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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父漢高祖》第五百六十四章 無用之物
“說的好!”

 劉長拍著手,叫道:“來人啊,送至廷尉!

 ”

 寧成並不害怕,也不反抗,只是朝著劉長再次行禮,就任由甲士將自己帶了出去,劉長也只是盯著他的背影,神色令人有些捉摸不透,呂祿這才上前,有些擔憂的說道:“陛下,這人簡直就是個不擇手段的瘋子,這樣的人若是繼續留著,危害太大,不如直接處死,免得以後生出了什麽禍患。”

 “這廝猶如惡狼,讓他來治理百姓,就像是讓狼來治理羊群,早晚被他吃的一乾二淨。”

 “朕可以用郅都這樣的人,卻不能任用他這般的惡毒之人,但是吧,也不必急著處死,這廝還是有些用處的。”

 “陛下要用他??”

 “哈哈哈,朕何需用這樣的人呢?你知道他適合被哪種君王所任用嗎?治下矛盾重重,上下不通,難以治理,政令無法下達地方的人,才應該去用他這樣的人,不過,就是用,也得想辦法束縛著他,不能讓他亂來...你可知道,大漢哪裡是這樣的?”

 呂祿不假思索的回答道:“趙國!”

 劉長一愣,驚訝的看了呂祿一眼,“趙國身處腹地,雖然遭受了戰亂,好歹治理了這麽多年,百姓富裕,國力恢復的不錯,你怎麽會認為是趙國呢?”

 呂祿就更加意外了,“可陛下每次說起地方政務不善的時候,不都是在說趙國嗎?不是趙國?那是什麽地方?”

 劉長搖晃著腦袋,“你對趙王的偏見太大了,這樣可不好,趙王還是有些能力的,比如他飯量就很不錯...他還能彎腰摸到自己的腳趾頭....不過,朕想要說的,是西庭國。”

 “西庭國??”

 呂祿更加不解了。

 “可西庭國如今物資充沛,身毒的物資源源不斷的送進來,正是發展的大好時機啊...您也總是誇讚西庭王善政,還說他懂得用人...國內治理的很好...”

 “是啊,這就是寧成可以用在西庭國的原因,首先來說,啟就能管的住寧成,你讓如意來管寧成,我怕如意第二天就被寧成以謀反罪給砍了腦袋來長安邀功,如今這個天下,能製服寧成這樣酷吏的,也就只有我四哥和啟這個豎子了。”

 “另外,西庭國如今物資充沛是真的,發展的大好時機也對,但是,你忽視了一點,那就是西庭國的構成問題,西庭國有多少漢人?有多少官吏?為了增加國力,啟不斷的遷徙周圍的蠻夷,如今身毒又送來了大批的人力,西庭國幾十萬人裡,中原之民還不到三萬,其余都是蠻夷,往後身毒人源源不斷的進入西庭國...你想要靠欒布這樣的人來治理他們?”

 “我這麽給你說吧,治理西庭國,是大漢最困難的事情,這裡的矛盾,如今就已經顯露了出來,往後會越來越嚴重,幾十個不同的族類,數十種不同的語言,風俗,乃至各種不同的信仰,身毒人的進入,將會將矛盾徹底激化,這是發展的好機會,但是也會是困難的開始...你說,如果有寧成這樣的人在,啟做起事來,是不是就順利很多了?”

 呂祿遲疑了片刻,還是搖著頭,“這廝太過狠辣,就怕他激起民變。”

 “這得就看啟怎麽去用他了,朕還是挺信任啟這個豎子的,何況,啟這個豎子,下手比寧成更加狠辣,你放心,若是寧成做了什麽,他能以最快的速度讓寧成消失,寧成都不會知道自己是怎麽死的....”

 “不過,他欺辱朕的兒子,朕是不能繞過他的,這樣吧,夏侯灶不是閑著嗎?隨便找個裡頭讓夏侯灶跟他待幾個晚上,你就告訴夏侯灶,那廝欺辱我的兒子,讓夏侯灶自己看著辦!”

