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航???」
樊伉有些無法理解,他皺著眉頭,盯著面前這位太仆。
「可吳國在南,何以往北遠航啊??」
太仆不慌不忙的解釋道:「大王治理吳國,吳國百姓富裕,國庫充實,大王極為重視海貿,吳國所擁有的船隻,就是其余諸國加起來也是比不上的,大王已經派了很多船隻,四處探索,從閩越郡出發,發現了一座大島,物資豐富,又從南越出發,發現了數座大島,各自命名,為吳國之郡,大漢之土,大王知道燕國忙於治理內部的情況,無法遠航,有心要調遣船隊,沿岸一路向北...「
「倭島的位置,正好就是在這路線之中,大王希望能借將軍的一處地界,作為吳國船隻停留中轉之地……吳國向北,畢竟還是太遠,我們需要北方的一個港口……若是我們在倭島的最偏遠地區設立港口,陸地上的物資運輸就要多依靠你們……..「
「這倒是不難……..只是我不明白,為什麽吳王如此癡迷與海上探索呢?就是為了擴張自己的領地??」
太仆嚴肅的說道:「我家大王仁慈愛民,是不忍這些化外之民遭受欺凌,不受聖教,故而派人救之...「
「哦。」
樊伉點了點頭,就是搶地盤搶人口搶資源嘛。
不過,這位吳王是真的很猛,治理國家的本事那是真的高超,在廟堂的資助下,他將吳國治理的非常不錯,內部幾乎找不出什麽問題,他又將目光放在了海外,似乎對他來說,只是治理一個吳國還不夠,有些屈才……吳國如今的飛地若是加起來,那絕對是一個龐然大物,可能都跟燕國的疆域差不多了……而且吳國至今還在不斷的進行海外的探索活動。
這一切的功勞…….當然還是要算在長老爺的身上。
近些年取得的這些成效,那不是一個君王所能半到的,這些諸侯王們各自就承擔了一部分的使命,才讓大漢擁有了如此發展速度,而眾所周知,所有的諸侯王們都是長老爺所冊封的……雖然他們封王的時候長老爺還很小,甚至齊王楚王時還不曾出生,但這並不影響長老爺遠程控制這些諸侯國的成立。
反正長老爺自己是這麽說的。
樊伉並沒有拒絕對方的提議,他這個破地方,能有人來殖民那都是走運的,說不定還能去薅殖民者的羊毛....
而吳國人開出的條件也非常優厚,除卻借地的錢財物資外,他們還要主動來承擔建港口的支出,還會派一些吳人來這裡定居,國內總算不都是野人了。
送走了這位太仆,樊伉站在港口,朝著遠處眺望著。「將軍..可是思念家鄉了?」
「是啊..想阿母,想那幾個兄弟..想卿和市人...」
這裡的甲士和副將都是輪換的,唯獨樊伉是一直都沒有換過,一直都在這裡堅守著。樊伉笑了起來,「等我回去的時候,勃那豎子都未必能認得出我來……..」
浮丘伯離開了太學,而太學的新執掌者也變成了黃老學派的王高,王高的性格要更加暴躁一些,不過,他勉強也能做到一視同仁……只是在太學裡的儒家,卻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打擊,也不只是太學裡的,實際上,整個儒家都被一棍子打翻了,當說起那些禮派的時候,眾人不會說儒家的禮派如何如何,他們只是說儒生如何如何。
費盡心思的去解救一些忤逆者,這讓儒家的理念頓時成為了笑話,受到了天下人的恥笑,對他們本身的信念也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失敗之後汙蔑三公更是火上澆油。
太學裡的大多儒生都主動請辭了,他們實在沒有顏面繼續待在這裡,而在太學裡求學的劉勃就有些尷尬了。
