不然就要殺我,你阿父也不在了,我想著總能躲在家裡了吧,結果又遇到了你...”

“我最初的時候啊,就不願意去跟著老師讀書,在老師的麾下,我年紀不算最小,入門卻是最晚...我對那些學問也不怎麽感興趣,幾次想要逃回去,奈何,家裡人就是不願意....只有老師知道我真正的志向。”

“他們還都說我幸運呢,說我跟隨荀子,輔左幾代君王...這又不是我所希望的...”

劉長沉默了許久,喝著酒,聽著老師的抱怨。

吃完了這一頓酒,劉長站起身來,張蒼也就麻利的將自己的官印之類的交給了劉長,“我就不搞什麽儀式了,你是知道的,我最厭惡這些儀式了...今日起,我就不去厚德殿了,你也就安心辦你自己的事情...不必擔心我....”

劉長很是莊重的收起了這些。

他後退了幾步,隨即猛地跪在了老師的面前,行了跪拜禮。

“弟子拜謝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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