 呂祿笑了起來,“我知道了,可陛下若是要將寧成送到西庭國去,那兩人不就是同事了嗎?灶為人樸素,我怕寧成以後會害了他。”

 “這你就不用擔心了,西庭國的狠辣之人極多,光是一個郅都,就能死死壓著寧成,寧成有點才能,卻還不足跟郅都來比較,有那些人護著夏侯灶,十個寧成都對付不了他。”

 呂祿點了點頭,即刻就出去安排了。

 劉長獨自坐在上位,沉思了起來,大概是因為黃老的消沉,各個派系在此刻都開始抬頭,除卻抬頭最猛的儒家之外,法家的勢力也在逐步擴大,這樣的酷吏數量也在不斷的增加,實際上,將這類的酷吏全部歸類到法家裡,是非常不對的,像張不疑,晁錯這樣的真正有才能的才叫法家,寧成不過是個酷吏而已。

 但是架不住他們的很多行為都是受到了法家的影響,秦國時,法家以極為殘酷的刑法和雷厲風行的手段而揚名,在秦國滅亡後就成為了受人唾棄的存在,如今,秦國的影響不再是那麽的大,經歷過秦國的人正在試試,法家的思想再一次湧現,很多官吏都仰慕這種法家的作風,說是法家作風,實際上應該是秦國作風。

 不,說是秦國作風都不對,應該說是二世作風,畢竟在始皇帝時的秦國風氣,不全是殘酷的壓製,官吏們還是要按著律法來辦事的,是在始皇帝晚期開始,各地的官吏變得越來越殘酷,反正他們面對的是六國的“俘虜”,都是“戰敗者”,是“外人”,不將他們當人看又有什麽過錯呢?

 到了胡亥的時代,這種壓迫就變得極為常見,各地的官吏猶如惡狼,成功逼起了一波又一波的叛亂,律法進一步加重,在始皇帝需要挨打的刑法變成了砍頭,需要流放的刑法變成了砍頭,需要剃胡子的刑法變成了砍頭....在始皇帝時失期要罰款挨打,在胡亥時,失期法皆斬,反正就是通通砍頭,似乎砍的越多政績就越高。

 再後來發生的事情就不必多說了。

 漢初經歷了很久的寬松氛圍,直到小豬時期,各地再次湧現出了一大批的酷吏,小豬也很喜歡用這些人,然後漢律也開始走向苛刻,後人總是將秦皇漢武聯系起來,不是沒有道理的,同樣的雄才偉略,卻又同樣的暴虐,隨即就是國內動亂,民怨開始沸騰,要不是繼承人不錯,可能又得走向胡亥的道路。

 這種思潮還是得壓一壓啊。

 劉長眯起了雙眼,對這些事情似乎都有了自己的想法。

 “陛下!”

 “太后有請!”

 有近侍稟告,劉長苦笑了起來,該來的總會來的。

 以老太太護短的性格,孫子遭受了這樣的委屈,她就不可能不關注,所以說那個寧成是個賭徒啊,當真是不怕死,要是劉勃真的出了什麽事,縣衙裡的上下都得換一波,全宗族都得一同飛升了,這都不需要劉長動手,呂家就能輕松搞定,甚至不必驚動太后,呂祿就能做到。

 老太太在這幾天裡,過的還是相當不錯的,身邊人來人往的,老太太就喜歡身邊的人多一些,如今她身邊,除卻那些總是來煩她的豎子們之外,還有如緹縈,張嫣,劉樂,還有更小輩的賈潘也時不時來看望她,呂家的那些人就不必多說了,有這麽多的後人陪伴著,說是兒孫滿堂也不足為過。

 呂後年輕時喜歡安靜,如今年紀大了,卻很喜歡熱鬧。

 當然,眾人去了都是能得到老太太的賞賜,唯獨劉長過去了是要挨罵的。

 劉長也不明白這到底是為什麽。

 “阿母!