他的老師已經不在太學了,都已經
在自己家裡辦事了,那往後還有來太學的必要嘛?不過,劉勃的諸多好友都在這裡,包括那兩位總是在打架的身毒兩位王子,劉勃性格並不像他阿父,他的朋友也不如哥哥和弟弟那麽多,他所有的人脈基本就在這太學裡頭了,雖然他是個儒生,可無論是哪一派的士子,也不敢將矛頭對準他,甚至在私下裡不敢議論,沒辦法,人家的親舅父可就是在太學裡掌權呢,太學有什麽風吹草動,他往往都是第一個知道的。
劉勃在這些時日裡,還是照常的前來太學聽課。
浮丘伯雖然不在了,可有名的老師還是有的,如浮丘伯的大弟子申培公,如那位最近非常活躍的年輕大儒韓嬰。
太學裡的氛圍有些詭異出奇的平靜。
當劉勃再次來到申培公所在的教室聽課的時候,這裡居然還有好幾位貴客。
那位韓嬰笑呵呵的坐在申培的身邊,兩人似乎是在辯論著什麽,而在韓嬰的身邊,還坐著一位貴人,這人臉色蒼白,身材消瘦,正認真的聽著兩位大家的言語,看到劉勃進來,他笑著眨了眨眼。
劉勃有些驚訝,連忙行了禮。
那人搖搖頭,示意劉勃坐下來聽。
申培因為老師的事情堆積了滿肚子的怒火,而韓嬰的態度卻讓他更加的憤怒,韓嬰在蕭奮那些人倒台之後,很是開心的開始慶祝,連著寫了三篇文章來批判原有的禮法體系...申培當然也對這些人沒有什麽好臉色,但是他也不會因為儒家遭受劇創而如此開心。韓嬰的這種行為,實在是有些叛徒的味道。
兩人的辯論方向還是禮,韓嬰的禮在過去跟蕭奮他們的禮是處於競爭關系的。
兩者的主張衝突很嚴重,在後來甚至還發生了搶弟子事件,導致兩派勢同水火,兩派爭鬥的結局,就是韓嬰這一派的禮全滅,隻留下了詩。
可如今就不同了,蕭奮提前離場,韓嬰算是不戰而勝。
申培不愧是浮丘伯的首席大弟子,佔據著經驗的優勢,他三次說的韓嬰無言以對,可韓嬰也沒有生氣,在離場的時候還朝著他行禮拜謝。
申培的臉色這才好了不少。
劉勃急忙跟上了他,走出了教室,劉盈方才停下了腳步,笑著等劉勃追上,韓嬰畢恭畢敬的站在一旁。
方才那位貴人,就是劉勃的伯父劉盈。「伯父!」
劉盈笑著讓他起身,「不錯,越來越有大儒的風范了……..就是有點壯。」一旁的韓嬰忍不住說道:「陛下..代王這樣的體格才是適合當大儒的啊。」兩人的關系似乎不錯,劉盈笑了起來。
劉勃卻詢問道:「您怎麽會在這裡呢?」
「我跟這位韓君乃是好友…….聽聞他要來與申培公辯論,就來聽一聽。」
劉盈的學問還是不錯的,讀過很多書,雖然只會說不會做,但是文化水平起碼要高出劉長五個夏侯灶,他喜歡的東西很多,美人,美酒,華服,音樂,詩賦..算是上一輩劉家人裡比較有文化的,劉勃點點頭,韓嬰卻說道:「陛下主要是來看望太學內的儒生的…….他方才接見了不少的儒生….」
「可您不是信黃老...」
「我喜歡讀書,無論是黃老還是儒家的,都曾讀過。」
劉勃點了點頭,劉盈卻看向了周圍,語氣變得有些嚴肅,「我聽聞太學內出現了大規模的儒生退學之事……我就前來勸慰他們…….我太理解這種意志消沉,有心無力,對自己迷茫的感覺了…」
劉盈這一生雖然沒辦成過什麽事,可他的名聲非常好,甚至要蓋劉長一頭……尤其是在這些士人的眼裡。
首先是劉盈本身足夠溫良,好讀書,禮賢下士,不會像劉老七一樣打人。另外就是因為劉長登基的事
情。
劉盈的舉動在儒家這裡算是什麽呢?那簡直就是堯舜啊。劉長表現的越是優秀,劉盈的名聲就越是好。
能夠因為自己不如弟弟賢明就將皇位讓給弟弟..這簡直就是古代那些聖賢之君王才會做出來的事情!