 !”

 劉長大叫著,一頭撞進了壽殿內,老太太此刻身邊並沒有大人,只有劉賜和劉良乖巧的坐在她的身邊,兩個雙胞胎,長得一模一樣,而風格差距卻是那麽的巨大,劉良整個人貼在大母的身上,頭都不願意抬起來,楚楚可憐,怎麽看怎麽可愛,至於另外一個東西,此刻正眉飛色舞的給大母講述著兄長今日被抬進來,遍體鱗傷,拉著自己的手讓自己繼承代王這個爵位的事情....

 劉長看到這玩意,眉頭就是一跳。

 而看到阿父進來之後,兩個小子的反應也是不同的,劉良的眼裡滿是驚喜,他急忙起身,朝著劉長的方向就跑了過來,至於劉賜,他眼裡滿是驚恐,急忙後退了幾步,藏在了呂後的身後,低聲說道:“大母,阿父平日裡不許我們將外頭的事情告訴您,他稍後要揍我的話,您要幫幫我啊...”

 呂後輕笑了起來,皇宮裡的所有人都因為劉賜而頭痛,唯獨呂後是很喜歡他的。

 看著他,呂後總是能想起年幼時的劉長,神色,語言,動作,不能說一模一樣,也只能說完美複刻。

 連這令人討厭的氣質,都學的一模一樣。

 劉長的那些群賢們,都非常的喜歡他,尤其是夏侯灶,更是送給他一輛戰車,孩子都高興壞了,拉著夏侯灶的手,拍著胸口表示,您將來的諡號就放心的交給我,我一定給您一個文字!

 夏侯灶非常欣慰,隨即將他揍了一頓。

 除卻群賢們,就是劉長的那些舍人們,也很喜歡劉賜,劉賜雖然頑劣,但是跟他們很親近,完全不見生,一口一個仲父,總是想從他們這裡弄點好東西,就連張不疑他都不放過,每次在皇宮裡見到張不疑,他都纏著張不疑,希望張不疑能為他再生一個女兒,氣得張不疑對他都是牙癢癢,罵罵咧咧的趕走他,不過,比起其他公子們來說,張不疑還是願意跟他說話的。

 “你這豎子又在這裡胡說八道!你二哥壓根就沒有受傷!況且,朕的兒子,不進個牢獄,成何體統?!”

 “這可是阿父你說的!”

 劉賜眼前一亮,急忙說道。

 “你除外!”

 劉長抱著良,坐在了呂後的面前,“阿母,你也不要總是聽這豎子扇風點火,勃沒事,還在太學,那個人我已經處置掉了,賜這個豎子,不知從哪裡學來的,跟婦人一般,整日打探些事情,信口開河...”

 呂後深深的看了劉長一眼,“我先前聽說有個叫趙禹的,做事狠辣,名聲都傳到我這裡了....如今這又出了個叫寧成的...”

 “你總是任用這類的人來做官,這樣的人就會越來越多,這樣的人不能沒有,可是太多了也不是好事啊。”

 “阿母,這我是知道的,您放心吧,我會解決的。”

 壽殿的裝飾並不算豪華,但是頗為用心,屋內有很多的植物,都是從各地弄來的奇珍異草,總是散發著澹澹的香味,劉長這些時日裡因為諸多忙碌,已經很久不曾來到這裡,每次回到了這裡,劉長總是覺得特別的輕松,也不知為何,總是有種莫名的困意,他愜意的坐在阿母面前,跟呂後談論著近期內的事情。

 “朕首先是要推行考核制度,晁錯已經在辦了,全面改掉原先的選拔方式,新的制度,將會更加的方便,大漢往後就不必擔心官吏短缺的問題。”

 “然後就是太學,朕要繼續擴展太學的領域,將太學變成真正的人才基地,這治理國家,還是要以人才為重嘛。”

 “尚方那裡,我已經送去了很多的設計圖,他們在日夜研發,很快就會有成果,那個陳陶啊,實在是令朕失望啊,都一個多月了,他連蒸汽機都沒做出來....”