在很多士人的心裡,劉盈就是可以讓後人效仿的聖王。
在退位之後,他常常聯系各地的弟弟們,孝敬自己的阿母。
最重要的是,這位還常常用自己的私人財產去救濟各地的百姓,也不知那是出自一種什麽樣的心態,或許是因為愧疚而想要彌補,總之,他在私下裡做了不少的善事。
包括救濟了很多無法承擔費用的學子,跟太上皇后一起撫養了很多的孤兒,每年給一些孤寡老人分發糧食和衣裳。
他的生活可以分成兩種模式。劉盈在行善,「呂產」在勾搭美人。
美名都歸了劉盈,惡名卻是某位城門校尉在承擔著。這一切都讓他的名望暴漲。
他這次前來太學僅僅是用一番言語激勵了一下那些原本想要退學的儒生們,就留下了數百人。
劉盈很高興自己能幫上忙。
劉勃的性格是優秀類似這位伯父的,當然,幸運的是,沒有沾染上這位的惡習。劉盈又給劉勃灌了不少的雞湯,然後興致勃勃的離開了這裡。
他還挺喜歡如今的生活,做些他力所能及的事情,幫助自己的弟弟,沒有事可以做的時候,就享受這人生的美好。
看著年輕英俊的韓嬰笑呵呵的跟著自家伯父離開,劉勃腦海裡卻忽然產生了一些奇怪的猜測,他急忙搖著頭,將這些想法排出去,如此猜測一個長輩實在是無禮……..
「勃?你怎麽在這裡啊?!我找你許久了!」
樊市人急匆匆的從一旁走了出來,一把抓住劉勃的手,「你阿母派人給我帶話了……他們在你大母家裡呢……..讓我帶著你去吃飯!「
劉勃甚至都來不及行禮拜見,就被舅父拽著朝著門口走去,上了車,直接帶去了大母家。
「二哥,沒肉啦~~」
小公主得意展現著木案上的骨頭,劉勃笑了起來,捏了捏她肉乎乎的臉。「這不是還有肉嗎?」
大哥劉安因為與他們的年紀相差太大,不太能跟這幾個小的親密起來,他們大概是將劉安當作第二個阿父,有些怕他,可劉勃就不同了,他跟其余三人都是非常親昵的。
當然,劉姈是不怕任何人的。
基本上就是屬於無法無天的一個地步,也就曹姝敢教訓她,可每當曹姝皺起眉頭,她只要哭著喊一聲阿父,就會有一個身若鐵塔,力能舉鼎的壯漢從天而降,急切的詢問她怎麽了……劉長對她的寵愛超過任何人,甚至可以為了她而跟呂後頂嘴..同樣是孩子,可劉賜和劉姈所受到的待遇就有些不同了。
包括劉勃在內,從前劉長就曾考察劉勃的學業,結果劉勃一問三不知,弄得劉長勃然大怒,將劉勃罵了個狗血淋頭。
可當坐在一旁的小劉姈表示自己也不知道的時候。劉長卻笑呵呵的誇讚她的誠實。
有這麽一個阿父,她基本上可以在皇宮裡「橫行霸道」,何況,除卻劉長,她四個哥哥其實也很寵愛她..就連劉賜,都對妹妹百依百順,甚至任由妹妹欺負自己,畢竟是家裡唯一的公主……..樊卿有些時候就會想,以後到底是哪個倒霉蛋會迎娶這個丫頭啊?
這萬一夫妻倆吵了架,嶽丈領著四個暴躁的大舅哥來就把你給埋掉了……..
劉勃拜見了呂媭,坐在一旁,劉良就坐在哥哥的身邊,緊緊貼著哥哥,而劉姈已經坐在哥哥的懷裡開始數手指頭了。
家裡難得如此熱鬧,呂媭
似乎也將大兒子的事情丟在了腦後,樂呵呵的聽著他們閑談。
樊市人並非是呂媭所生,雖然對比其他庶子來說要更親近,可地位遠不如樊伉這位嫡子。
他面對阿母,還是有些懼怕和疏遠的。
樊卿起身,收拾了面前的案,「阿母,你幫著看下這倆孩子……我要帶著勃去一趟張家。」呂媭一愣,「哪個張家?」
「左相他們家…….這孩子不是有婚約嗎…….我這一直不曾上門拜訪,不合乎禮……..如今左相不在,正好我去拜訪下他的夫人...「
「哦……是有這件事,勃還年幼,不必著急。」
「肯定不急…….我就是帶著孩子去拜訪一下……..「帶點東西去。」
「我知道!!」
聽著阿母的話劉勃臉色頓時羞紅,說不出話來,而劉姈好像有些聽懂了,看著一旁的劉良,「二哥要出嫁了嗎??」
「男人是不能出嫁的……..二哥只是去見人,不是成家。」「我也要去!!!」
劉姈嘟囔著嘴,小手死死抓住樊卿的腿,死活不願意放開。最後還是呂媭出面,用零嘴來收買,方才讓她放開了樊卿。
坐在馬車上,樊卿還在吩咐著自家的傻兒子,雖然這個兒子已經高出了她很多,可在阿母面前,他還是低著頭,唯唯諾諾的。
「你啊……要展現出點大丈夫的氣概來,不要總是這麽唯唯諾諾的,學學你阿父啊……把頭抬起來!胸挺直了!「
樊卿也很是無奈,自己也不老實啊,怎麽這親生的兒子卻是這般模樣呢??「稍後進去了,主動行禮拜見,別等回去了我揍你!」
「不許往我身後躲!」
「要禮貌些…….但是不要表現的害怕..」
終於到了門口,樊卿令人叩響了門,過了許久,才有人怯生生的詢問道:「何人?」「我是卿!勃的阿母!」
樊卿一開口,那門很快就被打開了,劉嫣笑著走出來,拜見了樊卿,劉勃心裡有些哆嗦,可還是按著阿母的吩咐,行禮拜見。
走進了院落裡,兩位夫人就寒暄了起來。
劉勃卻覺得自己的腳步都有些飄,他深吸了一口氣,院落裡站著一個女孩。女孩歲數不大,比勃要年幼很多,倒是跟賜他們差不多。
這女孩還這般年幼,可那相貌..簡直就是無可挑剔!
她穿著素裝,站在那裡,小小的年紀,卻自帶一股清冷氣質,她的眼神有些冷漠,整個人都仿佛神仙中人,完美的繼承了父母兩人的優點,尤其是留侯家傳的冰山美人相貌,簡直是完美繼承。
樊卿看到她的時候,都是恍惚了一下。
原來當阿父的對女兒相貌影響會如此巨大嗎?那自己....
樊卿下意識的就想要摸摸自己的臉……..
劉勃只是平靜看了她一眼,卻沒有什麽想法。
他更多的似乎還是對劉嫣的懼怕,生怕自己說錯了話,對自己未來的妻子卻沒有什麽…….或許也是因為年紀還小的緣故。
樊卿和劉嫣聊的很開心,樊卿對這位未來兒媳的相貌是極為滿意的,就是性格可能冷了點,而劉嫣對劉勃也很滿意...這一看就是乾活的好手啊,將來叫到家裡劈個柴什麽的也方便。
從他們家出來的時候,樊卿樂呵呵的詢問道:「怎麽樣啊?」
「肉很好吃。」
樊卿氣的當即舉起了手,「我讓你光低頭吃肉!!你個喂不飽的……..」
當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回到了皇宮的時候,樊卿已經很疲憊了,讓孩子們自己玩耍,便去休息。
厚德殿內,劉長皺著眉頭
,神色有些憤怒,晁錯坐在他面前,低著頭,瑟瑟發抖。,他真的不想再被掛在牆上啊。
「這樣的事情,不要再發生第二次!!要是你再敢去抓欒布的人,耽誤了農時…….我非把你埋在地裡當肥料!!明白了嗎?!」
「唯。 」
「任何事情都不能影響我大漢的耕作!!」就在劉長怒吼的時候,一個小娃娃衝了進來。「阿父!!!」
那一刻,劉長臉上的怒火瞬間消失,無影無蹤,他樂呵呵的起身,將小家夥抱在了懷裡,他那慈祥的臉色,看的晁錯都有些目瞪口呆。
「乖女兒……..去了哪裡啊?怎麽現在才回來啊?」
「去了大母家,然後有很凶的大公雞追我……..哥哥來幫我...然後哥哥也被追了..」「最後阿母自己出手,把大公雞燉了給我吃!」
「是吃了雞肉啊..」
小家夥在劉長的懷裡,視覺反差極大,仿佛熊抱著一隻老鼠,讓人覺得劉長一隻手就能抓住她。
「阿母可凶了……一點都不像阿父!」
「阿父最溫柔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