 “我老師和陳侯在忙著身毒的事情,那邊的小國都想要朝貢,他們的朝貢那是真的朝貢啊,太富有了,光是靠著他們的朝貢,大漢都能過上很長一段時日的好日子了...”

 呂後忽然開口問道:“聽聞張相在製歷法?這件事你可有上心?”

 “是,他在做歷法和樂律什麽的,不過,這算什麽大事呢?應該這幾天就能辦好了,對國無用,像是衣服上的裝飾那樣!”

 看著兒子這漫不經心的態度,呂後有些不悅的說道:“你怎麽能如此輕視歷法呢?”

 “不就是規定什麽時候吃飯,什麽時候便溺之類的事情嗎?這有什麽值得重視的?”

 “豎子!

 ”

 呂後將拐杖猛地杵在地上,劉長大驚,急忙坐正了身體,嚴肅的說道;“這當然要重視的,這吃飯便溺也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人不能不吃飯,也不能不便溺....”

 “放...”

 呂後險些罵出髒話來,還是及時收住了。

 也不知為什麽,像韓信,呂後這樣平日裡極為嚴肅的人,總是能被這豎子給破防,氣的怒不可遏,劉長好的時候讓人愛的想親他幾口,可這豎子犯渾的時候卻總是讓人氣的想要掐死他。

 呂後這輩子就幾乎是在親他和掐死他之間循環著過來的。

 呂後板著臉,極為嚴肅的說道:“大漢以農為本,你口口聲聲說要興農,卻不肯重視歷法,這是不對的,歷法的關鍵是在農,這是天子的權力,同時也是天下農桑的根本,賢才通過夜觀天文,得知氣候的演變,明白歷法的規律,從而制定下合適的時日來進行播種,進行收獲,從而保護農桑,發展農桑...”

 “天文...氣候。”

 劉長若有所思的聽著呂後的話,“難怪陸賈說自己辦不了,得讓師父來操辦,是要從天體計算出日照時間,四季,晝夜之類的嗎?”

 “如果能有個望遠鏡...天文望遠鏡...”

 劉長喃喃著,呂後狐疑的問道:“你說什麽?”

 “阿母!

 我好像有辦法可以幫到張相!”

 “長啊...這件事可不能隨意亂來...這件事關系重大。”

 劉長皺了皺眉頭,明顯還在思索著,呂後都有些後悔了,早知道就不該說這麽多,這豎子要是過去給張蒼添亂,那可如何是好,看著阿父沉思的模樣,劉賜不知何時湊上來,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劉長無奈的看著幾乎要懟到自己臉上的劉賜,“你這豎子又想幹什麽?!”

 “阿父,如果你們實在不能規定吃飯和便溺的時日,可以找我啊,我來制定啊,我可以給他們示范,讓他們以我為標準....”

 “我打死你個不學無術的豎子!”

 劉長作勢要打,那豎子卻猛地跑回了呂後的身邊,速度極快,站在大母的身後,他偷偷伸出個腦袋來,“阿父,我可是好心幫忙啊, 我尿的老遠了,我不騙你...上次我站在屋頂,直接尿到了厚德殿的門口!”

 劉長站起身來,他不能繼續在這裡待著了,再待著就要被這豎子給氣死了。

 這裡有阿母保著他,不好動手,你個豎子,晚上等你回家了再說。

 “阿母,我去幫張相制定歷法去了,這件事您不必擔心,我熟知天文地理,堪稱古往今來學問第一的天子,有我去幫忙,這件事一定會非常的順利....對了,阿母,您前些時日讓曹姝幫忙照顧的那盆花,已經被這豎子給禍害沒了!”

 劉長離開了,呂後緩緩看向了劉賜。

 劉賜只是露出了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

 “大母,其實那都是劉良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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